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邺城
萧野怔怔出神,喉咙干哑,猎户老徐先前疼晕过去,醒来后扯动伤口,一阵呻吟,萧野听见后跑进大厅,替他查看伤势。
萧野将银针拔出来,再用布条包扎了伤口,幸运的是,丁鑫所用的银针没有毒,老徐的皮外伤休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萧野道:"本是让你带路,现在受了牵连,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些银子算是补偿,拿去买点药和补品。"
萧野把五两银子塞在老徐手中。萧野原来在京城从来不带钱,这银子还是萧山留下的。
梁青竹对猎户老徐留了心,让丁鑫绑了他,逼问之下,梁青竹觉得雇老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萧野,于是在荒庙隐藏,准备伏击两人。
老徐知道萧野身份不简单,打打杀杀的事情已经越过他的人生边界。
他没有说话,收了银子就默默收拾起镰刀,绳索,默默地走了。
萧野看着老徐的背影,心想老徐准备了足够的工具,想做向导来赚点银两,可是无缘无故被银针所伤,这世界的弱者果然毫无自保的能力。
他抬头看见院外树林掩映间,溪流汇入一条河流。河流旁一头青色毛驴驮着一位姑娘缓缓走来。
这时树枝积水还不时滴落,姑娘看见萧野,面露喜色。毛驴似乎了解她的心意,慢慢走到萧野跟前。
伞下的姑娘身穿着一件白色云纹长衣,大袖滑到肘间,露出象牙般的小臂和纤细圆润的手腕,双足赤裸,轻轻摆动。
她道:“小兄弟,前日乘船来兰溪镇,把伞丢在了船上,不知道你看见过没有。"
萧野心中疑惑,这么大雨,这姑娘走来,竟然头发衣服一处都没有打湿,连那只驴也是皮毛干爽。
荒庙地处兰溪镇的边缘,除了农夫猎户,基本没人来,她怎么会在这里。
萧野听见她说伞,将包袱打开,掏出那把从船上取回来的油纸伞,道:"你说的是这把吗?"
年轻姑娘面露喜色,道:"就是这把。"
萧野将伞递给她,道:"在船上无意看见的,下雨就顺手拿来了。"
年轻姑娘把伞撑开,道:"找了好久,多亏你了。"
姑娘递过去一个锦布小袋道:“谢谢,我有一些点心,给你吃吧!”
她看萧野头发凌乱,狼狈不堪,想他已经饿了,把食物当作了谢礼。
萧野打开小袋,里面的点心小巧精致,吃不饱人,勉强可以垫垫肚子,道:“谢谢。”
姑娘却没有要走的意思,道:"我叫秦晚菲,你叫什么名字?"
萧野没有回答。
秦晚菲道:“看你情况不太好,需要帮忙吗?”
萧野摇摇头,道:“没事儿。”
秦晚菲琼鼻微皱,道:"明明有烦恼,干嘛不说呢。"
萧野道:"你若不开心,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吗?"
秦晚菲道:"看你还比我小几岁,不如认我做姐姐,这样就不是陌生人了。弟弟给姐姐说点心事,总是应该的吧。"
萧野无法理解秦晚菲的跳脱思维,道:"你姓秦,我姓萧,怎么能是姐弟?"
秦晚菲看着旁边新坟,道:"原来你姓萧,这里面是你的亲人吗?"
萧野心中有些烦躁,将包袱收拾好,准备离开这里。
秦晚菲道:"我本来要去京城去给一个姓萧的人做老师,只是那人好像不在京城,这头毛驴好像迷路了,才到了这里。你也姓萧,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毛驴似乎不太同意秦晚菲迷路的话,鼻子里“扑棱扑棱”地出着气。
萧野道:"天下姓萧的人何止千万,我又怎知道。"
秦晚菲道:"那个人叫萧野,你也不认识吗?"
