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驭蛇
陌蜮衔余气未消,此刻正怒目睁眉的望着祁千凝,而祁千凝却是趾高气昂地回视着他,一言一动皆在嘲弄他的自作聪明。
过了许久,姑奶奶到底算是治了治这自视甚高的狗蛋王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瞧见陌蜮衔头一次这般羞愤,祁千凝着实是喜不自胜。
而这出精彩的表演亦毫无疑问地碾压了适才只善歌舞的世家小姐,她便顺遂地进入了下一局。
祁千凝也借由此次机会警醒众人,她追风将军并非只会些皮毛功夫,只要自己愿意,一箭便能让他们一瞑不视。倘若下次他们再颠倒是非地指摘她,那地上躺着的就不是虎蜂,而是他们了。
她刚回到席位,祁廑瞬即敛去了先前的阴狠模样,换回一副慈祥和煦的容貌,破天荒地称扬着她:“凝儿,你当真是为祁家长脸了!”
看完这番表演,他一方面开始忌惮祁千凝的箭术,另一方面知晓皇上仍是对她大为赏识的,一时半刻理应不会动她的官职,所以他改变了从前希冀她出仕的想法,只要祁千凝不再惹出是非,他就要拉拢她,为日益衰微的祁家在朝廷里多立一个倚仗。
而一旁的祁瑶怜却看不进眼了,在这个家她祁千凝只能是个下作货色,任何人都不允长她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只见她愤愤难平地道:“爹爹!你作何夸起她了!”
“自然是我有用武之地,能在朝中为爹爹分担辛劳。而妹妹你呢?除了跳几个舞,唱几个曲,还会作甚?不过会些寻常女子的玩意儿,无用之极罢了。”
祁千凝尽情挪揄着祁瑶怜,而一旁纯真无邪的祁易亦被她精湛的箭术所折服,不禁发出称颂:“大姐,你当真好厉害啊,闲暇时可以教教易儿吗?”
一听此话,祁瑶怜瞬时怫然作色:“教什么教!究竟谁是你姐姐!你学这些三脚猫的功夫作甚,将来像这贱人一样辱打旁人吗!”
祁瑶怜暗中掐着他的大腿,祁易当即便嚎啕了出来。
祁廑只觉恼人的紧,暗暗冲着祁瑶怜指摘道:“怜儿,众目睽睽之下休得放肆!你要耍性子便会府上耍!”
祁瑶怜的眼角渍出几滴晶莹的泪花,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爹爹……从前你不会凶怜儿的……”
白蔓亦是失惊打怪:“老爷,你这般严厉作甚?一定都是那贱人!”说着她便磨牙凿齿地怒视着祁千凝。
“够了,你们母女二人莫要在胡闹了,整日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祁千凝泰然自若地瞧着这一家子人起内讧,还与身旁的青弦互换了一抹欣悦的眼色。
他知晓祁廑的转变皆因自己而起,他忌惮自己又需要自己,所以也就不再像从前那般一味指摘自己了,毕竟眼下她祁千凝的确比她们母女二人更有价值。
此时,将军府席位中有一人正浓情蜜意地望着祁千凝,嘴边还噙着一抹痴笑。
“怎么?五弟方才还说我迷糊,如今自己亦迷糊起来了,难不成是被追风将军迷倒了?”
秦锗一脸喜色地调侃着秦观,秦观登时双颊绯红,低首扯弄自己的衣角:“哪……哪有……大哥你瞎说……”
“不过追风将军确是有平常女子所不能及的地方。”
“那是自然,旁人如何能与凝姐姐相比较!”
“那你要去将军府恭贺你的凝姐姐拿下首局胜利吗?”秦锗实际是自己想去探望祁瑶怜,便唆使着秦观与他同去。
“好啊!那大哥同我一道去吧!”
秦观的心绪已是暴露无遗,一旁的将军府主母余谨瞧见自家儿子竟为一女子神不守舍,而况这女子不过出自一个没落的丞相府,根本配不上他们秦家。
只见她瞬即厉色满面:“不许去!”
“不行!阿观就要去,娘亲你管不着!”
“秦观!”
余谨眼眸凶狠,正如秦媚那阴寒的眼神一般予人惊悸,秦观登时骇的往后退,秦媚赶忙将他揽入怀中。
“好了,娘亲,阿观不是故意顶撞您的,他不去便是了。”
“不成器的东西,整日只知围着个女子转。”余谨严苛非常,秦观躲在秦媚怀里怨恨地望着余谨,可心头的惊骇却一阵阵被她夹带的冷寒挑起,暂且只能将去恭贺祁千凝的念头作罢。
此时,比赛亦进入了第二局,除了祁千凝顺遂地进入下一轮,秦媚与祁瑶怜亦脱颖而出。
“各位小姐们,而今已选出了十人,第二局便是决胜局,胜利者便能获得太后娘娘的赏赐。”
秦媚志在必得,她定要在此局拔得头筹,获得太后娘娘的喜爱,而祁千凝却漫不经心,她压根儿就不在乎什么赏赐,草草比过这一局不丢脸子就算了事。
中贵人又继续言:“第二局乃驭蛇,诸位可以选择接受这场比赛,亦可以选择当即退出,伤亡自负,望各位小姐思虑清楚。”
他并未多说细则,仅是“蛇”字一出,那些女子便花容失色,而入选者更是宛若闻见噩耗一般,惊恐万状,至于“伤亡自负”这般草率的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六七女子还未开始比赛便选择放弃。
“这究竟是何种比赛?当真是太后举办的?”
