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被迫离京
马车摇摇而行，秦伊的思绪却仍留在何府的墓园里，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我去一趟医馆，你留在车上。”秦越说罢，掀帘下了车。
秦伊向车窗外看去，赫然就见马路对面“杏林堂”的御赐招牌高高悬挂着。而门口处，排着长长的一列队伍，都是慕名前来寻医问诊的贫苦病人。
今日，堂中坐诊的正是当朝太医令林谦和。安静的诊堂中，林谦和正在搭指诊脉，却忽听有学徒招呼了一声“秦太医”，循声望去，果然是冤家秦越，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却听秦越对学徒道:“周老先生的丸药可已制成？”
“尚未制成。”学徒答。
“正好。将药方取来，我加几味药。”
“这……”学徒有些为难，不自觉地朝林谦和的方向看了看。
“磨蹭什么？去取药方。”秦越催促道。
学徒见林谦和那边没什么反应，便犹豫着找出药方，递给了秦越。
秦越接过一看，怔了一怔，问道:“这是谁加的？”
学徒支支吾吾低声道:“林，林太医说，周老先生虽是痰湿咳嗽，但久病必累肺虚，所以加了些补肺气的药。”
秦越点头道:“正是这几味，照方制药吧。”说着，将药方递了过去。与林谦和相比，他虽精通针技，但论诊脉辩证组方用药，林谦和确实胜过他。在这一点上，秦越倒也坦然，毕竟这么多年来，能同时精通脉诊针技的大医只有师父一人。
秦越一边想着，一边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处被一人火急火燎地迎面撞上。那人体型富态，圆润的下巴堆叠成三层，却是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秦越认得这人，是个药商，在医馆里见过两次。
“秦太医。”那药商认出秦越，忙点头哈腰道:“我来送药材。”
秦越看了看门外的运药车队，点了点头，径自离开了。来到路边，却是一怔，这片刻功夫，秦伊和马车去了哪里？
秦越一边向学馆方向走去，一边想着:莫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那车夫不比常人，乃是凌王殿下的亲信，身手了得。不过，若是对方人多势众，倒是双手难敌众拳。可是，看这四周如此安静，倒也不像有什么事情发生。秦伊绝不会没有原由地抛下他独自离去，她究竟去了哪里？
“爹！”
熟悉的呼声忽然响起，秦越张目一望，只见不远处的前方停着一辆马车，而那探身窗外向他招手之人正是秦伊。秦越松了口气，快步走了上去。
“怎么到这儿了？”刚上车坐定，秦越便问道。
“爹，于烈的那个同伙，我刚看见了！”秦伊慌忙道。
“同伙？”
“嗯，就是那日被我在食破天撞见的那个。”
“哦？他在哪儿？”
“杏林堂！他进了杏林堂！”
“你慢慢说，你怎么看见他的？他样貌如何？”
秦伊定了定神，道:“方才您前脚进了医馆，后脚就来了一个车队，领队之人约摸四十左右，矮胖身材，穿一身暗红色锦袍……”
“头发稀少，圆脸阔下巴。”秦越接道。
“爹怎么知道？”
“我问你，他可是看见并且认出你了，所以你才逃跑？”
秦伊连连点头，“他朝我走过来，我们只好先离开。”
秦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必须离开，尽快！”
“爹，他虽认出我，但并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可知他是谁？他是医馆的供药商，即便眼下不知，你能保证他永远不知？于烈那日追你而出，自此消失，只怕你已引起他的怀疑。”说着，秦越露出担忧的眼神。
秦伊沉默不语，心中亦不免担忧，如果她被慕王盯上，那她身后的谭震宁昭等人只怕都将陷入危险之中。
马车在学馆前停了下来，秦伊先下了车，秦越却在车上对她道:“你先回去，不要外出走动。”
“爹要去哪儿？”
“我去办点事情，快进去吧。”
秦伊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学馆。秦越一直看着秦伊进了门，这才对驾车的侍卫道:“去见凌王。”
次日，宁昭便来到学馆，寒着一张脸，语气强硬道：“谢瑶丧事已了，你该出城了。”
秦伊并未回话，心想许是她爹告诉了宁昭。
“我的话你可听见？你若再不离京，只怕阿震会亲自来接你！”
秦伊有些犹豫，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京，但就此一别，她和子钰可还有再见的机会？
见秦伊仍无反应，宁昭有些动怒，厉声道：“为什么不愿离京？你知不知道自己……”他忽然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慕王就要回京了，一旦他得知于烈的失踪与你有关，你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吗？慕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想让大家都陪你一起冒险吗？”
秦伊终于抬起头，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却强忍着不流下眼泪。她知道宁昭方才的停顿是因为什么，但她只能当作不知。