萧野心中惊讶无比,盯着秦晚菲。
秦晚菲说完后,若无其事地又看着萧野。
萧野道:"我不需要老师。"
秦晚菲拍手笑道:"你果然就是萧野。"
萧野这时才反应过来,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萧野,前面就是在戏弄我。"
秦晚菲道:"你还不笨嘛。你知道现在多少人在找你吗……"
秦晚菲用手指着京城的方向,道:"那里到处都是,有的在觊觎你萧家的武学,有的准备利用你对付虎涉军,有的打算抓你到李晨弈面前邀功,加官晋爵。"
萧野道:"那你是哪一拨的?"
秦晚菲道:"我当然是来帮你的,你的手在流血,要不要包扎一下。"
萧野前面精疲力竭,此时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秦晚菲手轻轻一挥,萧野被一阵微风托得飞起来,轻轻落在毛驴之上。
秦晚菲微微一笑,道:“刚刚开蒙,跟武练中期的硬来,真是不要命了,不逗你了,我们走。”
说着,毛驴一声响鼻,脚下泛起涟漪,顿时霞光阵阵。
毛驴气质一变,好似骏马,向庙在奔去,竟然快如闪电。
萧野下意识地抓紧了秦晚菲,只见两旁景色向后掠去,萧野道:"这是去哪?"
秦晚菲笑道:"你不是要去邺城,既然猎户没办法为你带路,我带你去,小弟你用什么当酬劳?"
萧野道:"本来打算给老徐五两银子,虽然他没有领路,但是因我受伤,刚才已经给他了。"
秦晚菲道:"没想到你这么穷,连点辛苦费都不肯给。"
萧野道:"你想要什么报酬?"
秦晚菲道:"暂时没想好,以后想好再问你要。"
走了很久,这时大路已经走到尽头,萧野不知方向。他抬眼望前,前方山路雾气,有如重重谜团。
毛驴毫不减速,蓦然间,萧野心中一紧,身子陡往腾空,他探头一瞧,不觉失声惊呼。
这毛驴形如飞鸟,跳到半空,踏在岩石之上,又猛地拔高。
它有若跳丸飞星,竟在山崖间纵跃奔腾。
萧野前后均是千尺断崖,下方巨壑深谷,目力不能见底。
他身边云雾茫茫,恍若置身仙境。
萧野道:"这毛驴从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一只。"
秦晚菲道:"方寸山。"
秦晚菲提到方寸山,萧野心中好奇,道:"方寸山是什么地方?"
秦晚菲道:"一个安全的地方,有你父亲的朋友。"
萧野喃喃道:"我爹的朋友吗……"
萧野心中秦晚菲的出现十分警惕,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做点什么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梁青竹今天只须再动动手指头,萧野就会倒下。
湿润的风吹过面颊,萧野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虽然手臂一阵阵刺痛,但他还是在疲惫中睡着了。
…………
京城雨楼
许诗蓝望向空中连绵不绝的雨,朦胧的雾气缭绕。
许诗蓝问:"萧野走到哪里了?"
许苑站在父亲身边,道:"消息来报,萧野在兰溪镇,梁青竹败了,事后秦晚菲带走了萧野,去了邺城。"
许诗蓝道:"秦晚菲…………可有人跟她动手?"
"没有,"许苑回答。
许诗蓝道:"不必再盯着了,他只是个孩子,掀不起波澜。
"况且我放过他,别人怎会放过他。所有人都会以为萧野手里有道典和剑典。"
许苑把手伸进雨中,感受到微微凉意,轻声道:“谢澜庭和萧云忘一战,导致大雨不断。这雨竟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许诗蓝道:"不会停了,五十年都不会停了。"
许苑清丽的眼眸里都是震惊,道:"怎么可能有如此极端的情况。"
许诗蓝道:"天地气脉被撕裂,京城已经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解释的地方。"
许苑道:"五十年不停……全京城的人怎么办?"
五十年不断的雨,足以让这座城变成废墟,并且杀死所有的人。
许诗蓝道:"迁都,带着全城的人迁都。"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一件小事,可是上百万人的迁徙绝对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许苑问道:"这么多人,去哪里呢?"
