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107小财奴守着金钱树
升入高中以后,钱树渴望拥有小金库的想法愈来愈强烈。在此之前,钱树每年的利是钱都要上缴给父母,每个月也没有零花钱。
“我不管,今年开始我的利是钱都不上缴。除去生活费,每个月还要给我零花钱。”
钱树态度强硬,说话自然不好听,惹得脾气暴躁的钱妈发了火。最终在钱爸的调和下,钱树每个月得到70块零花钱。
“我就说不该送她去读那所私立高中吧,都学会贪慕虚荣了,还不如去读技校!”钱妈口无遮拦,说出心中所想。钱树背过身去,用力咬着下唇。
钱树就读于一所私立重点高中,学杂费要比其他学校贵上一倍。这倒无所谓,钱爸在意的是里边学生的良莠不齐。市里规定可以择校的缘故,许多中考不达标的学生也可以到这所学校就读。他们大多顽劣,仗着家中富裕而来混日子。
“放心吧,我会认真读书的。”钱树从小是个乖女孩,钱爸听到这句承诺,也就放下心来。
钱树没骗林爸。每次上晚修,无论其他人如何喧哗嬉闹,她都不为所动,像个木头人一般继续做卷子。
平平淡淡的三个月过去,已近深秋,天气转凉。钱树还穿着自己残旧的小布鞋,早上一推开宿舍门,寒冷地风会从钱树的脚底板窜上来,让她不停地打哆嗦。
“你怎么还不买新衣服新鞋,这么冷的天,我看着都冷。”小雅也是好意,钱树笑着点头,凑过去看她在淘宝刷些什么。
1000块钱的运动鞋,小雅问钱树好不好看,钱树震惊于它的价格,一时没反应过来。
“蛮一般的。”小雅虽这样说,可一星期后,那双运动鞋出现在小雅脚上,随之寄来的还有一打新衣。
这是钱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小雅脚下的那双鞋,足够钱树买28双新布鞋。
“你没事吧?”
小雅戳戳钱树的手臂,示意她看桌面上的作业本,“老师叫你发作业。”
钱树正神游,半知半觉地站起身往前走。下课铃已响,老师早已离开教室,多数同学选择涌出教室透气。
讲台上的作业本堆得如山高,钱树吃力地抱起作业,走起路来有些飘忽,看得小雅心惊胆颤。
要不是那位正熟睡的少年抬起头,一脸不满地出声控诉,钱树都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他。
“我的表。”少年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声音中透露出不悦。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不会为了睡觉不磕着自己而将表摘下。
果真如他所说,一块表安静地躺在地上,表面朝地,看样子是碎了。钱树想哭的心都有,慌忙地将课本放下,尔后将手表捡起。待亲眼看清碎裂的表,钱树的表情已然绷不住。
“什么表情,又没让你赔。”少年将手表从钱树手里夺回,正欲趴回去继续睡,却被钱树不知趣地追问打扰。
“你有钱赔?”少年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钱树,钱树窘迫地满脸通红。
“没有的话,说那么多干嘛。”少年漫不经心地说,看钱树和个红苹果似的,故而压低声音,“我没看不起你,只是说不用你赔。”
钱树为尊严作出最后一丝挣扎,“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赔给你?”
少年笑了,一字一句扎在钱树心上,“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人无法掩饰三件事,咳嗽、爱情和贫穷。”
2.
