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再提贡茶之名
“三爷说话可当真?三年,我只要三年!”赵虎霍得从地上站起来,一脸期待地问。
慕锦成看向娇羞低头的慕婉成:“三年之期,我自做得了主,可若是过了时日,可别怨我没给你机会。”
赵虎郑重行礼:“多谢三爷成全,三年后的今日,我必会回来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婉成也想走,却被慕锦成一声喝住:“你在山庄上野就算了,今儿,二哥大婚,你就不能安生点,刚才若被人看见,传了瞎话,大喜的日子给二哥添堵,你像话么!”
“我……我就是想听他想说什么。”慕婉成低头拧帕子,声若蚊吟。
顾青竹叹了口气:“当初都是我不好,原不该答应四小姐教山庄上孩子认字的,若是没有这个事,今儿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青竹,这事与你没有分毫关系,别往自个身上揽责任,好不好?”慕锦成转身温言细语劝。
慕婉成见慕锦成只顾着哄媳妇,立时转身偷偷溜走。
顾青竹见她跑出了紫藤架,转而笑对慕锦成说:“你怎么知道赵虎三年后,能成三品大员?答应得这么干脆。”
慕锦成拉着顾青竹的手离开:“他当然成不了三品大员,但只要他觉得自个配得上,敢走大门提亲,我和二哥都会答应的,喜欢一个人,就要放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说。
不是我这个来自现代的人迂腐,而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习俗,没有过硬的本事和傲人的成就,万不要试图挑战原有的规矩,否则,害人害己。”
顾青竹挑了下眉,却没有说什么。
当初,慕锦成顶着南苍县纨绔榜榜首之名,婚前几番交集,对她还算有分寸,如今成亲几年了,拉手亲吻反倒成了他最爱做的事。
走出小径,还能隐隐听见前厅哄闹的声音,顾青竹推推慕锦成:“你快去前面看看吧,二爷今日大喜,可别被灌醉了。”
“你也去吧,祖母年纪大,晚上回去小心些。”慕锦成不舍地松开手,叮嘱道。
“知道了。”顾青竹挥挥手,转身进了后院侧门。
慕锦成看见有人来接她,方才撩袍疾走,返回前厅。
几大茶业世家的少东家,正围着慕明成敬酒,慕锦成挤进去,抢过慕明成手里的酒杯:“各位哥哥,锦成陪你们喝。”
说着,他仰头干了,而后,接过其他几位的酒,一并喝了。
“三爷海量,非得三杯不可。”众人哄闹了起来。
“好好好,今儿二哥大婚,我高兴,定将诸位陪好。”慕锦成说着,拎起酒壶倒酒。
长宁趁机将慕明成扶到一旁坐下,招呼仆人泡一杯酽酽的茶来解酒。
喜宴足闹到一更天方才散了,几乎喝了半坛酒的慕锦成,礼数周全地站在门口送客,二月里的晚上仍然很冷,顾青竹让春莺送了棉斗篷。
因回去不便,一些亲戚朋友留下暂住,顾世同带在老鸦岭和顾家坳人住在风园厢房内,马三宝只与慕绍台单独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就坐谢莹的马车回去了。
玉兰院中,红烛烧了一夜,恩爱缠绵自不消说。
第二日,一家子聚在松芝院,见证新人敬茶。
喝了茶,寇氏和卢氏,以及罗霜降都赏了物件,平辈之间也互赠了礼物,顾青竹夫妇送他们一对精致的瓷娃娃,这得了寇氏一番夸赞,直说得谭子衿红了脸。
吃了早饭,慕明成继续招待留下的客人,慕锦成和顾青竹赶往南苍县谢府。
谢府明面是谢莹的,但主院一直是空着的,就是留给马三宝偶尔来住,昨夜他喝了不少酒,但今儿还是一早就起了,打了一套拳,才洗漱吃饭。
谢莹在一旁伺候,布菜盛汤,照顾得十分周到。
马三宝喝了一口血糯粥:“莹儿,你和门房说了么,一会儿,锦成和青竹要来。”
谢莹搛了一个水晶虾饺,放在他面前的碟子上:“义父放心,忍冬已经去候着了。”
“你也坐下吃吧,我在京中也不曾要人这般伺候。”马三宝三口两口吃完,接过云初递过来的帕子擦手,又说,“我一会儿要和青竹他们说事,若是官署来人,你应付一二。”
“是!”谢莹点头出去,吩咐外头婆子撤了早饭,她到底没能坐下来吃。
马三宝刚沏了一杯茶,慕锦成和顾青竹就到了。
三人分坐,寒暄了句,顾青竹问:“义父此次回来,可是有公务在身?”
马三宝啜了口茶:“是也不是,现下是二月里了,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就是清明,去年,慕二爷放弃了南苍县斗茶大会的名额,今年,你们怎么想?”