许诗蓝道:"邺城。"
…………
这一路下来,从清晨走到了半晚,天气放晴。
等看着绛紫色云彩慢慢被夜色浸染,萧野醒来,雄踞在这片土地上的邺城就已经近在眼前。
烟花一个接一个,把天空映得万象斑斓,火树银花,城市上空亮如白昼。
秦晚菲抬起头,彩光照亮了她清丽淡雅的脸庞,道:“好美!”
萧野也露出了笑容,道:“这城不知道建了多少年,但每个人都知道冀州城是在二月七日建成的。每年这天城里肯定很热闹。”
秦晚菲道:“我们进去吧!”
邺城曾经是前朝京都,城市明显留有前朝的风格,街道宽阔,房屋建筑高大整齐,气势不俗。
城内布局宏伟,但略显严谨古板,是那种正正方方,四平八稳的风格,让人身在其中似乎就能安下心来。
虽然以前听说过,但进城之后,城内节日的盛况还是让萧野很惊讶。
仿佛城内所有的居民都涌上了街道。无论大人、小孩儿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街道上搭建起各种戏台,轮流表演着曲艺、杂耍。两旁的各种店铺都通宵营业,座无虚席。
萧野道:“过年也没这么热闹。”
“是呀!”秦晚菲道。
街边一角摆着几个篮子,竹篮中并列白色的山茶花,映着天空中的烟火,盛开的山茶花显得美丽无方。
秦晚菲走过去拿起一朵,打量了好久。
萧野见秦晚菲素衣长裙,知道她身上可能一文钱也没带,掏出十文钱递给小贩,道:“茶花很漂亮,喜欢就挑几枝。”
秦晚菲笑着点点头,轻快地拿了三枝,道:"小弟弟这么小就懂怜香惜玉,长大了一定是个情种。”
萧野看见城内欢乐的景象,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转瞬又想起父亲,哀伤悲痛又涌上心头,道:“人多眼杂,我找地方住一晚,明天还要走。”
秦晚菲道:"真是扫兴的孩子,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吗?"
萧野道:"不知道,但是得一直走下去,才能活下来。"
秦晚菲道:"好吧,带你去休息,顺便帮你处理伤口。"
萧野道:"去哪儿?"
秦晚菲道:"小孩子太多问题,别人会不喜欢的,去一个男人的温柔乡。"
萧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暮色四合,明月高悬中天,璀璨的星辰犹如一双双冷锐的眼睛,俯视着彻夜喧闹的邺城。
依水楼的后院显出一份与众不同的幽静,虽无灯火,在如水月光的映射下,目光仍可远及。
院中亭台楼榭错落有致,花草树木高低俯仰,生出万千姿态,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突然,一道黑影若张开翅膀的蝙蝠,轻巧地翻越围墙,悄声地闪身到别院的廊檐下,后脚尖轻点,黑影双双紧贴住廊檐的穹顶。
几乎在同时,走廊的拐角处走来一个青衣小厮,手里拿着托盘,想是刚送完酒,只听他嘴里念叨:“没想到这老鸨子春心不死,竟在后院里偷起男人,呵呵,不知道那家的汉子敢消受这样的货色?”
待小厮经过,一个黑影倒垂下来,从门缝向内窥视,轻声道:“这房没人,我们再往哪走?”
另一个黑影倒翻落在地上,此时借着月光才看清两道人影。
跳下来的一个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另一人面目僵硬,从左眼到嘴唇的一道疤痕更添狰狞,应是带着人皮假面。
面目僵硬的人道:"到对面的阁楼。"
两人翻越围栏,穿过树林,蒙面黑衣人手中闪出一把银光小匕,轻轻地让小匕从门缝中溜进去,门闩颓然滑落。
两人对视一眼,闪身隐没在房内的黑暗中。蒙面人扯下黑面巾,正是萧野,另一人自然是秦晚菲。
萧野黑暗中看着屋内模糊的轮廓,对秦晚菲道:"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
秦晚菲道:"小弟弟,欢迎来到姐姐闺房。"
萧野道:"回自己住处为什么偷偷摸摸。"
秦晚菲道:"还不是因为你,我带一个男人回来,别人看见怎么办。"
秦晚菲也撕下假面,她体内丹力流转,房内的事物顿时清晰起来。
她轻车熟路地绕过桌椅,点燃灯火,屋内一下明亮起来。
房间陈设简单大方,素雅洁净,空气中有着淡淡清香。
萧野犹豫道:"这里是青楼?"
