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烦躁的将眼前的文件一推,龙峻涛从今晨开始便有些心神不宁的眼皮直跳。
这样的情形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让他一直觉得仿佛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眼前这份文件,他已经整整看了三个小时,却依然看不懂它到底是在写些什么。
烦啊!宁宁的身影在不经意之间窜进脑海,让他微微的怔愣了一下。
最后他索性合上文件,伸手打开右边的抽屉,拿出一个相框,看着里头人儿的甜美笑容。
他轻柔的抚着相片里的人儿,当手指轻触着她灵动的大眼和菱唇之际,困扰了他一个早上的烦躁竟奇异似的被抚平了。
真是神奇的感觉呵!他从来不知道,仅仅只是盯着宁宁的照片也能带给他这样大的满足。
或许真是诚如绍杰说的一样,他早就已经爱上了宁宁而不自知,可偏偏他好不容易发现了这点,他和宁宁之间却已然陷入僵局。
好想她呵!他已经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着她了,可偏偏当日的话又说得这般决绝,让他拉不下脸去见她。
而她竟然也狠心的音讯全无,就连尝试性的打通电话来挽救一下他们的婚姻都不肯,难道她真的如他所想的一点都不爱他吗?
不!不可能的,她曾经是那么的爱他,记得刚结婚时,她总爱腻在他的身上,然后跟他说爱他。
可偏偏那时候的他不知该如何响应她的爱,或许是一直得不到他的响应,宁宁才会不知在何时停止了这样的亲密。
不知不觉的两个人的鸿沟愈来愈大,大到他想逃避家,于是乎那段时间里,他几乎都是在国际间飞来飞去的,事业也跟着愈做愈大。
直到有一天,当他回到家,不再看到那抹只属于他的阳光,迎接他的只剩下一只不知何时放在枕上的离婚协议书,他这才心慌意乱的想要寻回她。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宁宁的躲避竟然这样的彻底,让他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出她的踪迹。
那时他才惊觉,他对自己的阳光了解竟然那么的少。
也是到那时他才惊觉,宁宁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渗入他的心房,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完美的呵护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这次他好不容易在不经意间找回属于自己的珍宝,他曾经下定决心此生绝不让宁宁再离开他身边一步。
可是偏偏又因一时的骄傲和自尊,重重的伤害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微薄信任,让两人的关系陷入这样进退维谷的地步。
离婚之事他虽然已如季绍杰所言暂缓,可他却依然跨不出脚步去见宁宁一面,弄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缘于内心里那隐隐的害怕吧!他真的很怕宁宁会铁了心的不原谅他一时的冲动。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知道,那时他不过是在借题发挥罢了,脚踏两条船的事,是既单纯又天真的宁宁做不出来的。
一抹苦涩的笑容再一次地爬上龙峻涛的俊脸,他忍不住地伸手抹了抹自己疲惫的脸庞。
突然之间,他的耳际传来了“砰!”地一声,惊扰了他的思绪。
他不悦的睁开双眼,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却赫然的发现一道火红的身影像是狂风一般的卷入。
“想不到要见你龙大总裁一面,还真有那么些难啊!”水月一见龙峻涛,就开始毫不留情的炮声隆隆。
“总裁!”挡不住人的程嘉仪暗自懊恼的低唤了声,其实除了怕自己职责未尽的让人惊扰了龙峻涛之外,她更担心的是自己这一阵子的所作所为被掀了出来。
叫人跟了宁宁好几个星期,除了知道她的头号敌人的一举一动之外,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宁宁的好朋友。
所以刚刚她虽顶着“冷氏集团”的名义前来,她仍是想尽了借口,想要阻止她和龙峻涛的会面。
可谁知道冷水月虽是名门之后,作风却强烈的让人措手不及,就这么硬生生的给冲了进来。
“总裁,我挡不住冷小姐,我现在就去叫警卫好吗?”程嘉义勉力装出尽责的样子,仍在做最后的努力。
“怎么,怕我将你做的丑事全给掀了出来吗?”反正人是已经见到了,水月说起话来显得更加不留余地。
“我怕……什么怕!”她的话让程嘉仪忍不住心一惊,但仍力持镇定的应道,然后回过头去请示龙峻涛。“总裁,这##”
龙峻涛挥了挥手,打断了程嘉仪的话,既然人都已经来了,他当然也想自水月那儿探知宁宁的近况。“你先下去吧!”
