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长相忆(终章)
承业三年五月,裴绍均从安北城调回燕京。数日后,杨懿留下他用午膳,禁军大统领陆淮叶作陪。
一个月前,陆淮叶刀法大成,随即调任禁军大统领。欧阳靖调往司马卫为主将,加封龙武将军。
用罢午膳,内监上了茶。
品了一盏茶,杨懿突然问:“绍均,上官姑娘年满十八岁了。你几时娶她?”
裴绍均吓一跳,“陛下,臣没说过要娶她。”
“不久前丞相对朕提起此事。上官隽雅喜欢你,而且她品貌出众,有何不好?你就娶她吧。”
“陛下,那桩婚事当初没有说定的,上官姑娘可以另择良配。比如景龙。”
此话一出,杨懿哈哈大笑,陆淮叶也跟着狂笑。
“……”
笑得前仰后合,过了好一会杨懿才停下说:“这话千万别让少傅听见。但你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裴绍均目露悻然。
见他郁闷,杨懿顿觉十分有趣,转念一想就说:“绍均,朕知道你的心事……既然无缘,你别钻牛角尖了。朕替你决定了,一会朕替你选个合适的日子。”
“陛下!臣不同意。”
“有什么不同意的。别纠结了。你以后还可以娶别的女人。”教唆了几句如何拈花惹草,杨懿兴致勃勃地把裴绍均赶走,然后吩咐内史府选日子。
宫门外,陆淮叶同情地劝说:“裴大哥,他是为你好。你不要再纠结了,我姐已经成亲了。”
听到了什么,他斜眼问:“江阙出的馊主意?”
“是啊。他让景龙给丞相送了一副字画,又说陛下肯定关心你的婚事。他说对了。你看,陛下很关心你,立即就下旨赐婚了。你早日成亲才好,何必让上官姑娘空等呢?”
没想到江阙远在南疆还给自己下套,裴绍均气得跺脚。
刚郁闷地回到府里,孟锦程来了。
笑嘻嘻地拉着裴绍均去了奇兽斋,他指着笼子里的彩色毛团说:“裴大哥,听说你要成亲了。我送只丽兔给你做贺礼。你选一只吧。”
见他盯着兔子出神,孟锦程眼珠一转就说:“几个月前我跟着夏大哥他们去了很远的那个元国,花费不菲才买到九只。夏大哥带走一只,取名卿卿,哎,他还记得那个妖女。方姐姐带走了两只。我卖给我姐夫一只。只剩下五只了。”
“你卖给你姐夫?”
“对啊。亲兄弟明算账,反正我姐不知道。”他一扬脸,得意无比。
听到孟锦程讹诈江阙,裴绍均忍不住发笑。看了半晌,挑走一只紫金红三色的兔子。
送出一只兔子,孟锦程直乐。很快,他拿着兔笼去找陆淮叶。
次日散朝,杨懿看到陆淮叶带来的四只丽兔惊讶万分,再一问顿时拍案:“漫天要价。嘿,你弟弟还真敢要。”
“陛下,这兔子奇货可居。昨儿裴大哥挑了一只三色的。我姐夫又买了一只送给我姐。”
想起孟瑾乔,杨懿果然留下两只养在养心殿,并吩咐龙隆付钱。
大喜,孟锦程抓住机会渲染皇帝如何喜欢彩兔,顺利地把最后两只彩兔高价卖给了景宁公主,嘉宁郡王的孙女。一时间,青瓦坊的彩兔家喻户晓,孟锦程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消息传到翼南城,孟瑾乔摸了摸两只彩兔,暗自垂头。但人各有志,她没有干预弟弟的选择,只写信叮嘱他勿要唯利是图,贪得无厌。
五年后这一日,孟瑾乔正在花园里逗着年幼的女儿,一个幼小的身影正在追逐两只彩色毛团。
“夫人,大少爷今天跑得飞快。”这丫鬟正是苏绣。得知主子还活着,她和陈荔便跟了玉书瑶南来。这些年,陈荔年迈,孟瑾乔便嘱咐她安心颐养。陈荔自小照顾她,到了今日,自该回报。
闻言,孟瑾乔抿嘴一笑:“他还小呢,看起来还得努力一阵子才能抓到兔子。”
这时,江阙走进来坐下,一脸愤然。
“阙,谁惹你了?”
搂住她的腰温存片刻,他才说:“你看看,他什么意思?”
孟瑾乔惊讶地接过一看。
这是一封关于金狼军新晋将佐拔擢的回复,额外夹着一张纸,涂鸦似的画着一串歪的竖的圈,写着:“有利否?”
她细看片刻,“这是新近的人事调整。陛下问你,这个调整是不是有利于刚开始的税制改革。”
无语,他就问:“小乔,你怎么每次都看得懂?”
“以前在王府,我给陛下讲过舅舅那本书里的圆圆圈圈,他学得很快。这个表示调出京城,这个表示……”她指着那些弯弯曲曲给他逐一细说。
听着,江阙就问:“他画这些圈圈来问我,为什么?”
“三年前,陛下立了叶姐姐为皇后。如今小皇子才两岁。不久前,叶姐姐说,最近推行新的税制,有些阻力。我猜测,陛下是问问你的看法,你不在朝上,旁观者清。”
“皇后?你怎么知道宫里的事?”
“这些年叶姐姐偶尔会写写信。”见他不说话,她劝道:“他问,你就答。你大度些吧,他毕竟是皇帝。”
暗骂杨懿总给自己添堵,江阙还是无奈地拿起那张纸研究。
孟瑾乔安抚江阙时,裴绍均正奇怪地问:“陛下,您画这些做什么?”
“问问江阙这个这个利弊如何。”
“但没必要画圈吧,他看得懂吗?”
“哈哈,小乔看得懂。”
无语,他劝道:“陛下,您何必呢?既然放手就算了吧。”
“错。第一,江阙见地不凡,他不在朝里,看问题的角度值得参详,集思广益嘛。第二,朕要提醒他记得,要不是朕大度,他休想有今天。”
“……”
“你怎么了?”
“这个似乎不够大度。”
“绍均,你怎么说话的?”
“是。臣失言,陛下大度。”
“算你会说话。”
杨懿继续兴冲冲地画圈,裴绍均看了一会,忍不住提出这里补一个,那里加一个。
多年后,他成了一代明君,他做了一代贤相,他们戍边安民,岁月静好。但不时地,总有一副歪歪曲曲的圆圈图自北而来,江阙看不懂,只得找孟瑾乔解图。就这样,一个画圈,一个解图,一个回答,一个做和事佬。或许这就是一种思念吧。
虽天各一方,惟愿长相忆。
(全本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