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东宫秘密
东宫书房内,太子向子钰交代了各项事宜,随后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状似无意道:“子钰啊,你和凌王似乎走得很近。”
子钰笑了笑,回道:“不过是凑巧遇上了。”
太子看了一眼子钰,放下茶盏,一本正经道:“明人不说暗话,凌王性子急进,做事干脆果断,以他的性情怕是难以设计出这种欲擒故纵的戏码来。听说,他当初出征蛮族时,你就曾献计于他。是吗?”
子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太子继续道:“如今何老尚书中风卧榻,子灏又尚且年幼,何府只剩下你与何二郎主苦力支撑,可谓是人丁凋敝。你要的是什么,本太子很清楚,凌王能给你的,东宫也能给你,甚至凌王不能给你的,东宫还能给你。子钰,你是个聪明人,千万莫要站错了队。父王常说,此生有幸能得何老尚书尽心辅佐,何老实乃一代贤相。只要你一心辅佐东宫,他日本太子登基,尚书令一职非你莫属。”
子钰面色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恭敬地拜道:“谢太子垂爱,臣自当尽心尽责,不负重任。”
“很好。”太子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凌王之事就不必你费心了,你只管协助本太子处理好其他政务。哦,对了,早先凌王提议的军制改革可是得罪了不少贵族武将,这次慕王之所以能联合那么多武将,与此事大有关系。你看有什么办法能够安抚将心,稳定军士。眼下北卫虎视眈眈,一旦开战,少不得还要依仗这些武将。”
“是,臣明白。”子钰刚刚点头领命,却见太子妃的弟弟李龄急匆匆闯了进来,被太子训斥了一句“慌慌张张不成体统”。李龄看了一眼子钰,对太子道:“太子殿下,我有话要说。”
太子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吧,子钰不是外人。”
“太子殿下,那个,那个,这个……”李龄吭哧了几句,似乎有所顾虑不便开口,一个劲儿地使着眼色。
太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什么那个这个乱七八糟的。”说着,不耐烦地走了过去。也不知李龄附耳说了些什么,就听太子大喝了一声“什么”,随后强作镇定,回头对子钰说有些私事要处置,便随李龄匆匆离开了。
子钰在东宫处理了半日政事,想起早上李龄与太子的异常,心中仍觉不安,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来到后园找到正在负责监工修缮临水阁的何二郎主,将心中的疑惑悉以告之。
何二郎主听罢却道:“子钰啊,你怕是多心了。那李家公子就一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他能闹出多大的浪来?指不定又是在哪家馆子惹出了什么麻烦,让太子去为他收拾残局。”
子钰没有反驳,但心里认为并非这么简单,嘴上应和了几句,便离开了。等到傍晚回到府里,愈发地坐立难安,太子不让他插手凌王之事,显然是对他有所防备,李龄今日前来会不会是与凌王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子钰不再犹豫,立刻吩咐尹风备车,直奔彦王府邸而去。
对于子钰的到来,彦王颇感惊讶,但也客气地将他迎进了府里,“子钰啊,稀客稀客啊!自打本王建府以来,你登门的次数怕是屈指可数吧。”
子钰笑着道:“彦王殿下这是在怨我?”
彦王摆了摆手,也笑着道:“哪里哪里,说笑罢了。只是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子钰点头道:“今日前来,正有一事相求,还望殿下相助。”
“哦?说来听听。”
“今日,李龄来到东宫,不知和太子说了什么,只见太子很是紧张,匆匆随其出宫而去。我想知道,他究竟带太子去了哪里,这其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彦王诧异地看着子钰,眼中犹带一丝疑惑的戒备,“你打听这个作什么?监视太子可是以下犯上。再说了,你如今是东宫的红人,能有什么瞒得过你,还用向本王打听?”