秦晚菲坐到椅子上,用手托着下巴,神色揶揄,对萧野说:"男人的温柔乡不是青楼是哪,你是第一次来吧。"
萧野道:"以前听人说起过。"
秦晚菲道:"都怎么说了?"
萧野想起那些风流韵事,一时脸红心热,有些语塞,说不出话。
秦晚菲道:"哈哈,你就是不经逗。"
秦晚菲想起萧野伤口还没处理,起身从柜中取出一个瓷瓶,道:"过来,把手臂的伤处理一下。"
萧野本想接过瓷瓶,自己敷药。
秦晚菲见萧野不动,她道:"快把衣服脱了,过来坐下。"
萧野全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有的还在渗血,最重的是右手手臂。
药膏抹皮肤上,阵阵清凉,萧野的疼痛顿时缓解。
萧野道:"今晚我睡哪?"
秦晚菲道:"外面有间房,现在没人,今晚你就住那儿。"
秦晚菲芊芊玉手慢慢划过萧野的后背,这时听到萧野轻轻说:"谢谢。"
秦晚菲笑道:"我兴许也是有所企图,别谢的太早。"
…………
喧闹褪去,夜色如墨,吞噬着一切,黑暗中依水楼只剩模糊的剪影。
黑衣人的脚步轻快无比,高大的身体仿佛狸猫,在屋顶上如履平地,只有一双眼睛泛着凌厉的光芒。
最后他在一处院落停下,俯下身子,伸手轻轻拿开瓦片,向房中窥视。
“我等你很久了,你来得真慢,乔子夜。”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黑衣人悚然一惊,他迅速放下瓦片,连忙转过身体,袖中白光一吐,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刃已经握在手中。
即使慌乱之下,乔子夜放下瓦片,转身这两个动作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显示出了他良好的杀手素质和不凡的轻功。
不知何时屋脊上坐着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女人并不是倾国倾城,可透出一股柔软安静的气质。
黑夜中,依旧可见眉目的神色透着冷酷,正是秦晚菲。
秦晚菲道:"你跟了我们一路,胆子真大。"
乔子夜:"胆子从小就大,娘胎里带的。"
悄然退后两步,突然间,前一刻还轻轻吹拂的微风骤然停顿,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空气紧绷地令人窒息。
这人怎么能悄无声息地坐到我背后,这周围是怎么了,好像空气都让抽干了。
好邪!
