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忘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恍惚间,她只觉得,这火焰的光格外的诱人而她,从来不是个能抵挡得住诱惑的人。就像……
就像当初的宋溱一般。舍不得那种致命的诱惑,便付出了致命的代价。
她愣神间,陆云洲已经拍掉了她手上的灰。只是终归晚了一步,依旧留下伤痕。
“疼吗?”他话语间不乏焦急,所有无可奈何。
“疼。”她望向他,眼底深处,一望无垠。
“特别疼,陆云洲。”
她声音嘶哑,叫他一愣。
“可是那时候,比这还疼。百倍,千倍。你知道吗?”她伸出她的手叫他看见伤口。
这是看得见的,血淋淋的。可治愈的。
可他应该知道的,那种疼。刺骨,钻心。
薛从容推开他,保持着距离,却又被陆云洲拉了回来。还好这边相应的比较偏僻,还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景。
“你现在拉着我做什么呢?”她平静着。可是陆云洲多了解她的人啊,她已经濒临崩溃了。
“其实,陆云洲,实不相瞒,三年前,我还是多希望你拉我一把的。可是你让我知道,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有多愚蠢。”
“对不起。”
“在牢里的时候,我想过好多……你虽然欺负我,却也愿意为我打架,背黑锅,就算肋骨都断了三根,你还跟我说,小爷护着的人,谁敢欺负?”
“你还说,宁二丫我告诉你,你尽管闯祸,反正有我这背锅侠,你怕啥啊?我吧,只要不落在我爷爷手里,保护你,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模仿着他,惟妙惟肖。可是后来,他为什么就不护着她了呢?是她犯的错太大了吗?可是她无非就是爱错了人……当初没来得及听他的警戒吗?
她的陆云洲,就不管她了。
“陆云洲,为什么?那时候了,你可以选择不拉我一把,真的,我理解……但昔日情分总是真的,但是为什么连你都要推我一把呢?”
陆云洲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眶红了。
随着岁月流逝,年龄增长,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幼稚少年。和别人不同,对于儿时年少,他愿意甚至是带着极为炫耀的心情的。
到至今,更甚。那是他穷极一生,也追随不了的时光了。他只能缅怀,藏着掖着的去悲伤。
回忆里啊,真好。
那所谓的“三根肋骨”事件,其实和他年少受过的伤来说,算不上什么了。不过可能因为主角是她的原因,他会时不时的拿出来翻新一遍。
晒晒回忆,日子才没有那么煎熬。
可不是呢。那时她肆无忌惮,仗着自己薛家身份,行事嚣张,也不懂什么人心险恶,得罪了酒吧里的霸王龙,结果被人堵在了街尾的小巷子里。
那时他为了护她,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医院里她去看她的时候,他实打实的哭了。她以为他疼,也跟着巴拉巴拉的掉金豆子,哭的到比他委屈。可是他却说了,“宁二丫的,我还以为……我护不住你了。”
薛从容的指尖不自觉的抚上脸颊,也才感觉到,脸上竟已经湿润。她流连着,似是眷恋指尖的温度。
她哭了。出狱的时候她没有哭,看见宋溱的时候她没有哭,被沈安可言语侮辱的时候没有哭……
这个让她曾经无比信赖,亦亲亦友的陆云洲,让她哭了。
直至手腕上多了一抹温度。是他的手握上了她。
“对不起…阿宁…我知道你疼。”他拿下来她的手,仔细的,小心翼翼的……指尖流连于她掌心之处。
“我真的,都知道。”他想擦把她的泪,可是他知道,她一定会躲。
他也疼啊。可是,他怎么能叫疼呢。他怎么敢……有资格呢。
“对不起。阿宁”是我……让你疼。
“对不起……”是我,对不住你的信任……
“阿宁,我错了……”
曾一门心思,想免你惊,免你苦,免你无枝可依,然而“血路”组合,还是没有杀出一条血路。
薛从容愣住。其实,错的人,是她。因为错了,所以她为自己赔上的那条人命天天诵佛祈祷……
陆云洲闭眼,企图封住眼泪接下来的路。
这个叫陆云洲的男人,本强大,又优秀,且还骄傲。幼时打架,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时没有哭,替她背黑锅被陆爷爷罚,委屈到眼眶通红也忍住了没哭,如今……
只是在她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可是错了,有什么用呢?”
她的眼神,流连于自己的手腕处。指尖摸着手腕上的手链,那里有一道刻进骨头里的伤疤。那是她为自己曾犯的错付出的代价。
“我不怨你。真的。但是,我想知道答案。”
“她——萧雅闯的祸,却是因我而起……阿宁,那场车祸,都知道是她撞了人,可是实则却是两败俱伤,萧雅”,他念着这个名字,呢喃又于唇齿辗转“萧雅……也得到了惩罚……”
他缓缓蹲下去,这一刻,他不过是个痛苦不堪的男人。不过是一个忏悔的男人。
这个惩罚,让他和她,那个女人,都注定徘徊于地狱之间。他这一生,注定与愧疚为伴。为他伤害的两个女人。
“是吗?”薛从容又恢复了平静,脸上的眼泪已经干涸。“陆云洲,我没怪过你。你也没有欠过我什么,所以不用道歉。”
“刚才我说的话,你就当是一个坐过牢的可怜女人发发牢骚而已,过了,就忘了吧。”
薛从容转身,拉开门闱,两个人都置身于光明之中。
陆云洲看着薛从容转身的背影,她光着脚,却未影响到她整个儿身体散发出来的决绝。他手一抖,终究不会是他的宁二丫了吗?
许久。“好。”
一个字,落地有声。
“你说,你从来不后悔薛妈妈没给你一个亲生哥哥,因为你已经有了一个陆云洲。”
“你说,如果没有遇到宋溱,薛以宁会就此打算和陆云洲就这么过一辈子的,只要陆云洲同意的话。”
“你说,陆云洲,你那时,还叫了我一声哥哥——你严肃又热切,你说你想穿上最美的嫁衣,然后,你要我给你送嫁!”
想来,他不过和宋溱一样可怜。
“你现在,是想那些话,从此以后,都烟消云散吗?”
“你要的,我都成全你。”他想的从来都是相濡以沫,最后却不得不,相忘于江湖。
其实他能想的通透,这世界上,感情里,爱最重要,但责任,最重。
他现在,身负责任。
除了他的宁二丫,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他欠她,更多。
他无法再随心所欲。
薛以宁的幸福,他终究给不了。
他,除了守护,本就是望尘莫及。现在,连守护的资格都已经丧失。
他本来,就是想再来见她一面,然后,去承担起该他的责任。
他知道自己见她这一面,可能,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见一次。几年?几十年?或者,终生。他虽讨厌宋溱,但是他知道,除了宋溱,至少目前,无人能保她安平。
只是,会少了快乐罢了。
“宁二丫,我想……在抱抱你。或者,你再叫我一声……”他顿住,歇了口气,不在让人能听出其中的哽咽,“宁二丫,再喊我一声,哥哥吧。”
从此以后,再也不是你的陆云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