一语成谶。
钱树家庭条件确实不好,戏剧性的是,她在第二天感冒咳嗽,而那位少年就是她一直暗恋的人。
贫穷、咳嗽、爱情,她全占了。
因为那件事,钱树下定决心要储钱。或许也不全是,那件事只是个导火索,她的一个借口。她也到年龄了,难免会攀比羡慕,敏感且畏手畏脚。她虽没想过能和小雅一般,却也渴望有一双梦寐以求的鞋子,渴望通过化妆将自己变得明艳动人。
于是,钱树的课余时间多了项娱乐项目——刷淘宝。
转眼间便是新年,钱树打寒假工赚了笔可观的数目,加上过年的红包钱,直把钱树的小荷包撑得鼓鼓的。
为图个意头,钱树打工的餐厅里置办了一棵金钱树,老板娘委派她一定要看好那棵树上的红包。当一只小猪手伸过来意图扯走红包,钱树和母鸡护鸡崽一般,死命不肯让那小朋友扯走红包。
作为顾客的程昊哭笑不得,在钱树惊讶地目光中笑话她,“小财奴。”
闻言,小朋友破涕为笑,手疾眼快地扯下红包。他得意地跑向母亲,钱树一看抱起他的人是老板娘,瞬间满脸黑线。
回想起这件事,坐在课室的钱树脸猛地一红。
新学期,她还是那般没志气。她去专柜看过,程昊那只表没到天价的程度,只需要赔上她全部的工钱和零花钱。钱树怂了,决定把赔手表的计划推后。因为她已经买了双高仿的名牌运动鞋。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有次钱树从讲台走下来,正好撞见程昊盯着她的鞋看。钱树猛地一惊,加快步伐回到座位,恨不得将脚藏起来。
程昊喜欢各类球鞋,对鞋颇有研究。钱树肯定他看出来了,她的脸已然烫得不行。
3.
高二要重新分班,钱树选文科,程昊选理科。一个在二楼,一个在四楼,两人的交集少得可怜。难得高一下学期两人才熟络一些,课间时常会探讨题目。程昊嫌弃钱树计算差劲,钱树取笑程昊最简单的英语单词都不会。
其实也好,钱树萌动的心被分离泼冷水,一下冷静下来。程昊对她,与普通同学无异,她怎么能在紧要时期萌动心思。钱树决心回归学习的怀抱,只要看不到程昊,她就能保持冷静自持。
因为少份念想,钱树在学习之余格外寂寞。于是她趁着手上有闲钱,着手去买护肤品。没事便在宿舍里待着,往脸上抹东西。
悲剧便是这样发生的。
某一天早晨,钱树照镜子发现她的脸过敏了,肿得像个猪头。她欲哭无泪,焦急地去找班主任请假。班主任见状,再想起她这几天脸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变化,一下明白过来。
钱爸送钱树去医院的路上,钱妈已经赶到医院。钱妈还是和以往一样大惊小怪,见到钱树便止不住唠叨。
医生问及过敏源,钱树不好隐瞒,坦言说自己用过什么东西。
“呐!我都说不能给她钱吧,好好的书不读,乱花钱。”钱妈语气里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钱爸无奈,“阿树,你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学习学习!她哪一天不是在学习,哪一天不是以学习为重?!钱树满肚子委屈,强忍着不让负面情绪爆发。
“听到没有?”钱妈拍拍钱树的肩膀,“还有零花钱必须取消,有生活费就行了,钱多容易学坏。”
“不行。”钱树的反应又快又激烈,吓得医生为之一震。“钱多,就你们给的那点零花钱也好意思说多?!”
金钱,在她自己尚未察觉时,已然变成她的敏感话题。她一直不承认自己会爱慕虚荣,但或许她早是那样的人,只是认不清罢了。
那天钱树赌气冲出门诊室以后,在药店买了口罩,自己搭车回到学校。她自认是个能忍的人,她坚信只要她不去抓脸,过敏会自己好的。
晚修期间,班主任把钱树叫出去,说钱爸在校门口等她。钱树鼻子一酸,快步走至校门口,一眼便认出钱爸那标志性的将军肚。
“这是吃的药,这是抹的药,记得看说明。”钱爸犹豫了会儿,继而说道,“还有以后要多注意,别再乱买东西。”
钱树将即将说出口的问候吞回去,面无表情地接过药袋,谢谢都不说一句,扭头离开。
校园里戴着口罩走动着实显眼,加上钱树额头上有遮不住的泛红,看着有些吓人。
钱树戴口罩的第三天,正好轮到他们组打扫包干区。一直专心盯着地面的钱树,没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还是小雅先发现的,坏笑着把钱树拉到教学楼后面的空地,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这是些药用护肤品,我拜托我叔叔开的,你可以放心用。”程昊将手中的袋子递过来,那袋子看着就不轻,里头一定放了不少东西。
“不用不用。”钱树慌忙地摇手拒绝,“我有看医生,不用这些,谢谢你~”
程昊抬起的手滞留在空中,“叫你拿就拿,我看不惯你戴口罩,难看死了。”
说完,程昊将袋子硬塞去钱树,转身上楼回课室。
为什么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愧疚呢?钱树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4.