乔子夜手执兵刃,刀尖斜指,劲力布满全身,而对面秦晚菲坐姿舒展悠然,似是神游物外。
就这样对峙了一炷香的时间,双方谁也没有出手。
乔子夜试图抵御无穷的压力,却如风雨夜中的一叶扁舟,无力自主。
心中默想着无数的招式,可对方无穷的剑意就像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的杀气死死套牢。
无论是哪一招,都会在发出之前遭到千百倍的反噬!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沁出,顺着脸颊流下,乔子夜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秦晚菲瘦削的身影此刻在他眼里就像是绝崖一样不可攀越,令人仰之而心生畏惧。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无一丝一毫的胜算。
在死亡面前最大的绝望就是自己的放弃,神佛难挡,无药可救。
乔子夜的心情暴躁起来,默默等待死亡并不是他的性格!这让他感到一阵在莫名的痛苦,继而内心的深处爆发出一道狂野奔放的力量。
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来回冲激,他的热血,他的悍勇,他的狠,他的骄傲逼迫着他从新握紧手中的兵刃,奋力一战。
乔子夜突然身体向后一仰,似要飞跌出去,忽又改变方向,往横移去,划过一丈的距离,脚尖在屋脊轻轻一点,整个人腾空跃起。
他手中的光芒急速暴涨,剑身骤然划过一个巨大的弯折,凌空带起一道极为绚丽的,宛如九天云彩的光气。
而光华背后,乔子夜身影逐渐淡去,陡然撕裂成无数的乌鸦想天空盘旋而去。
“影潜术!”秦晚菲的眼光似乎看透了凌乱的光线,迅速站起,弯腰躬身,只见精光爆闪。
她手中长剑已然离鞘,剑尖划过小半圆弧,复又轻轻向上一挑,虚空中竟洒出一团血花,伴着一阵乌鸦凄厉的叫声,倍显阴森。
秦晚菲看着如墨的夜空,轻叹一声,收剑回鞘,喃喃道:“临危不乱,绝处逢生,又审时度势,懂得进退,这一剑杀不了他,实在可惜。
"哎,剑都杀不了人,真是生疏了!”紧接着,她翻身跳下了屋顶。
夜又沉静下来,等待着黎明。
………
第二日一早,邺城下起鹅毛大雪。
京城的雨,邺城的雪,都是诡异的天气。
秦晚菲所住的是一栋独立的二层阁楼。
阁楼处在一片景园的正中,一条小路连着两栋偏楼,再往东就是依水楼的主楼。
萧野刚刚洗漱完毕,就被秦晚菲叫去。
满园冰雪,萧野漫步在石径上,小心地拨开树枝,左转右绕。
秦晚菲撑着那把萧野捡到的油纸伞,站在院中,颐望着院中雪景,见萧野来了,把他拉到伞下,道:"今日下雪,特别冷,你需要多加件衣服。"
萧野道:"天气好奇怪,邺城怎么在这时节下雪。"
秦晚菲道:"京城的雨和邺城的雪一样,都不正常,不过邺城雪只下一两天,京城的雨却永远都停不了了。"
萧野道:"这是为何?"
秦晚菲道:"你爹那个级别的高手,只要动手,对于周边环境几乎是毁灭性的。
"京城现在仍然完好无损,那是因为你爹和谢澜庭都将丹力运用到极致,丝毫没有外泄,只是后来两人都已身受重伤,才打塌半个皇城。
"可是毁天灭地的力量不会因为收敛就没有破坏性
"暴雨不断就是证明,京城看似毫无波澜,其实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以后的京城将人畜不活,寸草不生。"
萧野惊道:"这么严重。那京城的近百万人怎么办?"
秦晚菲道:"那就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了。"
秦晚菲看萧野欲言又止,眼睛盯着他,道:"想来道别?"
萧野点了点头,秦晚菲道:"你知道去哪吗?"
萧野道:"不知道,不过我会一直向西走。"
秦晚菲道:"向西你便能活下来?"
萧野摇头道:"不知道。"
秦晚菲道:"你还记得昨日与你说的话?"
萧野道:"记得,你说你是来做我老师的。"
秦晚菲道:"但是你却不相信我。"
萧野道:"父亲已经殒命京城,我没办法验证你的话。"
秦晚菲道:"除了相信我,你能选择的路不多了。"
萧野道:"没事。我让萧叔为我开蒙,为的就是逃亡路上不是个累赘,如今无牵无挂,走到哪儿算哪儿。"
秦晚菲心想:这孩子真如他父亲一般坚持和固执,萧云忘若是不应战,天下也无人能够杀他。
不过萧野要是另一种性格,也就不像萧云忘的儿子了。
秦晚菲指了指手中的伞,道:"你可知知道你为何会捡到这把伞?"
