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到临
不知为何,祁朗迟迟未曾寻到暗卫的踪迹,明明从前一唤他们便能显现,如今却是怎的唤也不灵了。
不仅如此,适才秦观受到危殆之际,那群暗卫们竟然没有现身,他们如今究竟身处何方?就此,祁朗的心底莫名平添上了三分惶恐与无助。
“暗卫哥哥!暗卫哥哥!你们在哪儿啊!如今观哥哥遇到了危殆,你们为何还不现身啊!”
祁朗实在心急,忧虑秦观安危的他不得不在此大声疾呼,妄图呼唤来暗卫的协助。
然而,始终,始终不曾出现过往那来无影去无踪,却是从不缺席任何危殆的精英暗卫们。
渐渐地,泪水湿润了祁朗的眼眸,他想要自己去寻秦观,却又担忧秦观瞧见他再赴险境会对自己怒颜相向,更何况祁朗自知如今自己只是个累赘而已,何必去徒增旁人的烦恼呢。
孩子独身一人啜泣着,那孤苦无依的背影在一方晦暗的阴影中显得是那般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忽而,一抹黑影闪过,祁朗赶忙将目光忙不迭地抬了起来,继而站起身寻找适才那抹一闪而过的黑影。
“暗卫哥哥!是你吗!是你吗!快些出来吧!朗儿需要你,观哥哥需要你!”
孩子再度高声疾呼着,刹那间,又一抹黑影闪现而过,祁朗赶忙追随着那抹黑影的方向而去。
“等等朗儿!”
黑影似是在蓄意引导祁朗去往一个方向,总是倏忽间显现,倏忽间消失,却一直在祁朗的眼皮子底下,并且带领着他来到一个逼仄的屋阁之中。
屋舍内一片晦暗,祁朗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进去,分毫未考虑到此间屋舍之中可能隐藏的危殆。他再度疾呼起来,希望那些黑影能显现在自己的眼前。
“暗卫哥哥!你们在这儿吗?在这儿便出来吧!观哥哥如今可危险着呢!”
话音刚落,祁朗的嘴巴忽而被一张陡然而至的手堵了住,旋即祁朗的身影便消逝在了屋阁的大门处。
与此同时,被祁朗提及的秦观还在同那个走火入魔的薛植对峙,只不过胜败已然很明显了,薛植这幅病体之上所落下的伤势的确要比秦观严峻得多,秦观之身落下的那都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薛将军,我本不想伤你,如今您病体未愈,又何必如此急着同我对敌呢?您本该好生歇息着,待身子痊愈了才来同我对峙为好,不过如今我却是放不得您了,您偏偏要对我身旁的人起了歹念,那您便也只能先淑妃娘娘一步去了那阎王殿。”
秦观面色如水,可眼底的杀意却是浓重的,倘使薛植适才没有说出那番话,那他本还不打算伤害这个同自己一样是个痴情钟的人。
“如今你又何必说这些!你这个虚伪之人,怕是恨不能我们秦国人死绝了才好!”
“那倒不至于,只要您爱的那位淑妃娘娘还有您能死了便好,其余人又同我何干?”
薛植无谓地说道,那一张目空一切的脸孔最叫薛植不悦,而秦观口中对秦惜文的辱没才是更令薛植心存不满的缘由。
“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话毕,男子提着手中的利刃向眼前人做出最后一搏,他要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而战,他向来便是如此做的。
望其如此,秦观的眸子当即晦暗了下来,薛植实在乃执迷不悟,喜欢上谁人不好偏偏要喜欢上一个不爱他且四处作恶的女人,今日秦观便要叫薛植尝尝被美色蛊惑的代价究竟有多么惨烈。
此时,疯狂过后的秦惜文正躺在自己那张偌大的床榻之上,双目放着空,她想要忘乎一切,可往昔的怨念却又像汹涌的湖水向她不断翻腾而来。
“姐姐……姐姐,惜文如今好是命苦啊,是您在天上诅咒着惜文吗?当初惜文可并不是有意为之啊……”
秦惜文自言自语着什么,一旁的春杏实在觉得这女子的模样古怪,赶忙退后了几步,可又想着如今自家主子似乎只有自己了,便又再度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抚慰起她来。
“娘娘,您……您多少吃些东西吧,如今您才刚流胎,身子骨还虚得紧呢,不吃些东西怎么能成?”
一提及‘流胎’,秦惜文那双犀利的目光当即向着自家的丫头袭来,那目光中冗杂着的恶意像是要将春杏顷刻杀了似的,好生可怖。
“流胎?本宫没有流胎!本宫的孩子还在本宫肚里呢!你究竟在说些什么糊涂话!滚!立即给本宫滚!否则本宫便杀了你!”