自从程昊给钱树送过东西以后,钱树每次见到他,都会慌不择路地避开。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羞红的脸,更不想让他感知到她的心意。
按照小雅的设想,他们应该要有些浪漫的发展才对,再不济也得有交流吧。可什么没有,直到走出高考考场的那天,小雅也没见着这两人有什么交集。
钱树考完高考以后又是去打工,这回她刻意找了家提供住宿的精品店。
从那件皮肤过敏的事情发生后,钱树和钱妈的关系闹得很僵。每次钱树回家,钱妈总要明嘲暗讽几句,偏偏钱树又是个倔脾气,最终两人总会吵得不可开交。
刚开始钱爸坚决不同意钱树住出去,钱树出言不逊。说起其他同学都出国旅行去了,她不过是想住员工宿舍,又有什么问题?
闻言,钱爸没再说话,算是默许钱树住出去。离开家的那天,她仔细地观察钱爸,发现他比三年前苍老许多,面色也很差,愁色布满在他的面庞。
高考出成绩那天,钱树在员工宿舍痛哭出声。店长同意放她三天假,回家好好讨论报什么志愿。
钱树差几分就上重本线,就能去到她梦寐以求地学校,然而现在她只能在几间学费昂贵的学校选择。钱爸看着院校信息栏发愁,钱妈躲在一旁打电话咨询亲戚,钱树垂头丧气地不说话。
“要不就这间吧?”钱爸说。
“可我想读商务英语,这个学校不行。”钱树指向另一所院校,“这间学校比较好。”
钱妈一看,冷哼出声。
晚上,钱树睡在自己空荡荡的房间,空虚和无助几乎要吞噬她。外头是钱爸和钱妈的争吵声,无疑是在说学费太贵,家里负担不起。说着说着,钱妈吊高声音,抱怨起钱树的不争气,一带指责钱爸惯坏钱树。钱树抓紧被单,用力捂着自己的耳朵。
三天过后,钱树依旧回去店里上班,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两个月后,钱树结完工资回家休息两天,又要动身去省外读大学。
没错,就是钱树说的那间。
离开的那天,钱爸钱妈大包小包地往钱树行李箱里塞,还坚决要送钱树去火车站,钱树没忍心拒绝。拖着沉重地行李走进验票口的瞬间,钱树有想哭的冲动。
5.
“哇!你看,都有人自己开车来学校了。”小雅和钱树很有缘分,大学也在同一间宿舍。
“你不也可以。”钱树取笑小雅。
“别笑我啦,驾考真是愁死我了~”
车子划过她们身旁的瞬间,钱树的笑容僵在脸上,开车经过的程昊也是,他停车后推门而来,小雅跟着惊叹出声。
“你们居然也在这所大学。”程昊的目光停留在钱树身上,“我载你们去宿舍楼下吧。”
“好啊好啊。”小雅猛戳两下钱树,疼得钱树呲牙咧嘴。
自从知道程昊和她在同一所大学,钱树总能碰见他。伴随着碰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钱树躁动的心愈加不能平静。
“钱树,辅导员叫你去找她。”
“找我?”钱树不明就里。
大学的辅导员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是钱树自开学以来第二次见到辅导员。
“老师好。”
“小树~”辅导员这样亲昵地唤钱树,弄得她鸡皮疙瘩直冒,“虽然之前你父亲和我说过你们家的情况,我也理解,但学费真的不能再拖。”
“什么?!”钱树眉头紧皱,不妙的预感很强烈。
离开辅导员办公室后,钱树立即拨电话给钱爸,试图问清楚前因后果。钱爸却在电话的另一端闭口不言,只让钱树放心读书。钱树着急上火,将电话拨出去给钱妈。
原是钱爸早在钱树读高二时失业,后来他找到一份售卖养生酒的工作,对方让他在优惠的时候购入几十箱酒,之后不久便被爆出产品不合格,囤积到今都没有售卖出去。
“不过你爸明明和我说,你的学费已经交了。”钱妈说得时候也没底气。
学校里的兼职工资太低,钱树决心去市区的商场找周末兼职。缺点就是放工晚,每次钱树只能坐公车在国道边下车,走上十几分钟才能到校门口。好几次她看着那些幽暗的小巷,都会害怕得撒腿就跑。
有一回,钱树正在搬弄货架上的商品,程昊也不知打那冒出来的,硬帮着她把货架都摆满了。
“晚上我送你回去吧,我开车来的。”
是啊,她还在为学费烦忧,而他已经手抓着方向盘想去哪就去哪。她连学习的时间都要靠挤出来,而他却在朋友圈炫耀他打游戏的战绩。钱树背过身去,讥讽地一笑,用直接且难听的话将他轰走。
她不需要有人陪伴,更没时间陪伴别人。
国庆假期有三倍工资,钱树并不想回家。谁知钱妈一通电话打来,闹着要离婚,钱树只得赶紧回家。
“你们闹够没有?!”钱树被吵闹声弄得脑壳痛。
“你爸骗我就算了,之前卖酒不成,现在又去卖保险,找份正常的工作很难吗?”钱妈停不住嘴。
钱爸也动了气,“你也不看看我都几十岁人了,哪个公司肯要个失过业的中年工程师!”
