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令郎似乎另有缘分
“段大人,小女的来意想必段大人已然心知肚明,”这一幕还是来到,“今日青梅亲自来此,一来是为了表达诚意,而来便是退了这生辰贴。”
生辰贴,即是古人婚假之时的“庚帖”。
杜三思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在原主的记忆里,退换庚帖这种事不是媒婆就是家中长辈来干,自己亲自上门……说明女主是真的强悍啊!
且不说洛家愿不愿意退这门亲事,单论这直接抬着礼单过来就足以让人称道一句前无古人了。
难怪原著男主对女主感到好奇,以及惊艳。
杜三思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视线悄悄儿从手里的小白狗往前移,慢慢地落在了右上方的男人身上。
那就是东宫太子司马青,也就是原著男主!书中对他的描写是“气度稳重、温柔君子、贵气天生”,跟段三郎这冲动易怒的少年郎比起来,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不过老实说杜三思从来都想象不到什么叫“贵气”,但现在定下心一看,司马青身上果然有种让人自惭形愧的气势,再温润无暇也让人无法忽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贵气”吧。
杜三思暗忖,而后又注意到他的目光果然饶有兴趣地停在了女主身上,顿时激动了起来。
靠靠靠她居然有幸见证男女主的初见,说不定还能一下子抱住两条金大腿,那以后她的生活就不用愁了!
杜三思盯着司马青的目光越发的灼热,丝毫没有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狡美少年正冷冷盯着自己。
见杜三思看着董青目光灼灼,视线几乎可以称得上火热了,段三郎暗暗咬牙。
少年郎很不满,将手里的茶杯重重一放。
因为洛青梅的话而陷入沉寂的空气瞬间有了波动,众人还道段三郎是因为被当面退婚而恼羞成怒了,气氛一瞬剑拔弩张起来。
杜三思也很紧张,女主可是有光环的,小反派可千万不要自寻死路啊。
虽然知道自己儿子的名声不好有可能会影响姻缘,可真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又忍不住为自己的儿子心疼。
他的儿子,从小拉扯大的乖乖肉,旁人不知,他却是心知肚明的。
三郎是个好孩子。
可……
视线掠过一旁看戏的董青,段久心中发苦,只得板着脸放下茶杯,“青梅,这婚姻大事还要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此冲动,不怕将来后悔吗?”
女主有勇有谋,当然不会硬着头皮在段府跟知府大人当面怼,她只是笑了笑,道:“段大人所言不错,然而小女生母亡故,家父出门在外,嫡母卧病在床,实在不方便挪动。”
“而媒婆只有拉纤保媒的,何曾见他断他人姻缘?故而小女只好亲自上门,奉还此贴,”洛青梅不卑不亢道,“况且……这段时日小女广有耳闻,令郎似乎另有缘分,小女又岂好做那无情大棒毁人鸳鸯?”
语毕,洛青梅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杜三思。
杜三思懵了。
洛青梅最后居然还是用自己为借口退了婚!可……可这原因也太特么荒唐了吧?但凡是个有脑子都能看出来自己方才对小反派有多避之唯恐不及!
杜三思脸上阴晴不定,又不敢发作,最后只好委委屈屈地暴喝小白狗对女主眨眼睛:我这么弱小无辜又无助,你也好意思利用我?
好在洛青梅还算有良心,眼神一飘,慢吞吞又道:“况且生母病逝之时曾告诉青梅,女子一生多系于一人,还是要定个良人,方能不负此生。”
段久的脸色彻底黑了。
什么叫“定个良人”?这不是当着他这个父亲的面说段三郎不堪为良配吗?这是在打他的脸!
段久胡子一吹,声音也瞬间变得冰冷低沉,“洛大姑娘,吾儿是不是良人没有人比我这个父亲更清楚!洛姑娘今与吾儿还是第一次见面,能对我儿了解几分,还请慎言!”
他目光如炬,极为愤怒。
段三郎却“嗤”的笑了一声,“不就一张生辰贴吗?爹,那玩意放着都搁出灰了,我还缺那东西?”
洛青梅眉头一皱,但马上就能功成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冷斜睨了眼段三郎。
吊儿郎当,不学无术。
庚帖这种东西其实说拿就能拿出来的?凭他的名声和行事,怕是临安城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杜三思没有错过这一眼,心里悻悻。
洛青梅方才还拿自己当挡箭牌,说什么不能棒打鸳鸯,虽然也不是真的鸳鸯吧,但转眼就又露出这样一幅鄙夷的态度来……怎么说呢,就是有点让人不舒服。
段三郎却不以为意,这样的鄙夷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还劝段久,“爹,别愣着了,拿出来吧。”
段久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你给老子闭嘴!”
被人家姑娘抬着礼单直接闹到门口,今后还有哪个媒婆敢上门?没长脑子!