子钰道:“彦王殿下,身为东宫辅臣,我自然有责任约束太子的异常言行。如今主上正在病中,朝政皆委托太子,慕王谋反一案又牵连甚广,此时绝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彦王一副慵懒闲散的姿态笑着道:“子钰啊,本王资质平庸,什么朝堂之事,谋反之案,本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本王无甚大志,只求做个闲散小王,吃喝不愁,逍遥自在,不问世事。你说的那些事情,本王不懂,也不想懂,更没那个能力去懂。”
子钰看了看故作糊涂的彦王,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巾放在案上。彦王瞟了那丝巾一眼,只见丝巾一角绣着一支寒梅,不由得大吃一惊,两眼直直地盯着子钰,“你,你哪里弄来的?”
子钰温和地笑着道:“萍梅里新近住了一户人家,是个年轻的女子,自称梅夫人,似乎很喜欢梅花。可是巧了,听说海灵公主生前也最喜欢梅花。”
彦王气鼓鼓地瞪着子钰,“你这是何意?”
子钰笑道:“慕王谋反,主上病重,如今凌王又涉案,如此动荡之时,驸马府别苑的那场大火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也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大火后的第二日,东宫舍人张放在狱中自尽身亡。张放参与慕王谋反案,他的自尽也只会被当作是畏罪自杀,但我想他死的时候必是心愿已了,了无牵挂,死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我说的对吗,彦王殿下?”
彦王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反驳,但最终只是叹了一声,疲惫又无奈地问道:“你何时知道的?”
子钰回道:“早在张放等人利用赈灾一事陷害凌王时,我们就已经怀疑张舍人了。作为慕王谋反案的关键同党,张舍人的过往和一举一动早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彦王闻言,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双眼微微湿润道:“你既已知道以前的事,就该明白她是一个被命运桎梏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她幼时便知自己的身世,但为了活命,她只能白日里将自己扮作一个娇气傲慢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但到了夜里,却是担惊受怕噩梦连连彻夜湿巾。子钰,你可知一个人被生生分裂成两个人的无奈与辛酸?不,你不知道,你若知道,今日就不该来此,更不该用她来要挟本王。”
子钰低低地叹了一声,“彦王殿下,我都明白。当我知道这一切时,方才明白你平日里看似软弱、依附讨好东宫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与张舍人一样,一明一暗地保护着她。张舍人受慕王要挟,被迫参与谋反。而你极尽讨好东宫,为的就是防止有朝一日她的身世被泄露,你有能力护她周全。虽然,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但却对此很是感动。皇室之中,能有这样的真情,实属难得。”
彦王擦了一把泪水,苦笑着道:“不然呢,我能怎么办?她毕竟曾是我最喜欢的妹妹,我不能看着她孤苦无依。历来皇家都是母凭子贵,但我却是子凭母贵。父王虽对我看似喜爱有加,但那是看在我母妃的面子上,我在父王心中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不堪大用。我除了依附东宫之外,还有什么能力自强?还有什么能力保护她?”
子钰再次叹了一声,低下头去,带着歉意道:“彦王殿下,我本无意牵扯此事,但如今只有你,只有利用你平日里安插在东宫的暗线,我才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
彦王犹豫了一瞬,转而问道:“那事情有那么重要?”
子钰点了点头,神色严肃道:“或许事关人命。”
半晌,彦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无奈道:“好吧,本王答应你。两日之后……”
“明日。”
“何子钰,你不要太过分!这天都黑了,你总得,总得容本王明日再作安排吧,你还让不让本王睡了?”
子钰忽然笑道:“我若睡不踏实,彦王殿下也莫想睡踏实。”说罢起身告辞,身后清楚地传来彦王气急败坏的声音,“何子钰,你几时这般无赖了?”
夜色如水,彦王站在窗前毫无睡意,脑海中回想着当年海灵梨花带雨地对他哭诉自己的身世,不停地问他她该怎么办。那一年,海灵只有九岁,而他也只有十二岁。记忆快速闪至慕王谋反的前两日,张放私下找到他,叮嘱他如果张放一旦入狱,就利用火灾助海灵重获新生。当时,他追问张放为何会入狱,张放闭口不言。他也是事后才知,这位因当年自私的情感冲动不计后果生下海灵的人父,这么多年来一直深觉愧对女儿,并一直以牺牲自己的方式在保护着女儿。在得知张放死讯的那一刹那,彦王对他多年来的恨意与鄙夷消散殆尽,就如这茫茫夜色,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