“够了!”
钱树气急,将内心埋藏已久地想法吼出来,“我为什么会有你们这种父母?!”
6.
如以往一般,钱树上班要赶最早的公交车,下班要穿行过幽暗的村道。至于程昊,也没再出现在钱树面前晃悠。钱树完全过上“升仙”的日子,不知道舍友讨论的综艺节目,不清楚学校举办的任何活动。就在钱树以为自己会这样过完自己的大学生活时,程昊早已悄无声息地进入她的生活。
每一条她走过的漆黑的路,都有程昊守护的痕迹。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他不应该窝在宿舍里打游戏吗?
夜里风很大,吹得钱树不停打哆嗦。程昊算过,今天是钱树领取工资日子。她本该开心的,可他没看到她的脸上展露出任何笑容。
此刻,钱树的心里盘算着那笔钱该如何处置。她的学费要一万三,她最多出五千。她怕以后家里会更困顿,所以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其他钱她都要存起来以防万一。
“钱树。”
突然被人叫住,钱树吓得整个人在打颤。待看清来人是程昊,钱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拿着。”两人一路无言,难免尴尬。快要到校门口时,程昊才拿出一个袋子硬塞给钱树。
这个画面颇为熟悉,钱树联想到他高中时的模样,没想和他硬碰硬,顺从地接过他的礼物。
“不用觉得奇怪,我欠你的。”
莫名其妙。
钱树回到宿舍后,偷偷摸摸地把礼物拿出来,那是个小金钱树造型的项链。她盯着项链,想不通他欠她为何意。随后,她惊讶于自己的发现。
这……好像是真金!
隔天,钱树先去财务室把学费交齐,转而去金店验证她的猜想。
“小妹妹,这是99.9%纯度的黄金。”
长这么大,钱树也就摸过钱爸钱妈的金戒指,平日里他们也不会戴。而她,竟然收到一条真金项链!
结束商场的工作以后,钱树在学校快递站找到第二份兼职。除去打工,钱树的日常多出一件任务,那就是想尽办法的归还项链。虽然每次都会让程昊气恼,并且以失败告终。
钱树时常会苦嘲自己运气差,倒不是她悲观。第一天工作就遇到快递柜子故障,不巧又遇上雨天,钱树拖着沉重的快递车往快递站去,中途几次停下来喘气。偏偏走到一半,钱树的肚子开始剧烈地疼痛,她难受得捂着肚子蹲下。
前面就是图书馆的洗手间,可她身后一箩筐的东西怎么办?她无助地望着过路人。
“钱树?”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又是那个熟悉的人,总会在她窘迫的时候出现。
“你帮我看下东西,我肚子疼得厉害。”顾不得程昊身后还有一群伙伴,钱树忍痛站起后冲向图书馆。
二十分钟过去,程昊才看到钱树一瘸一拐地从图书馆走出来。
“你没事吧?”程昊上前,钱树抬头去看他,发现他的伙伴都已离开,整个人放松下来。
“我没事。对不起啊,又麻烦你。”钱树抿着唇低头。“今天我生日,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闻言,程昊双眸闪着光,连声应好。
“告诉我,‘你欠我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喜悦从程昊的脸上褪去,钱树故而补充道:“我这个人想不通就很难受。”
程昊沉默片刻,继而说道:“生日快乐。”
天空中仍飘着稀稀落落的雨,雨水滴落在程昊的头顶,伴随着寒风一吹,冷得他不停打颤。
“你们家所要遭遇的不幸,一部分是因为我的父亲,他需要一个顶罪的人。”
7.