“可是,她……”龙峻涛的决定让程嘉仪的心一惊,脸色刷地变白。
“嗯——”龙峻涛不耐的发出不满的低吟,怎地他这个总裁难道做得这么失败,就连命令也不被下属尊重,看来他得好好整顿一下自己的下属了。
为难的,在龙峻涛的冷眼下,程嘉仪也只能低应了一声,“是!”然后便退了下去。
但在经过水月时,还是忍不住狠瞪了她一下,想不到她百密一疏,所有的事眼看就要坏在这女人的手里了。
而水月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了她一眼,看着她那心虚的模样,水月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
这个女人心里绝对有鬼,她敢用她所有的财产打赌,她就是她们这阵子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见不着龙峻涛的原凶。
双手在桌上交迭成塔,龙峻涛表面上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水月,其实心里波涛汹涌,激动之情难以克制。
宁宁为什么会要她的好友来找他?难道她已经下定决心断了这份感情。
还是她出了什么事?瞧冷水月那眉眼含怒的样子,他的一颗心不禁提得老高,就在他要询问她来此的目的时,她自皮包里抓出一张纸,二话不说的大步上前,
“啪!”地一声将那张纸重重的放在桌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起了宁宁悲伤的模样,水月以极为严厉的口吻质问着仍是不动声色的龙峻涛。
冷眼一瞟,“离婚协议书”这五个大字就这么硬生生的跃入他的视线之内,他错以为是宁宁要她来这里帮她办妥离婚的事,一张俊脸就这么沉了下来。
“是宁宁让你来的?”他平稳的声调中隐隐含着勃发的怒气,难道宁宁就真的这么迫不及待吗?
“不是!”水月干脆的否认着,事实上是她看不惯好不容易心情好转了些的宁宁再次因为这张纸而颓丧,才忍不住冲到力新集团来找龙峻涛。
她倒要看看,这个曾经自称是宁宁丈夫的男人要给她们这群好友什么交代。
他夺走了宁宁的欢笑不说,难道就连她最后一丝的生命力也不放过吗?
真是可恶至极的烂男人。
“既然不是,你凭什么替她来办离婚的事。”龙峻涛冷冷的说道,“她想要离婚,就叫她自己来。”
“她想要离婚?!”水月重复这句话,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八度。“到底是谁想要离婚,你给我说清楚。”
眼见冷水月的怒气来得既快且烈,龙峻涛微微的皱起了眉,她今天带着离婚协议书来这里,难道不是想要替宁宁办离婚吗?
“你别给我装傻!”忍无可忍的低吼着,水月索性拿起了那张协议书,摊在龙峻涛的眼前。“你倒是给我瞧瞧究竟是谁想要离婚。”
龙峻涛定眼一瞧,离婚协议书上惟一仅有的签名和印章竟全都是自己的名字。这个发现让他震惊的一把抢下那张协议书,仔细而认真的瞧着上面的名字。
从以前到现在,他虽然口口声声的说要离婚,可却从没有签上任何一张离婚协议书,这个签名是谁伪造的?
“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你不想和宁宁继续婚姻关系我不勉强,可你一定要在宁宁人还待在医院时,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吗!”
“离婚”、“医院”这两个词同时撞进他心房,掀起了一阵莫大的波涛,只见他着急万分的看向水月。“宁宁,她为什么会在医院?”
疑惑的眯起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水月认真的审视他的神情,想要从中找出一点心虚,他的一双黑眸盛满了不解和着急,仿佛真的对宁宁这阵子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她忍不住地问道,心中猜测着,若龙峻涛真的不知道宁宁住院的事情,那么那张离婚协议书又怎么会被送到医院去?
