01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耀眼的阳光让人一扫几日绵绵细雨所留下的阴霾。
趁着红灯亮起的时刻,洛宁宁抬头望了眼那令人心情开朗的骄阳,但脸上原该有的朗朗笑靥却依然杳然无踪。
因为此刻满怀担忧的她,只要脑海中一忆及方才接到的电话,一颗心便硬生生的提不起劲,此刻的地只想在最快的时间内飞奔到医院。
去探一探她心爱的小勤瀚究竟是怎么了,毕竟刚刚打电话来的水月说的不清不楚,只匆匆的交代了句,“勤瀚进了方新医院,快来。”就急性子的将电话挂断,让她的一颗心因为这句话而七上八下,直担心她们的小宝贝勤瀚会出什么事。
于是她顾不得上司不悦的脸色,匆忙地交代一声,便背起了她的万用大帆布袋,骑着小绵羊在车阵中横冲直撞,只希望能早一刻到达医院。
好不容易绿灯亮起,洛宁宁用正准备加足油门往前冲去时,突地一只小狗冲出巷口,跑到马路中间。
“该死!”她不雅的低咒了一声,随即紧急煞车,然而却无法完全煞住,情急之下,她赶紧将车头掉转。
“砰!”地一声巨响,洛宁宁的宝贝爱车撞上一根耸立在路旁的电线杆,不但车头严重歪斜,人也就这样飞跌了出去。
右手臂传来巨大的疼痛,大咧咧横躺在马路上的她却怎么样也使不出力爬起来。
既然一时间爬不起来,一向率直的洛容你用索性横躺在路旁等待救援。
一向乐观的她心想反正她这么大个人,身旁还有一台几乎已经报废的摩托车,光天化日之下,一定会有人来帮她。
“可恶!”在等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却没有发现任何救苦救难的英雄,洛宁宁龇牙咧嘴的低咒了一声,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她努力地转动颈项,东转转西瞧瞧想看看这条偏僻的路上,有没有一个可以拯救自己的英雄,可是她却失望了,因为鲜少会有人像她一样贪快捡这种偏僻的马路走。
于是乎她只能失望地仰视头顶上那片蔚蓝的天,开始想象着若是家中那两个女人知晓她将自己弄成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消说她铁定会被若亚叨念半天,而新荷绝对会是眼泪直掉,仿佛她遭遇了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情,至于水月则压根不会多扫她一眼,顶多就是一声的冷哼,再幸灾乐祸的说她活该。
想到了自己那些同甘共苦的好友,尽管剧痛未消,洛宁宁的嘴角仍泛起一抹满足的笑。
那抹笑漾着满满的感动,仿佛压根忘了此刻她横躺在马路上。
突然间一道缓缓而近的引擎声,打破了洛宁宁的臆想,当她回过神来,一辆车就这么笔直的停在她的面前。
终于有人来拯救她脱离烈日当空之下,洛宁宁暗暗吁了一口气。
冷眼看着横躺在地上的洛宁宁,车内的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总裁,这……”司机老陈在等了三十秒后,却等不到任何的指令,忍不住回过头去探询老板。他知道老板不喜欢多管闲事,所以没有他的命令,纵使他极想去帮助躺在地上的小姐一臂之力,却也不敢妄动,免得丢了工作。
听到老陈犹豫的低喊,龙峻涛利眼一扫,冷冷地说道:“打电话报警,别下车自找麻烦,要真不能打这儿过,就绕别条路出去吧!”
他交代完,双眼又转回膝上的文件,压根不理会车外极待救援的女人。
对他而言,那是旁人的事,既是如此,她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
“是!”老陈虽对这样的答案不甚满意,但也只能照老板的指令打电话报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偏偏不管洛宁宁怎么等,就是等不到眼前那辆黑头大轿车走出一个人来帮她。
该不会车里的人宁愿就这么让她挡着,也不愿下来扶她一把吧!
这样的臆测让她两道柳眉紧紧的拢在一块儿,难不成现代的人冷血成这模样,竟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躺在地上而不予理会?