金钱树项链似有奇效,自从钱树将它戴在身上,许多事都变得顺畅。她在快递站的兼职工作稳定下来,奖学金也申请成功。最值得庆祝的,是钱爸帮朋友承包几个工程后赚了一笔,继而又被大公司相中。
钱树升至大三,已不再需要为学费发愁,甚至有余钱和朋友去游玩。有时她会感慨,会觉得此刻的生活很梦幻,继而产生危机感。
在朋友和家人眼里,她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吝啬鬼。她会计算清楚一毫一厘,送礼物会衡量自己是否有利所图,甚至买一瓶牛奶也要记进账本让钱爸报销。所有人都觉得她变了,而她毫无察觉。
而程昊,他忙活起正经事。趁着学校鼓励创业的势头,和一帮朋友报名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斩获全省第二以后,在学校实操起来。如今,他是德安书屋的老板。
关于感情问题,钱树和程昊都选择躲避对方。
钱树看过一部电影,它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为了让彼此的生活变得更美好。或许不在对的时间,钱树这样想。
自从家里情况好转以后,钱树寒假没再去打工。仔细算来,她有两年没在家里好好过年了。
年三十晚,钱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嗑瓜子,钱妈切完水果后从厨房走出来坐下。她们先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气氛前所未有得好。钱爸看到这温馨地画面,欣慰地笑了出来。
话锋一转,钱妈不知怎么扯到钱树存款上,钱树的心猛地一沉,语气骤冷。钱妈被她这过激反应弄得有些恼火,故而大声训斥她,钱树毫不退让地反驳。
转眼间,“战火”一触即发,钱爸赶忙上前劝和。最后钱妈和钱树没吵起来,钱树赌气地将自己关进房间。钱爸看看一旁生闷气地妻子,又看看紧闭的房门,深深地叹气。
新年假期里有不少的饭馆缺人,钱树毫不费力地在大年初一那天返工,气得钱妈说不再认她这个女儿。
因为钱树原本答应会去探望长辈,这下可好,弄得他们一家言而无信。可钱树无所谓,钱妈说不会给她利是钱,她就在微信里和长辈们索要。钱树彻底和钱妈闹僵,待钱树回去学校足有三个月,钱妈也没和她说一句话。
期间程昊约钱树去看讲座,很突然,很奇怪。关键是钱数问他是谁的讲座,关于什么主题,程昊一概不回答。
钱树还是去了,怀揣着女生的心悸和期待。但当她看到“感恩父母”这四个大字时,心中猛地一惊。她不明白程昊此行此举的含义,讲座听到一半,她的心思已然飘远。
“我出去和朋友打个招呼,顺带买杯热饮暖身。”
会馆楼下有美食街,见钱树点头,程昊拿起手机下楼。因为程昊走得匆忙,既没穿外套也没带钱包。钱树看外面吹风天冷,赶忙追了出去。
会馆的楼梯转角处,钱树听见熟悉的男声和一个女声在交谈。内容不咸不淡,却透露着自然的亲昵。钱树如遭雷劈,麻木地低下头去看自己手里的钱包和外套。鬼使神差的,钱树打开了程昊的钱包,然后默默地合上。
半个小时后,程昊拿了两杯奶茶回来。钱树装看不见,倚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程昊叫她,她就冷淡地回应。
待讲座结束,钱树去披萨店打包披萨,程昊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谁知钱树一进门,就有人上前和程昊打招呼。男生有六七个,女生只有一个。他们围成一团,其中有几个男生没忍住,探寻的目光被钱树察觉。
等他们一行人撤离,只剩下钱树和程昊两个人的时候,钱树一把扯下脖颈处的项链。
“还给你!”钱树将项链扔在程昊身上,“我不需要你们一帮人可怜。”
钱树扭头就走,却被一股强力给扯回来。随即看到的是程昊暴怒地面庞,“你不要那么敏感好不好,你以为你这样能伤害到谁?!”
