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婚约
“凝儿!爹爹知晓你活着真是太好了!来来来!快让爹爹瞧瞧你的身子可有哪里不适?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面对祁廑造作的虚情假意,祁千凝只觉身子一阵恶寒,只见她猛然推开祁廑欲伸过来的手,随即一副怒目切齿的模样,大肆指摘了起来:“祁廑老头,先看看自己的良心吧!瞧瞧青弦的面容,这是你干的好事吗?她是我身边的人,任何人不经我的允许都别想动她!”她原先想着与祁廑再周旋一阵,如今看来是不得不撕破脸了。
身旁的青弦见势不对,赶忙扯了扯祁千凝的衣角,小声嗫嚅着:“小姐……青弦……青弦无事,您也莫要计较了。”
她知晓祁千凝是关护她,但是事情既已发生,多说无意,太过疾言厉色反倒伤了他们父女二人仅存的一丝和气,实属不值。然而祁千凝并非好糊弄之人,只见她当即便辩驳道:“怎么会无事?我问过郎中了,他说你这疤实难褪去!你可是个女孩子,将来可是要嫁人的,你莫要包庇这个恶人了!”
“没事的小姐,一个疤痕又算得了什么。”青弦莞尔一笑,面上溢出的皆是从容之色,似是并不将这疤痕放在心上。
然而祁千凝却不理会她,于她看来,忍气吞声可不是长久之计,但见她的眼神横空一转复又投向了祁廑,幽黑的双眸里透露而出的皆是戾气与不甘,随即她便用掩耳盗铃之势抽出腰侧佩剑,凛冽的寒光从鞘而出,倒映出祁廑惊惶的眼神。
“祁廑老头儿!一报还一报,你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疤,那我便在你的身上还回来!”
话毕,她将手中之剑径直向祁廑刺去,祁廑的面色瞬时白了三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选择闪躲。
毕竟为了祁千凝肯安心嫁入彀砀王府,刺一剑对祁廑又有何妨呢?
他颇有一种大义凛然的壮士之感,欲英勇地迎上这一剑。谁知下一刻青弦竟用身子挡住了那剑的攻势,祁千凝赶忙滞住了那剑的向前之趋。
“青弦,你这是作甚?刀尖不长眼,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快给我让开!”
青弦跪下身子,恳求着暴怒的祁千凝:“青弦知晓小姐对青弦好,但是青弦真的不在意这道疤痕的。再说当初的确是青弦疏忽大意才造成了小姐的失踪,倘使青弦陪在小姐身边,小姐也不至负伤到这种境地了。”
她太过良善,虽然心里头亦痛恨这祁廑,但却不想因为自己让祁千凝又白白背上一个弑父的骂名。
她一心阻拦在前,祁千凝只好悻悻地将剑插入剑鞘。
然而她的怒气仍在心头作祟,祁廑唯恐祁千凝再次拔剑挥舞,赶忙唯唯诺诺地解释道:“凝儿……爹爹……爹爹也是无奈之举,青弦在这府中伺候多年了,爹爹也不想责罚她啊,爹爹实在是担心你的安危!”
祁千凝终是看不下去他的一番矫饰之词,但见她冷哼一声,用着极为挖苦的口吻说道:“祁廑老头,这是在担心我?笑话!你自己心里头担心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莫要假惺惺了,本将军不屑同你佯装下去了!”
祁廑眉头微皱,双拳亦紧紧地在衣袖里攥着,但他仍旧未将一直抑遏在心头的怒气发泄出来,反而竭力扬起一抹笑容,揣着明白装糊涂。
“爹爹不明白凝儿在说什么,只知道凝儿康健爹爹就安心了。”
“不必说了!反正如今我与彀砀王的婚约已作罢,你也莫要白费气力来讨好我了。对了,顺便提醒你一句,莫在继续痴心妄想了,这辈子你也不可能与彀砀王攀上亲戚!”
祁千凝毫不留情地给祁廑心头的妄念浇了一桶凉水,不知为何,祁廑的面上却无丝毫不悦之色。而一旁的秦观一闻祁千凝的话语,顿时乐不可支地附和着:“对啊对啊!凝姐姐才不会嫁予那个狗蛋王!那个人坏的紧,总是欺负我的凝姐姐,凝姐姐这么做属实是明智之举!”
祁千凝抚了抚秦观的脑袋,笑着对他说:“那是自然,本将军又不是榆木脑袋,才不要往陌蜮衔那个火坑里跳!这场婚约闹剧终于算是作罢了,真是天助我也,到头来我还要感谢这个背后暗杀我的人,让我躲过了后半辈子最大的劫难。”
祁千凝自说自话,欣悦非常,而祁廑的下一句话却顿时将她满脸的悦色赶的无影无踪。
“如何作罢?并未作罢啊!”