想到这里,一股气自洛宁宁的胸臆中涌出,她倒要看看车里的人究竟是谁,竟然可以冷血到这种程度。
于是她强忍着疼痛,尝试着移动的自己的身躯,发现已不如方才那样泛着强烈的剧痛。
于是乎她以右手支撑身躯,缓慢地让自己坐起来,然后微喘着气休息了一会儿,再咬着牙一股作气的站了起来。凭着胸臆中的怒气,她摇摇晃晃的往那辆教人痛恨的奔驰车走去。
“小姐,你还好吧!”眼见那个小姐颊上还有着一块淌着鲜血的擦伤,老陈忍不住摇下车窗探问。
“现在问不觉得太迟了吗?”洛宁宁咬牙切齿的嘲讽。“我看老伯年纪也不小了,怎地这么没有同情心,见我横躺在地上,也不肯助我一臂之力。”
“我已经报警了,你需不需要我再帮什么忙?”洛宁宁的数落让老陈的愧疚感到最高点,于是顾不得自家老板的交代,再一次关心的问道。
可不问还好,这一问再次彻头彻尾的惹怒了洛宁宁,只见她微微的挑高了眉,晶亮的双眼仿佛会冒出火似的。“报警?!这样便可以为你们的罪过开脱吗?”
“这……这……”老陈是个忠厚之人,在心怀愧疚之下,自然招架不住她这样的咄咄逼人。
眼见老陈只是瞠大了眼望着她,骂的正顺口的洛宁宁当然不可能会放弃这出气的大好机会,于是又滔滔不绝的说道:“更何况你现在才来问我,不觉得太迟了吗?若是我命不好一些,流血过多,再碰上你们这些一点爱心都没有的人,我岂不是要提早去见阎王了吗?”
“这……这也不能怪我啊!”老陈无辜的说道,怨怪的眼神不声不响的直往身后瞟去。
唉!有这么个冷血的主子,他也是挺无奈的。
“不怪你怪谁?”洛宁宁见他还要推托,更是气从中来,完全忘却自己浑身的疼痛。
“这……”老陈的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嗫嚅了半天就是没说出一个字。
他总不能告诉眼前的女娃儿,这一次都得归因于他那冷漠至极的老板吧?
他可还想捧住这个金饭碗,要不然他那一家老小可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哈!没话可说了吧!”她得意扬扬的看着哑口无言的老陈,然后又得寸进尺的说道:“下次可别再这么没公德心了,要不然迟早有一天你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没人会……”
“你说完了没有?”她话还没有说完,车里却传出了一个不耐的低喝,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老陈,不早就告诉你要绕路了吗?还不快走。”
“喝!原来真正没有良心的是另有其人啊!”洛宁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然后便将怒气转到他身上。
“老陈,走了!”不耐的声音再一次的催促着,老陈只好带着歉意的瞥了洛宁宁一眼,然后半是犹豫的踩下油门。
“你……”望着老陈满含歉意的眼神,这下洛宁宁用可知道真正见死不救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从今早到现在的倒霉随着此刻她心中的那股气闷全数爆发出来,只见她行动敏捷的宛若未受伤,一个箭步就窜到了那辆奔驰车的前头。
“吱!”的一声紧急煞车声,老陈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有这种不要命的举动。
“小姐,你这样做很危险的,请你让开好吗?”生怕她的举动会惹恼老板,老陈婉言的劝着。
“我倒要瞧瞧究竟是哪个没良心的,竟然见死不救!”洛宁宁双手大张,一股硬脾气让她抵死不让开。
“小姐,你……”老陈被她这样的固执吓傻了,张口结舌的不知该劝些什么,从后照镜中他已经瞄到龙峻涛铁青的脸色。
“叫他下车,我要瞧瞧这冷血男人长什么样子。”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挺没道理的,可偏偏她就是气不过。
这个社会已经有够多的不幸了,若是人人都像他这样自私的话,那这个国家还会有救吗?
在洛宁宁坚持不让的情况下,双方对峙了好久,终于驾驶座左后方的门开了。
一双精致的黑皮鞋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显得有些刺眼,而当那双皮鞋映入洛宁宁的眼帘时,她的心中突地漾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忆起,方才盛怒中的她竟然没发现车内传来的声音是那么的耳熟。
忍不住的,她后退了一步,再后退了一步。
该不会真的那么巧吧!洛宁宁在心中低吟了一声,原本凌人的盛气顿时宛若泄了气的皮球,二话不说的想要回头走人。
可偏偏在她发现到那股危险气息时,已然是来不及了,只见那人的身影已完全的曝露在耀眼的阳光之下。
洛宁宁无言地望了他一眼,当那张极俊的脸庞映入眼帘时,她的心不由得大骇,她连忙低下头回避他怒极的目光,心中顿时涌起数十种逃跑的方法。
该死的!怎么会真的那么巧,而她刚刚又怎么会那么迷糊,竟然没听出那低沉的嗓音是他的。
现在,若是不趁他还没有发现她时赶快溜走,只怕等会儿她就要被他拆吃入腹了。
说走就走,洛宁宁不再犹豫的脚跟一转,就要走人,可那魔魅似的声音却依然不肯放过她。
凝视着她的背影,龙峻涛几分诧异、几分愤怒的说道:“怎么,你不是要见一见我这种没良心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吗?洛宁宁!”