“我活在这世上四十多个年头,还是头一次瞧见如此稀奇的比赛,说什么伤亡自负,究竟是什么赏赐值得这些闺阁女子豁出命去!我是不会让女儿继续比赛的。”
“对啊!这谁还敢继续参加?”
“王夫人,李夫人,你俩瞧,这不是吗?”
二人随之望去,只见祁千凝与秦媚皆站在草场中央,她们一个生性阴冷,无畏无惧,一个是久经沙场,浑身是胆,作何会怕?
祁瑶怜本是不想上去的,然则瞧见祁千凝面无惧色地踏入众人的视线,抢尽了风头,她哪里肯甘心?只能硬着头皮沉步拖沓着上去。
到头来,只有这三人选择参加这最后一局,太后对那些临阵逃脱的娇弱小姐嗤之以鼻,却别有深意地望着这三人。随即吩咐小厮取来三只绣蟒,这三只绣蟒体型庞大,纹路秀丽,时不时向外吐着舌星子,异常可怖。
但见那三人一个冷傲,一个从容,一个胆寒,周遭之人瞧着三只巨蟒,皆倒吞着口水,颤颤巍巍地后退了几步。
看台上命令一下,几名养蛇匠将这三只绣蟒从牢笼里取出,放在这三人的身上。
“啊!”
祁瑶怜登时抗拒连连,梨花带雨,选择放弃比赛。
祁千凝不禁摇头喟叹,竟然胆小入鼷,作何跑出来丢这脸子呢?不是自取其辱吗。
而她无所畏惧这绣蟒正是因为她懂得这绣蟒的习性,只要人们静默不动,不畏惧它亦不躲避它,它便不会伤害自己,所以太后这局考的定是胆量与沉着,沉稳之人自然获胜。
再瞧瞧一旁的秦媚,不动声色,举止泰然,那绣蟒不仅未曾骇到她,反而被秦媚自身的阴毒气息所震慑,迟迟趴伏在她身上不动弹。
祁千凝觉得不可思议,这绣蟒乃罕有物种,平常人哪里能知晓它的习性。再定睛一瞧时,原来是秦媚暗暗用指尖捏住了那绣蟒的七寸。
七寸乃蛇的心脏所处之地,秦媚作为将族后裔自然知晓这个道理,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七寸为寻常蟒蛇的心脏地,绣蟒的心脏处于八寸。
本以为绣蟒已被自己捏断气了,殊不知秦媚刚一松手,那绣蟒便像脱缰之马一般将她环绕起来,只见它吐着携有剧毒的舌星子,向秦媚袭来。秦媚登时汗如雨下,欲将它甩开却是挣脱不得,眼瞧着它离自己愈来愈近,绝望布满她的心头,旁人亦是赶忙掩了面庞不忍去瞧即将发生的血腥画面。
谁料下刻一块茶盏碎片直入绣蟒的八寸之地,但见那绣蟒登时溢出猩红一片,坠地不起。
回首一望,竟是陌蜮衔!
他虽不想祁千凝赢得这场比赛,但亦不愿看秦媚血溅当场,便随手用适才打碎的茶盏向绣蟒袭击而去。
秦媚死里逃生,暗暗舒了口气,换做旁人此刻定是惊恐未定的模样,而她的嘴角竟溢出一抹笑意。
衔哥哥果然是在意我的!既然如此,我输了这场比赛又何妨!
此刻秦媚的眼里头只有那陌蜮衔,陌蜮衔似乎感受到她投来的炽热眼神,顿感不适,眼神随之飘忽闪躲了起来。
俯仰之间,高台之声响起。
“既如此,那最终的胜者便是追风将军了。”
瞧着自家女儿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将军府席位上的余谨将茶盏往案上一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无用的东西!小的不成器便罢了,大的竟也这么无用!”在余谨的心里头,自己的儿女无论做什么定是要做到最好的,否则就是为她蒙羞。
而一旁的秦观一边喜着祁千凝取胜,一边又担忧着秦媚等会子的命运,一时竟不知是喜还是忧了。
可无论如何,祁千凝是暗自窃喜的,没成想今日的比赛一路顺遂,皆是她擅长之事。
她欣悦的原因不是因为赢得了比赛,而是战胜了两个她极为嫌恶的女子,然则一旁的秦媚却不感懊丧,因为她再一次向世人证明了陌蜮衔的心是向着自己的。
但这只是前话了,当她听闻胜者所能得到的赏赐之际,却悲痛的再也说不出话来,甚至一时无以接受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