一闻此话,祁千凝瞬即紧锁眉头,隐隐觉得不安神。
按理来说自己失踪数日,应是赶不及置办婚礼事宜,而况自己是个已殁之人,再嫁入彀砀王府多不吉利。
无数念头飞奔而过她的脑海,只见她忐忑不安地询问道:“此话……此话何意?”
“适才太后下令说婚约如期举行啊!”
话音刚落,祁千凝像是被人抽了肝,一双神采奕奕的瞳孔顿时黯然失色。而一旁的秦观亦是心如刀割,呆立在原地。
将军府。
“啊!”
秦媚疯狂地将案上的糕点茶盏摔落在地,素来清冷的面容如今也是狰狞万分。
“太后这个老顽固!作何就如此看重祁千凝那种货色?她是疯了不成,竟还要她嫁入彀砀王府!”
一旁的春蕊赶忙跪下身子,轻声提醒着:“小姐,您快莫说了,人多耳杂,万一被那个不长眼的传出去,那您当真是要惹怒太后了。”
“不长眼?那就把在场之人全都杀了!我倒是要瞧瞧他们还怎么传!”
一闻此话,众奴仆皆是趴伏在地,口中求饶之词不曾停息。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我们什么都没听见啊!”
“是啊!小姐,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春蕊姐姐,你快帮我们劝劝小姐吧,我们皆是将军府的奴仆,如何敢背叛主子啊!”
其中一小厮泪眼婆娑,紧紧扯着春蕊的衣袖希冀她能劝服秦媚改变心意,春蕊也知此种做法不妥,赶忙言辞恳切地规劝着秦媚:“是啊小姐,这么多人您不能说杀就杀了啊,他们都是主子您的奴仆啊,想必是不会背叛您的!”
这群草芥的人命又算得了什么?秦媚如何肯放过他们,但见她冷冷地斜睨着跪在地上的春蕊。
“不能?本小姐的话你还敢不执行吗?快去!杀了杀了!一个都不要留!还有上次那群办事不力的蠢货,竟然给我弄回一个假的尸骸,全都灭口,一个都不要留!”秦媚愈说愈激动,眸中似乎还溢出了猩红的血丝。
“小姐……”
“还不快去!不然我连你一起惩治!”
她的语气异常冰冷,不容旁人丝毫的辩驳。春蕊唯恐自己受到牵连,赶忙改了措辞。
“是……是!春蕊这就去派人杀了他们!”
话毕,她慌张失措地赶着闺阁里所有的丫头小厮们‘上刑场’,他们当中的一个约莫七八岁的丫头粟粟危惧,身子又瘦小,便趁乱躲在了衣橱后头避开这场劫难。
此刻,秦媚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全然不见曾经一个大家闺秀的从容与涵养。
祁千凝完好归来也就罢了,她与陌蜮衔的婚约竟还如期举行!那她这几日的谋害又算什么?一场笑话吗!她所做的一切皆付诸东流,叫素来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贱人!贱人!那尸骸为何不是你!”
屋子里头的物件几乎都被秦媚扔了个遍,她无气可撒,便拿起一把剪子将自己的褥子捅个稀烂,活像一个失控的疯癫之人。
衣橱后面的丫头似是被眼前的光景骇到了,不禁后退一步撞到了后头的垣墙,就是这轻微一声,却让秦媚止了手中动作,随即她那双阴鸷的黑洞便斜投了过来。
只见她缓缓走进那个衣橱,丫头的心跳亦是随着步履七上八下。
待她惊恐的面庞完全跃入秦媚眼帘时,秦媚已在地上拾起了一块锋利的茶盏碎片。
那个丫头惶恐地跪在地上,求着饶:“小姐!三斤不是故意呆在这偷听的,三斤实在是骇的紧,三斤不想死!三斤不想死!三斤愿意为小姐您做任何事!”她猛烈地叩着首,一块白净的额头瞬即渍出猩红的液体。
秦媚似是改了主意,但见她眉头一挑,询问道“任何事?当真?”
“当真!当真!千真万确!只要小姐一句吩咐,三斤愿意……”
三斤原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喜色与逢迎之色瞬即爬上眉梢,谁料那番谄谀之词还未说完,便被秦媚用茶盏碎片狠狠扎入了脖颈里……
三斤瞳孔放大,宛若受了无尽苦楚,气息奄奄却仍在挣扎着。而秦媚则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副狰狞的面孔,似是玩味无比,随即将茶盏碎片扎的更深了。
“你既愿意替我做任何事,那本小姐就命令你去阴曹地府看看吧!”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怒气亦渐渐消散了,果然只有冰凉的尸骸能平息她心中不安的情绪,只见她的面色恢复如常,似是无事发生一般。
一湍猩红从口出,那个唤做三斤的少女渐渐无了鼻息。然而在她临死的最后一刻仍旧不知适才秦媚的双瞳中倒映的并非她垂死挣扎的面庞,而是另一个女子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