宁昭诧异地望着秦伊，那含着泪水的眼中有着他不解的眼神，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宁昭有些局促，他还从来没有弄哭过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在他心里与众不同的女子。宁昭叹了一声，语气软了一些：“我是担心你。连我都被撤了职，何府也落得如今的下场，下一个轮到谁，还是未知。”
秦伊大吃一惊，问道:“何府之祸与慕王有关？”
宁昭自知失言，没有回答，神情却十分严肃。
秦伊深知慕王的手段，想起过往的种种，不禁阵阵体寒。残害谭氏，刺杀何府，密林追杀，刺杀太子，嫁祸宁昭，民村血案，诱捕谭震，大开邸店，私造兵器，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心肠狠毒，手段毒辣！
如今何府的遭遇，倒确实像是出自这位狼子野心的慕王之手！他虽被贬为庶民，流放远乡，但不仅毫无悔过之心，反而变本加厉更胜往日！如今，他卷土归来，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宁都城又会迎来怎样的明天？
想到这里，秦伊忽然问道：“那你们呢？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宁昭看着她担忧的神色，忽然一笑道：“男人，就该迎战而上！”
秦伊听他如此说，更是难以安心。
“慕王暗地兴风作浪，殿下还是尽早禀告主上为好。”
宁昭却道:“此事你不必担忧。倒是你，留在这里难免让我们分神，只有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们才能安心。”
秦伊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离开。还请殿下答应一事，保护我爹安然无恙。”
宁昭这才松了一口气，回道:“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保秦太医无虞，等到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去接你。”他语气坚定，却透着一丝柔情，眼神中带着不同于往日的温暖流光。
秦伊愣了一愣，低下头去，低声道:“多谢殿下。”
“你收拾一下东西，明日我派人来接你。”
“嗯。”秦伊点了点头，送宁昭走出后院，来到前院。此时已经下学，院落里一片寂静。二人就这么走着，谁也不说话。
天色转暗，寒风渐起。宁昭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为秦伊披上。秦伊被那融融的暖意瞬间包围，抬头看向宁昭，却见宁昭也正望着她，微微勾起嘴角，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
秦伊不禁一怔，却听宁昭问道:“你，为何拒绝赐婚？”
秦伊低着头，不敢看向他，只觉得他的气息是如此之近，令人浑身不自在。回忆过往，他曾劫持她，他们曾在箭林中一起逃命，他挺身而出救起落水的他。她为他被囚禁而手足无措，为他领兵出征而担忧不已，为他凯旋归来而欣慰喜悦。她陪他醉酒，他却嘲笑她的衣裙丑，悄悄托付淑媛娘娘为她制备新衣……如果，不是先遇到了子钰，或许她会与他成就一段缘分吧。可惜，每个人的心里终究只容得下一个人。
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从头顶传来。秦伊不敢抬头，他应该是失望的吧。正不知如何面对眼下的尴尬，却听几声人语传来，有人正向这里走来。
“钰兄这就要走？”
“既然林太医不在学馆，那子钰也不便再打扰。”
“钰兄不必如此客气，能为钰兄做些什么，霏茉十分乐意。”
“多谢林姑娘，告辞。”
“钰兄为何对人如此疏远？你……，你对师妹却不是这样。”
“林姑娘兰心蕙质，医才出众，我一向敬重。至于伊妹……，她对我有救命之恩。”
“我也救过你的，你忘了前年七夕那晚？”
闻言，宁昭忽然以疑惑的眼神看着秦伊，见秦伊没什么反应，似乎明白过来，转过头看向已然站在不远处的两人。
两两相望，彼此都是一怔。子钰的眼神落在秦伊身上，那件玄色披风将她娇瘦的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秦伊却震惊地望着霏茉，霏茉则羞红了脸颊，低垂着头。宁昭打量着二人，脸色恢复一贯的冷峻。
“凌王殿下。”子钰拱手拜道，“我受太子殿下所托，前来拜访林太医，商讨灾区后续的医援事宜。”
宁昭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秦伊，径自抬步离去了。子钰见状，默默抱了抱拳，也转身离开了，只剩下霏茉与秦伊对面而立。
“师姐……”秦伊怯怯地叫了一声。
这些日子，她明显感到霏茉对自己的冷淡与疏离，她一直为此困惑不已，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原由。那日，子桓谢瑶大婚，子钰曾当着众人的面，奋不顾身地冲出来护住她。仔细想来，霏茉的变化就是始于那日之后。
面对秦伊的呼唤，霏茉没有回应，却转过身去。
“师姐！”秦伊又唤了一声。
霏茉依然没有回答，抬步向前走去。
“师姐，我们……”秦伊追上几步。
“不要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霏茉冷声道。
秦伊独自而立，看着霏茉远去，徒留一院空寂与一腔落寞。
师姐，你曾说过，不论何时，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是最好的姐妹。这些话，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