“只有关心你的人而已!”
8.
程家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程昊也不是含着金汤匙出去的少爷。程爸只不过是抓住了时机,凭着些许胆量和运气,让程家一夜暴富。
关家有个瘸腿的小女儿,名叫关玮琦,从小和程昊一块长大。自从程家暴富以后,程爸不屑于和旧街坊交往,很快带着一家人搬离。
程昊第一次和钱树相视,对她那个时常臭着脸的模样似曾相识。她警惕敏感的模样像极了玮琦,却比玮琦更让人心疼。他怎么都忘不了那日她摔碎他的手表后,那欲哭无泪的丑模样。还有她过敏那次,即便戴着口罩,依旧挡不住她的自卑模样。
他曾做过一个梦,梦里的钱树躲在一个角落里哭哭啼啼。他上前去问她哭什么,她说没人关心她。
隔天,程昊在梦里惊醒。在学校看到钱树,发现她没再穿着那漏风的布鞋,换了双新鞋。他只看了一眼,知道那双鞋的问题。后来,她烂脸了,他就背地里找叔叔给她开药。是出于对玮琪的想念,还是其他什么,他没多想。
高考迫在眉睫,他把她忘了。要不是那日不经意间的一瞥,那充盈着胸腔的狂喜提示着他,他对她们之间别后重逢有多感动,他都几乎要将她遗忘在记忆角落。
程昊的书屋需要团队来承包装修事宜,他刻意去找钱树的父亲。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昊仍是无法忘怀。某天他无意间从掀开的窗帘望下去,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跪倒在程家门口。为了家庭儿女,他舍弃了尊严。
夜深人静时,程爸冷酷无情地讥笑声不绝于耳,钱树欲哭无泪地模样历历在目。
或许是天意弄人,程昊和玮琦在大学生辩论赛中意外重逢。这次的感觉很不一样,因为没有任何感觉。
哦,是你啊。两人不咸不淡地寒暄。
那个瞬间程昊才明白,他对钱树不止是怜悯,还有喜欢。
那条金钱树项链,程昊只一眼便觉得适合钱树,联想到她那护着金钱树的憨厚模样,可爱得让他发笑。
他决定买下。
可惜,他越是努力靠近她,她就越是躲闪。他越明亮,她就越自卑。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慌乱。
玮琦却恰恰相反,她总是与他攀谈。虽然她的腿还是有些毛病,可她毫不在意,甚至会去舞蹈室跳舞。程昊越和玮琦接触,就越被她的坚毅和自信吸引。
要是钱树也能这般自信就好了。
后来,程昊决定带钱树去听讲座,一是因为钱爸的嘱托,二是他要借此机会告诉钱树,他恋爱了。
他没想到她会哭,在他面前。
那天之后,钱树只找过他一次,她笑得很勉强,问他带父母去旅行这个主意好不好?对于缓解家庭矛盾来说。
他借着工程事宜婉转地询问钱爸,这才知道钱树又和钱妈吵架,为了一个杯子的摆放。
得知钱树规划带父母去附近的S市,他主动帮忙购买来回的大巴票。钱树出行的当天,他特地取消和玮琦的约会,忧心忡忡地去车站。
人太多,噩耗来得太快。程昊被迫陷进人群,急切地找寻她。他看到她的眼睛充满着震惊和喜悦,她冲他笑,笑容直扎他的心口,他的心血流不止。
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害怕,怕她眼里的星光渐淡,怕她的笑容如冰雪消融。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程昊低头苦笑,他只是将她的父母送上了死亡班车。“这个金钱树本来就是你的,我来还给你。还有…以后有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和玮琦。”
这辈子,他注定愧对于她。
9.
“最新消息!滑落至山谷的城际大巴目前死亡人数更新至42人。”
市医院的病房里,一个女生趴在病床前大放悲声。任由旁人如何劝说安慰,女生全都充耳不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俱是泪痕。
“她怎么哭得这么惨。”护士站的护士小声议论。“她母亲不就撞到个腰吗?”
一旁的老太叹气,“你不知道,她的父母差点登上那辆大巴车,要不是她母亲去的路上被摩托车撞了一下,估摸着就没命了。”
闻言,小护士的后背一凉。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老太轻笑,“小姑娘要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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