段三郎撇嘴,正要说些什么,手臂却被杜三思拉扯了一下,见她眨巴着眼睛有些心急,“你别说了。”
再说下去女主怕是要觉得段三郎不敬长辈了。
在这个时候,不孝可也是一桩大罪过,要受尽唾骂的。而据它所知,书中的小反派对段久其实是很关心的。
在司马青发怒让段久大义灭亲的时候,段久自己都恨不得当场造反,还是段三郎拉住了他。
他唯一说的是,“父亲,儿认罪。”
一句认罪,保住了段久,带着临安城所有人的鄙弃和骂名,在男主与女主的漠然之下,身首分离。
这个结果以前杜三思能够接受,但是现在……她不想这样。
段三郎眉间一拧,杜三思紧张了一下,她发现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
于是张口结舌地讪笑解释,“因为……因为成亲不仅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族的事嘛,明明可以和平分手,不必闹得两家人难看,我看段大人好像有自己的考虑……那个,何必急于一时呢?”
长长心吧孩子,你差点就死了!
“麻烦!”
他说着“麻烦”,却只是不耐烦地抽出手,狭长的眼睛孩子气地瞪了她一眼。
段久……段久扶了扶自己的下巴。
董青看出来了,这段久是想维护儿子的颜面,可段三郎好像并不把自己的颜面当回事。
不过他在临安想必也没有什么颜面了。
“杜小娘子说得在理,”董青戏看够了,也终于出声,“小侄以为婚姻大事成于长辈,也当断于长辈,如此,洛家娘子回去后也不至于被刁难,大家也体面。”
洛青梅沉吟了一下。
若是之前没有在门口大闹一场,自己这个时候恁是言辞狠厉不留情面也无妨,毕竟那也是家门里的事情,回去后也可有个说法应对那毒妇。
可如今事情已经闹大了,一家一族中讲究“兴衰一体”,若是无法善了,反倒让自己今后的路不好走。
忍一时风平浪静。
洛青梅深吸口气,“这位相公说得在理,此行还是小女鲁莽了些,还望段大人不要怪罪,至于这婚事……小女在洛府恭候段大人消息。”
段久不轻不重地盯了她一眼,“洛姑娘能够想明白,自然再好不过。家中尚有俗物,就不耽搁姑娘了,段仆,送送洛家大姑娘。”
洛青梅不以为意地笑了下,转眄流精,对给出了台阶的杜三思、董青点点头。至于段三郎,她只抛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过去。
紧接着人就离开了段府。
堂屋之中,段家父子与董青皆松口气,杜三思也不好多待,起身正要告辞。
“杜姑娘方才在外可有受伤?”段久笑眯眯的,无来由地垂询。
杜三思差点给自己呛住,话到嘴边狐疑地一变,“多谢段大人关心,小女无碍,我……天色已晚……”
“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府中将就一夜如何?”段久温和地打断她的话,丝毫不见方才同洛青梅说话之时的冷肃,反倒有些殷勤,叫杜三思心里打怵。
这……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把女主的话当真了吧?
嘶,真要这样,那岂不是明天大街小巷就要再掀一波谣言?!
“不了不了!”杜三思连连摆手,动作有些失礼,但在场之人却无人点明,“我明天酒馆就要开张,家里还有酒菜明天赶早要起来张罗,大人好意小女心领了。再说大人家中好像有贵客……”
女主拿她当挡箭牌,那她当然可以拿男主当挡箭牌!
段久微愣,热切的情绪一下子淡了下去,他倒差点忘了,今儿本该给某尊大佛接风洗尘。
也罢。
他深深看了眼杜三思,此女虽是商女,性格一见便是怯懦,但确是个好孩子,先前那般混乱,还知道用心护着自家三郎,上回也是她救了三郎的性命,这一回……更是误打误撞解了大围。
如此看来,倒是一个福星啊!
且他家三郎虽说有个“欺男霸女”的名声,可面对洛青梅那样的美人都能说舍就舍,平常更几乎称得上是洁身自好了,若不是对此女有好感,何必把人拉进来?
有招!
想到这里,段久心情又好了些,一边拿脚支棱段三郎,“没听见人家要走了?还不出去送一送!外头都快天黑了,你还叫人家一个小娘子独自走夜路?没出息的东西!”
这孩子,也不看看临安还有谁看得上她,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这时节还不赶紧把这傻的抓住,还等下一只兔子撞上门不成?
段久拿目光威胁,段三郎极为无语。
他也没说不去送啊。
“多此一举,”段三郎白了他一样,将地上的小白狗抱起来,对杜三思挑眉,“走吧。”
杜三思还以为这“多此一举”说得是她呢,脸色尴尬,“也、也不必……”
“让你走就走!磨蹭什么。”
杜三思:“……”嘤,好凶。
段久:“……”
董青却蓦地失笑,“……少年郎总是口不对心,倒也有趣。”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嘴角一勾,“但不知那杜姑娘的酒馆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