“你快说!”龙峻涛霍地站起身来,额上的青筋隐隐浮现。
他着急的催促着,但是脑中已然浮现出宁宁孤独而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的茌弱模样,一阵心疼猛然窜出。
“你是真的不知道宁宁因为你的离开而悲伤过度,但怎么样都见不着你,在茶饭不思的情况下,差点儿连孩子都保不住了。”眼见他恍若真的不知,水月也不再隐瞒,直接将事情完整的告诉他。
“你是说,宁宁这段期间一直在找我?”龙峻涛不敢相信的问道。
这段时间,他不只一次的询问程嘉仪,宁宁是不是有打电话来,甚至还交代她说只要是宁宁的电话,一律直接接进来,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
“没错,而且还不只一次。”水月干脆的说道。她就知道其中有人在搞鬼,只是没料到对方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天啊!”龙峻涛低呼了一声,几乎已经可以想见宁宁在联络不到他时的焦急与难过。
想到这里,他没有犹豫的按下内线的通话键,他绝对不会容许有人蓄意破坏他和宁宁之间的感情。
“要程秘书进来。”龙峻涛立刻沉声的交代。
可接听电话的人却说方才程秘书已然匆匆忙忙的请假离去。
“大概是怕东窗事发之后,你会大发雷霆吧!”水月没好气的说道,万分看不起程嘉仪敢做不敢当。
“你放心,她绝对不可能会继续留在公司。”龙峻涛怒意十足的说道,而后他焦急的问:“你刚才说宁宁人在医院,她怎么了?”
说到这个水月就有气,原本好不容易平息的气忿又扬了起来。“那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那日拂袖而去,宁宁又怎会因为挂心你而吃不下、睡不着,甚至差点儿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龙峻涛惊诧于自己所听到的,整个人倏地紧绷了起来。
“我说你要做爸爸了,就不知道你想不想当这个爸爸?”水月的话说完,龙峻涛的人已窜出门外。
“耶!这么着急做什么?”他的快动作几乎让水月看傻了眼。“不过你知道宁宁住在哪家医院吗?”
闻言,龙峻涛回头拉了水月就走。
心中急切的想要见宁宁一面,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问个清楚,还是直接要她带他去比较快。
“天啊!”被急匆匆的拉着走,一向慢条斯理惯了的水月忍不住低呼一声。
***
“宁宁,你再多吃一些吧!”新荷舀了一匙的鸡汤,送至宁宁的嘴边,催促着她张开口。
“我已经喝够了。”其实她真的是没有什么胃口,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和不想让好友们操心,她这才勉强自己喝了半碗。
“你瞧瞧你,才说要为了孩子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体,怎地才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忘了?”盯着手中还残余半碗的鸡汤,新荷忍不住担忧的叨念着。
“我是真的喝不下,晚上好吗?!晚上我一定会喝很多的。”宁宁急切的承诺着,不想再让好友担心。“你上一餐不也是这么说的吗?”轻咬着薄唇,新荷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宁宁了。
有哪个孕妇像宁宁这样的,身子骨不但不长肉,甚至还一天瘦过一天,这样的宁宁让她们这群好友忍不住的担心,她在这样恶劣的心境中,究竟能不能撑得过怀胎十月的辛苦。
“我的身体没问题的,你别再担心了。”她扯出一抹笑,但那笑中却带着忧伤。
“还说没问题,医生都说了,你若再不好好认真养身,这胎儿怕是留不住了。”昨夜宁宁就有一点流产的迹象,逼得医生不得不下达最后通牒。“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吗?”
“要,我当然要!”没有丝毫的考虑,宁宁急切的说道。
“既然要,就要先调养好自己的身体,要不然到时候岂不是害了自己,又害了孩子?”新荷重复着不知说了几遍的劝戒,只是希望宁宁能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感情的创伤她也有过,知道那其中的辛酸,可既然已经决定要留下孩子,那可就丝毫任性不得。
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那还包含了一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所以就算心再苦再痛,也得要为那个小生命着想。
深吸了一口气,宁宁认真的体会着新荷的话,半晌之后,她突然举起右手,保证的说道:“我知道的,我发誓从明天开始,我一定会忘记龙峻涛,一心只想着孩子。”
“那就好!”她欣慰的扶着宁宁躺下,并拉好床单,好让宁宁能够获得充份的休息。
突然间,一道拔尖的笑声突地自门外传了进来,吸引房内两个人的注意。
“程姐,你怎么来了?”已经躺下的宁宁重新起身,惊讶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份苦涩,想来又是来催讨那张离婚协议书的。
宁宁闭上眼思考了好一会儿,再张开眼,眸中已然有了坚定不移的信念。
她转过身去,在病床旁边的置物柜中翻找着,想要找出那张她还没有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既然不属于她的,那么该断的就让它断了吧!从今以后她要认真的养育自己的孩子,此生再也不谈情说爱。
“宁宁,你在找什么?”新荷看着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不解的问道。
“那张离婚协议书。”宁宁头也不回的说着,一双小手仍不停的翻找着。
“你找那干么?”那张协议书早就被水月拿走了,怎地宁宁会突然找起那张协议书。
“我要签名!”宁宁万分肯定的说道。
“什么?!”新荷惊讶的低呼一声,连忙劝道:“宁宁,你可要考虑清楚,你不是很爱龙峻涛吗?”