萧野道:"你说你丢在了渡船上,被我恰好看到了而已。"
秦晚菲摇头道:"这伞是我随身携带的物品,怎会丢掉。"
萧野道:"我不知道。"
秦晚菲道:"因为这是我送给你的拜师礼。"
秦晚菲见萧野没有说话,道:"看你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先看看礼物,在决定拜师的事情。"
那伞面慢慢发出丝丝毫光,掉落在萧野肩头。
两人一起抬头,油纸伞的伞面上有着点点雪花飘落的痕迹。
那毫光渐渐连成一片,将两人包裹起来,接着,两人消失在庭院中。
…………
萧野觉得一阵气机蔓延,周遭环境变化,让萧野如遁梦中。
阁楼树林渐渐被光华笼罩,消失,又显现出不同的山岭河流。
他们来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两人身旁那把油纸扇飘在空中。萧野茫然四顾,道:"这是哪里?"
秦晚菲道:"小世界:伞灵。"
萧野道:"以前听爹说过,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我们离依水楼有多远?"
秦晚菲道:"咫尺天涯。可以说我们现在就在依水楼,若是找不到入口,永远也到不了这里。"
相传天地万物形成时,无数空间游离于中土世界的边缘。
这些空间碎片极其的不稳定,也非常危险,常人只要踏入,必定神销魂散。
其中有一些空间在岁月里逐渐稳定下来。
许多修行宗师远赴世界的边缘,将这些稳定空间与神器结合,形成与中土世界完全不同的小世界。
他们深身处一道山峦之下,翡翠也似的山峦青碧发亮,树林之中一道小溪流下,溪水清澈见底,有如镜子。
萧野极目眺望,远处山川,连绵起伏,道:"这里好大。"
秦晚菲道:"小世界没有人,但还有其他生灵。此处是我用结界隔出一片地方,结界之外,凶险无比,越远越危险。"
萧野道:"你带我到这里是什么用意?"
秦晚菲道:"小孩子时时都是疑心,小心未老先衰。
"在依水楼每日客来客往,人多眼杂,你的身份容易暴露,还有你的内伤还需要调养,所以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除了我,谁也进不来。"
萧野从小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整天就是读书写字,闲暇时光也不出去玩,而是在家看画本小说。
阳光明媚的天气,他会躺在庭院的草地上晒太阳,用两片树叶轻轻盖在眼睛上。
也不睡觉,就这样静静地呆上一下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有时会去书馆听书,到戏院看戏,坐在台下安静地听着,看着别人的故事。
萧野脑中幻想过只有自己的世界,那里风景优美,山川秀丽,奇珍异兽遍地。
每日兴致盎然就像一只小兽般在丛林奔跑,累了就在树枝上休息,望着天空发呆。
看白云飘过,看日升日落。
天地无边无际,自己可以像狼一样到处探险,也可以像土拨鼠那样把自己埋在地下。
萧野道:"这么大的地方都是你一个人的,我看南面是平原,要是开垦荒地,用来种粮食,你绝对是天下最富有的人。"
秦晚菲笑道:"灵气聚集之地用来种粮食,真是太浪费了。"
萧野笑道:"我喜欢这个地方。"
秦晚菲道:"你呆在这里也不能整日无所事事,萧山为你开蒙,你就是修行中人。"
秦晚菲转过身,引着萧野向前走,沐着清澈的阳光,渡过河溪,沿山麓向南的支脉全速飞掠。
过了一片枫树林,只见林木深茂,地势如台阶,水潭依山势,潭水漫溢,瀑布高低飞流相连,水声鸣鸣。
前方亮光微露,两人再行数步,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座竹屋,周围几片水田围聚,背后几株芭蕉树。
萧野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一处所在,走上前去,只见房门大开。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方石榻,一张木案,西橱放置很多发黄古籍,东窗挂一张焦尾古琴,清风掠过琴弦,韵声幽幽,几疑天籁。
萧野道:"好漂亮的住处。"
秦晚菲道:"书架上的书是我收藏的修行典籍,你在这里的时间自己慢慢摸索,你不是我弟子,我不能带你修行。"
秦晚菲想起一件事儿,道:"小灰也在伞灵世界里,兴许你还能碰见它。"
"小灰?"萧野疑惑道。
秦晚菲道:"就是那头毛驴。"
萧野先前也奇怪毛驴为何到了邺城就不见了,原来是在伞灵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