“我们……”顾青竹望了慕锦成,“我们还没有和二爷商量,照理,之前慕家茶被褫夺了贡茶的封号,应该再无入选的可能,参不参加斗茶大会都是一样的。”
马三宝叩了叩桌子:“今时不同往日,留都炒茶技艺基本都是源于慕家,按理,应归于慕家茶一类,若是这样算起来,在整个炒青茶市上,慕家茶占据了半壁江山,南方茶虽众,但各家都有藏私,导致良莠不齐,远没有慕家茶受欢迎。”
“这么说起来,我们还有希望?”慕锦成露出意外惊喜的表情。
贡茶之名,一直是慕绍堂所期待的,甚至还为此搭上了性命,若说慕家不在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推举贡茶有三种方式,一种是茶马司通过斗茶大会,择优选出,还有一种是官员敬献,最后一种则是内官推荐。
你们若还想要这贡茶之名,我可以推荐,不过,可能不能叫慕家茶,改个名,叫顾家茶、南苍茶都行。”马三宝看了眼慕锦成。
“这……”慕锦成一愣。
顾青竹曲身行礼:“多谢义父美意,若是非要改名的话,这个贡茶之名不要也罢。”
马三宝没想到顾青竹会反对,拧眉道:“你执拗什么,按说,这炒茶技艺是你带到慕家的,我看叫顾家茶,一点也不过分。”
顾青竹淡然一笑:“我只不过是刚巧有那么一点运气罢了,若没有慕家百年茶业基石,若不是公爹认可我制的炒青,哪怕我制的再好,又怎会有如今的半壁江山。
再说,慕家茶,这个名字已经叫了百年,早已深入人心,就算没有贡茶之名,也已是茶中的无冕之王,又何须为此改名?”
“无冕之王?青竹,你太自信了!”马三宝说着,将桌上一个青花茶罐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吧。”
青花茶罐很普通,普通到和这里的家具字画格格不入。
顾青竹轻轻揭开盖子,往里一看,里面是数十根干瘪的一扎长的枝条嫩尖,闻着有股兰花味。
马三宝拈出一根,摆在桌上:“众人皆知我喜茶,这是今年徽州知府送给我的,说是在一个偏僻的山村发现的,那里人将这个晒干压平,做茶饮。”
“这么长,岂不是很老?做黑茶也不过两叶一芽。”顾青竹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看。
马三宝摇了摇手:“我也曾这样想过,但味道并不苦涩,反而有股兰花清气。”
慕锦成看见这个,心里一跳,在所有的干茶中,这么粗长魁实的,只有太平猴魁。
马三宝见他神思不属,遂问:“锦成,你怎么看?”
慕锦成忙坐正了身姿道:“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想来茶叶也是如此,土地,天气,乃至雨水都会影响茶叶品质,再则,或许还有不同的茶树品种,这也会有不同的差别。”
马三宝点点头:“我觉得锦成说的很有道理,外面的天地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你们若当真要做茶中无冕之王,还需了解外面大千世界,方不被人嘲笑为坐井观天。”
顾青竹低头福了福:“义父,我错了。”
马三宝抬手续茶:“你只是想要维护夫家名声,倒是我性子急了些,这样吧,离清明尚有些时日,我最近会一直留在宁江城,处理之前积压的公务,你们若是还想要贡茶之名,就提前告诉我。”
“谢义父。”顾青竹夫妻二人双双行礼。
马三宝摆手:“坐,我还有一事与你们说。”
夫妻两人对看了一眼,瞧马三宝的神色,好似这事与他们有莫大的关系。
马三宝肃着脸说:“自打在安南打了胜仗,朝中官员又为开不开海禁吵破了头,你弟弟顾青松前不久写了篇论海禁,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写得十分精妙。
这虽大得主开派人心,可却得罪了一些反对派,这次庶吉士考散馆,就有人借机为难,他的成绩不太理想,可能要放到偏远的地方任小官。”
“这……会去哪里?”顾青竹有些担心地问。
马三宝沉吟片刻道:“南苍县刚补了县令和茶马司副使,断是回不来的,最近补缺的位子都不太好。
川地茶马司副使的位子空了许久,就是没人想去,那里条件不好,还管着北疆茶马互市,忙不说,还有各种麻烦。
青松才十六七岁,只怕应付不来那些腌臜事,我只怕他着了那些偷卖黑茶的道,白毁了一身功名。”
慕锦成摩挲下巴:“除了外派,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实在不行,我求求暮春外祖去。”
“现在的情形下,能留在京城一个衙门里做主事,就算是好的出路了,只是,做了主事,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根本没啥前途。”马三宝叹息了一声。
顾青竹气恼道:“这么说,只能外派了,可开不开海禁,哪是他一篇文章做得了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