“麻雀是永远上不了枝头变凤凰的。”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在爱情的领域中,身份、地位、财富都是不重要的。可在历经了许多事情之后,她对感情已经看开了,离婚就离婚吧!她可以当一个提得起、放得下的洒脱女人。
“可是,你还是别这么冲动吧!”新荷不赞同的看了宁宁一眼,她总觉得龙峻涛不似那样无情的人。
她曾经亲眼看到他在凝视宁宁时,眸里盛满了浓浓的爱意,这其中绝对是有些误会的。
“这不是冲动,只是人生很多事都要有舍才有得。”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不少,向来迷糊的宁宁理智的说道。
“你先别找了,有什么事还是等水月回来再说吧!”按压住宁宁翻找的双手,不让她继续那徒劳无功的翻找。
“你们不用再作戏了,等她回来,你这不自量力的女人搞不好就可以重回峻涛的怀抱了。”
程嘉仪突兀又奇怪的话语,让在场的另外两个女人同时止住自己的动作,一致看向她。
只见她脸上泛着冷笑,缓缓地接近她们。
“程姐,你不舒服吗?”看着神色有些怪异的程嘉仪,宁宁不疑有他的关心问道。
“我并没有不舒服,我现在舒服的很。”冷冷的笑着,程嘉仪走到宁宁身边。
“可是你的脸色很难看。”宁宁丝毫不知危险将至,反而体贴的建议道:“楼下就有门诊,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摇摇头,程嘉仪拒绝了她的好意。“我不用看医生,只要杀了你,我一切就会很好。”
“什么?!”宁宁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的与新荷对望一眼。“程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是吗?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让你懂的。”话一说完,程嘉仪迅雷不及掩耳的从皮包内拿出一把刀子架上宁宁的颈项。
“你这是在干什么?”新荷惊喝了一声,连忙想要按下身旁的急救铃。
但程嘉仪将刀子往宁宁的颈项靠近几分,一道血痕已经隐隐形成。
“你若是不想要她的命的话,你就按吧!”致命的威胁一字一句的从她口中说出,顿时让新荷停止动作,就怕仿佛失了神志的程嘉仪会伤害宁宁一分一毫。
“程姐,你这是在做什么!”被程嘉仪莫名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的宁宁忍不住问道。
“做什么?!我只不过是在做我三年前早该做的事。”她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狰狞,长期以来的偏执,已经让程嘉仪丧失理性。
从刚才冷月不顾一切的冲进龙峻涛的办公室之后,她就知道,这生她没有机会再得到龙峻涛的青睐。
可是没有关系,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我不懂!”宁宁睁着无辜的大眼望着她。
“你当然不懂,你不会懂得我是怎样深深爱着总裁,可是你的出现却抢走了他,三年前我不断的灌输你他并不爱你的观念,好不容易把你给赶走了,可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什么?!”原来自己不安的情绪都是来自于程嘉仪的刻意运作。“可你不是很喜欢我,把我当成妹妹吗?”
结婚以来龙峻涛忙于事业,都是程姐陪着她。
程嘉仪轻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谁会将你这个白痴当成妹妹,我不过刻意对你好些,你就深信不疑,真是好笑。”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的话让宁宁激动的忘了有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大声质问脸上漾着邪恶笑容的程嘉仪。
“为什么不可以?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都可以使手段嫁给总裁了,我又为什么不能使手段让你离开。”耸了耸肩,程嘉仪并不认为自己争取所爱有什么不对。
锐利的刀子再次嵌进宁宁嫩白的肌肤,但宁宁却不觉得疼,只是痛心疾首的说道:“我并没有耍手段,我是真的爱他啊!”
“我也很爱他,但为什么他不肯多看我一眼?”程嘉仪目露凶光。“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不在这世界上,他就会知道我的好了。”
程嘉仪显然已经陷入自我疯狂的境界中,她一心认为只要除掉宁宁,龙峻涛就会爱上她。
她毫不犹豫的举刀,嘴里喃喃说道:“你这个小贱人,快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