如今除却嘶吼,秦惜文再无力气去做什么威胁人性命的行径,因此此时秦惜文除了嘴巴在一开一合,身体却仍旧瘫倒着,看似弱不经风,宛若一场大风刮过,淑妃娘娘便要从窗中飘了出去,去追随她那肚里的孩子,去追谁她那殁去的姐姐。
“不……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娘娘您肚里的孩儿还在!娘娘您还康健着呢!娘娘不必动怒,奴婢这就滚!”
“站住!”
下一刻,秦惜文却又将春杏拦住,口中吐着同方才判若天渊的措辞。
“糊涂东西!本宫身子哪里康健?本宫那苦命的孩子方才离开本宫不久,你便在此信口雌黄!是巴不得本宫好不起来是吗?蒙骗本宫身子康健便蓄意想要偷懒照料是吗!”
此时此刻,眼前人的言辞举止算是彻底将春杏吓傻了,秦惜文的阴晴不定足有些诡异,倘使再不加紧治疗的话,眼前这女子怕是当真要成了一疯人。
“娘……娘娘,那奴婢……奴婢替您去寻太医好好诊治一番吧?您如今的身子可千万得养着才成,我们不能让那些坏人在一旁看好戏,娘娘您得振作起来才成啊!我们还要待着国君到临呢!”
“国君到临?哼,父皇如若得知本宫如今失却了孩子,怕是要再度丢弃本宫于不顾了吧?本宫福薄,在何人面前不过都是一个可以轻易丢弃的东西,本宫福薄啊!”
这一刻,秦惜文的情绪便又从暴动陡至于凄苦,但见她眼泪簌簌,自个儿在床榻上抹起泪花来,直叫一旁的春杏更是急促起来。
“娘娘……”
“别叫本宫娘娘,本宫已然不是娘娘了,南越天子从未爱过本宫,本宫这娘娘的名头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本宫就是个没人爱的可怜人儿呀!”
秦惜文的泪花不止,心中再无了期望,如今她想要的便是能再度见上那陌蜮衔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她要问问这男子当初为何要拿一个下作人来玷辱她的清白?旋即秦惜文便会当着陌蜮衔的面亲手杀了他,然而再自刎而尽,命人将二人的尸骸死后埋葬在一起,哪怕生时得不到陌蜮衔的爱,那死也要死在一起,秦惜文的阴魂将会追随陌蜮衔至永生。
这便是秦惜文如今唯一的愿景呢,她多么希望陌蜮衔能再归身旁,让她亲手完成此生最后的心愿啊。
然而,下一刻,迎来之人并非女子心底渴盼着的陌蜮衔,而是她一直埋冤着的父皇,怪罪着的爹爹。
秦国国君,终于是到了。
“惜……惜文……”
瞧见自家女儿那一张瘦削憔悴的脸孔,秦国国君的心底好似被什么深深地割了一下,鲜血淋漓,苦不堪言。从前秦惜文是那般美艳动人,不问世事的她总是那般和乐安宁,那一张娇艳的脸孔像是会永远那般娇艳下去一样,她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纷争与磨难。而此时呢?呈现在老头儿面前的竟是一张惨白无力的面孔,与其说她是少女,不如说她是老妪,在这张脸孔上你根本瞧不出一丝生的活力,反倒充溢着即将入土的老朽与腐臭,莫名让人觉得惶恐与厌弃。
心痛在秦国国君的心底泛滥开来,尽管他曾经抛弃过秦惜文,可这也无法掩盖他最爱的女儿仍旧是眼前人的事实。
一腔热泪倾洒当场,秦国国君踉跄着步履奔走了过去。
“惜文……惜文啊!父皇让你受苦了啊!”
老头满眼心酸,殊不知自家女儿竟沦落到如此境地,她的脸孔如今简直是惨不忍睹!
女子下意识扑入过往那随时便能扑入的怀抱,俯仰之间,她的热泪便将秦国国君的胸怀悉数打湿,纵使前一刻还埋藏着对自家父皇抛弃行径的恨呢,而今时那些恨意却无了踪影,是剩下浓郁的惦念以及满肚子的心酸想要倾吐了。
“父皇……父皇……您当初为何不要女儿了呢?女儿的心真的很疼,很疼啊……”
这二人往昔都曾为了什么选择抛弃对方,可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着温情的戏码,着实讽刺至极。
不过如今秦惜文的依靠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个老头儿了,她对她的恨意暂且泯灭了去,只有秦国国君才能实施秦惜文的野心,那想要将整个被陌蜮衔复兴起来的南越悉数吞灭在秦国口中的野心。
这一切不为了什么秦国势力,只是为了叫地下陌蜮衔的英灵不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