最后的三个字,他说得咬牙,铁青的脸色仿佛像是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家似的。
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想不到他用尽所有的人力、物力找了三年的人,竟会在这儿被他给撞上。
不过他还真得感谢她那种不怕死的精神,要不然他是万万不可能注意到一个躺在路上的女人。
听到龙峻涛喊出她的名字,洛宁宁的身躯微微一颤,但是步伐却是愈迈愈快。
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期盼,那就是赶紧让自己远离这样危险的境地,有多远就走多远,免得……
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阿弥陀佛……她心中不断叨念佛号,脚下的步伐也愈走愈快。
可再怎么说,洛宁宁都是一个受了伤的人,怎比得过身强体壮的龙峻涛,只见他几个大步,巨掌已经罩上她瘦小的肩头。
“怎么,你方才不是气焰挺高的吗?怎么这会儿却落荒而逃了呢?”冷冷的音调里其实压抑了多种的情绪,完全不像是他这般冷情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听闻那饱含情感的音调,洛宁宁用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怔,可是一忆及他的怒气,她便顾不得其它,用力扯动肩头,想要脱离他的势力范围,可偏偏他的力气奇大,不管她怎么甩,就是甩不开他。
“我……我突然想起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了。”洛宁宁万分坚持的背对着他,打死也不肯回过身来。
而被她的举动弄得怒火中烧的洛龙峻涛则是俊脸一沉,低声斥喝着,“别再动了,否则我不保证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痛打你的屁股。”
他威胁的话一说完,双手便用车的扳,转瞬间,洛宁宁那双布满惊慌的眸子便对上盛满怒意的幽眸。
“你……你……想要怎么样?”尽管恐惧不断涌上,但她仍是鼓足了勇气问道。
“这里不是好的谈话地点,我要和你‘单独’谈谈。”在确定她放弃逃离后,龙峻涛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只是面无表情的直盯着她。
“我……没……空……”结结巴巴的拒绝了他的提议,洛宁宁压根忘了他是一个不肯接受拒绝的男人。
“我想我并没有询问你的意见!”从牙缝中迸出了这句话,他二话不说的扯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就要将她往车里带。
“你……不……”龙峻涛扯住的是她的左手,正是她伤的最重的地方。
只见洛宁宁中断了原本要说的话,痛呼了一声,整个人险些瘫软在地。
还好龙峻涛警觉她的异样,眼捷手快的接住了她发软的身子,这才发现她已经痛昏了过去。
看着她苍白而无血色的脸颊,一股惊慌蓦地升起,他抱着她坐进车里,然后低吼着要老陈赶快开车。
***
看着眼前左手臂严重挫伤的洛宁宁,龙峻涛的表面虽然冷静如昔,可心里却早已是百转千回。
三年了,当日一别他万万想不到再次见面竟会是在三年后的今天。
经过了一千多个日子,他对这件事情从最先的愤怒、焦急,到最后失望和几乎放弃,此刻她竟又重新回到他的生命之中。
说不高兴是骗人的,可偏偏隐藏在这股喜悦之后的,是更多的愤怒。
他不敢说自己待她有多好,毕竟他们结婚时,他也不过是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对于总是漫不经心的她难免严厉。
再者他那时初初接手父亲遗留下来的骏奕建设,总是要多花点时间在事业上头,偶尔对她有些疏忽。
可就算他真的有错,她也不需要不告而别吧!
他们是夫妻啊!很多事情不该是互相沟通的吗?
这个问题总在夜深人静之时窜入他的脑海,问了自己千百遍,可怎么也得不到答案。
因为他不是她,压根就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所以这些年来他总是在等待,等待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现下他终于等到了,可却是一个摔得鼻青脸肿,脾气坏得吓人的洛宁宁,他有些讶异,可对这样的她,他更有着期待。
“嗯!”一道细碎的呻吟自洛宁宁的檀口中逸出。
知道她已经快要醒来,龙峻涛一双深邃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直盯着她鼻青脸肿的小脸蛋。
他倒要瞧清楚当她发现他真实的再次出现在她生命中时的每一个反应。
终于在他万分的期待下,洛宁宁微微的睁开了眼,但当她那双灵动的眸子对上他的时,她又将之紧紧的闭上。
“怎么瞧,你都不像是只小乌龟,但怎么总在做这种乌龟的举动。”毫不留情的揶揄自龙峻涛那有棱有角的薄唇中逸出。
果不期然,听到了他的椰偷,洛宁宁立时睁大眸子,砰地一下由床上坐了起来,圆亮的大眼怒瞪着他。“我才不是小乌龟。”
“既然不是小乌龟,又为何不敢面对我?”说到正题,龙峻涛闲适的表情一敛,整个人又再次散发出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我……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像是可以感受出他的怒气,一向理直气壮的洛宁宁也忍不住的心虚了起来。“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清楚的知道这里是龙峻涛的房子,因为这里的装演摆饰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可是她受了伤,就算被他找着了,他也应该带她去医院吧!怎么会带她回来这儿?
“好,很好,想不到睽违了三年,你竟然敢说不想看到我。”龙峻涛的声调彷佛自地狱窜出一般冷得骇人,“还有,你当然应该在这儿,这里是你的家,不是吗?”
忍不住因他那几近滔天的怒气而打了个寒颤,洛宁宁必须拼命为自己打气,才能再次面对他。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胸臆中那疯狂乱跳的心后,洛宁宁试图冷静的开口问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她在离开的那一天,已经将离婚协议书签好了字摆在床头上,她不相信他会没有看到。
“离婚?!”冷冷的重复着她所说的话,他回过头去将放在床边柜子上的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洛宁宁看着龙峻涛硬塞进她手里的木盒,不解的问道。
“你打开就知道了。”他要她自己打开。
彷佛已然猜到了盒中之物,洛宁宁挣扎了好一会,然后才缓缓的打开盒子。
那里头是一张被撕成碎片的离婚协议书,正是她当年留下的。
不解的摇着头,她真的不懂他为什么不肯签了那张离婚协议书,然后放彼此各自寻找新的天空。
他不爱她不是吗?这是她亲耳听到他说的,既然不爱她为什么又不放开她?
“为什么?”洛宁宁喃喃自问。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不可置信的说道,龙峻涛闭了闭眼,才能强忍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他们是夫妻啊!婚是一起结的,有什么道理离婚能由单方面决定。
深吸了一口气,乍然看到这张被撕毁的离婚协议书,洛宁宁的心是慌乱的。
长久以来,她都已经认定他们之间不再有关系了,也因为有了这样子的认定,她才能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现在……乱了,一切都乱了!
她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能睁着一双盛满不解的大眼,直盯着他。
“现在你该知道我们还是夫妻了吧!”看着她大受打击的模样,龙峻涛的心掠过一阵冷意。
难道说和他依然是夫妻,带给她这么大的打击吗?
从前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到哪里去了?
不,他不能接受她的冷漠,他要找回那个爱他的女人,不惜一切的代价,他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决定。
“那么,你现在想怎么样?”略微平稳紊乱的心绪,洛宁宁当下打算好好的解决这件事情。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龙峻涛轻柔的反问,言下之意清楚明了。
“不,我们不是!”洛宁宁猛地摇头,就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
因为,那会让她有奢望,但随着希望而来的失望则会让她再也不能平静度日。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龙峻涛果决的说道。
“你……不能这么做!”意识到他的坚决,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心也漏跳了好几拍。
“该死的,我就是可以。”为她那疏离的态度,龙峻涛忍不住的低咒。
他发誓他可以这么做,也绝对会这么做,她要离开这里,除非踏过他的尸体!
“你……”洛宁宁想到被禁锢在这里的可能,内心不禁一片慌乱,直想翻身下床,可是偏偏带伤的身体让她没能如愿,只能坐在床边喘着气。
“想要逃离,也等你伤好了之后吧!别再不自量力了。”龙峻涛冷冷地说完,再也不顾她的反应,转身就走。
沉重的核桃木门开了又关,那声响像是警钟一样重重的敲进洛宁宁的心里,让她对未来充满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