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玉灵会吹笛子,这在颀相思来说真的是一个好消息,因为除了喜爱去翠荷池赏荷,第二大爱好就是听音乐。翠荷池现下也去不了了,只能多听些音乐了。曲种乐种无所谓,只要耳边能时时想起歌声才好。这样才不会寂寞,才不会总是胡思乱想。

夜晚时常常让玉灵给自己吹笛子,他坐在秋千上听着,玉灵喜欢坐在屋顶吹,笛声总是寂寂寥寥的,也有些沙哑的或者偶尔还有破音吹出,这时颀相思便会笑笑,原来玉灵的笛子也并不是很拿手,而玉隐则是无声无息的守在旁边。这种时刻也许三人都是幸福的。

闲来无事也会让玉灵教自己吹笛,掌握了指法,熟背了乐谱自己便也能制造音乐了,这种借助工具出来的声音与五音不全无关,也与声音无关,总是那种青木透着隐隐的沙哑的声音,吹得人心平气和,听的人也能享受安宁。颀相思因为练笛肺活量倒是增大了不少。他白天不会碰笛子,只是夜阑人静,解闷。不然让父皇知道了,定会找了好的乐师来教习自己,那又是一种负担了。

皇帝现在对颀相思是爱拂有佳,宫中针对七皇子的话自然而然的少了许多。全是一些跟红顶白之人,颀相思也不气,只不过是人之常情。

十一月末,宫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英贵人难产,孩子还没生下,就殒了。皇帝待她只是一件生产的工具,孩子都没了,便只是草草的料理了后事,也为他未出世的皇儿惋惜了几日,但皇宫这种新陈代谢极其迅速的地方,只可惜了英贵人尚有一个四岁的帝姬颀暮秋,由了另一个没有生育的宫嫔抚养了去。要说帝姬可怜,自己又何尝不是,刚出生那会眼睛还没睁开,玉妃就离开了。

颀相思觉得与颀暮秋同病相连,却也无能为力,时常跟慕容静提提他的小皇妹,慕容静就会派人多多照拂。这也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时近新年,宫中渐渐多了些喜庆的气氛。大雪已落了两日,寒意渐浓,看着翩翩的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雪夜明月,红梅盛怒,暗香浮动,该是何等美景!

颀相思抱着手炉坐在扑了层层棉毯的秋千上,取出笛子,洒洒的吹了出来。新练习了一首曲,是向慕容静要的,谱子上只草草的写了《相思》二字,颀相思觉得自己与这乐谱应该是有缘的,就照着练了起来。笛曲悠扬婉转,清淡得令人神往。玉隐为自己撑着油伞,说了不必,但是这不爱说话之人却也倔强的要命。

吹了没有多久,在蒙蒙的白雪之中,见到一个男子朝着自己缓步走来,德行俊朗,神采如玉,剑眉入鬓,却是颀肃清。

“这曲子错了。”颀肃清想要接过玉隐的伞,对方不动,他看了玉隐一眼,就着秋千上颀相思旁边的空处坐了下去。

错了?颀相思不解,看着颀肃清,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的疑问。

“这首曲子是我母妃经常弹奏给父皇的一首琴曲,我听过许多遍,今天听到又响起这曲子,却不是母妃的琴声,以为又是你宫中的那位宫女,没想是你。”他拿起颀相思摆在旁边的曲谱,指着一处说道,“这里应是降半调。因为母妃执意不肯改,许是别人以为母妃弹奏的就是对的,因此做了此曲谱,然而原谱是不同的。”

颀相思看着颀肃清给他说明了原委,忍不住抿嘴轻笑出来。这难道是‘曲有误,周郎顾’?

颀肃清第一次看到颀相思露出笑容,原来他是有表情的。这孩子的笑容像是浮尘一样能清涤人的心灵,看到他的笑容,颀肃清觉得无来由的轻松,便也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笑呢?”

颀相思也是一愣,颀肃清的笑容,尽管并不是发自内心,却让自己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好。收了笑容,难得对着别人说了很多字“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只是想到了,觉得好笑。玉隐,我困了。”玉隐听闻放低油伞跟着颀相思也没与颀肃清招呼一声,两人便回了房间。颀肃清面露沉思,坐了一会,看着下的大雪,不知何时能停,起身拂下襟前的落雪,出了院落。

连日大雪,皇帝也有几日没来了。无聊了,便养起了竹子,那两只贵妃竹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品,还是随处可见的凡品,但是颀相思看到它们泛黄的竹叶,心生怜悯,着人挪进了屋中,种在了青窑贡品白玉粉彩内雕的花盆中。这花盆也是皇帝赏赐的,平日摆在古架上,也没有发挥什么价值,颀相思用来种竹原是抬举了它,只是这内雕花盆放上土,便只能看到外面的粉彩,可惜了里面的雕刻了。他将竹子养在内室中,白天阳光好时就拿到窗台上晒晒,过了几日,竹子竟然生了新鲜的绿叶,内监宫女们也都欢呼雀跃了一番,调剂了乏味的生活。

连日的雪也终于完全收了势,冬日晴好的天空终于撒下了暖人的温和,颀嘉下了朝想起慕容静和小儿子,好久没见了,便匆匆赶往潇湘殿,正看到颀相思满脸温和的给竹子擦叶子,画面仿佛静止了,他站在门口竟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有些呆了。这种安宁平静的画面没想到也能出现在后宫之中,看了半晌才抬脚迈了进去。

抱起颀相思,用满布胡茬的脸轻轻的刮着相思柔嫩的小脸,像极了慈父,“皇儿这般调皮,这么珍贵的内雕花盆,竟然拿来养竹?”颀相思听出于其中没有责怪,反倒很是宠爱,就恃宠而骄又何妨?抬起脸,天真的说:“它说它是花盆,不养花会死的,所以我为了让他活命才救它”颀嘉听闻这种歪理,哈哈大笑出来。三十三岁的男人,正值生命的壮年,笑起来震得颀相思耳膜生疼,只是看着这个男人笑的如此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慕容静进房看到这两父子笑的开心样子,也很感动。过了年她就要搬走,如果皇帝还能如这般时常想到颀相思,即便是个没有才能的皇子,以后也是衣食无忧了,做个闲散王爷岂不更是逍遥洒脱?

皇帝给了颀相思一块玉牌,持牌可以每个月出宫两次,当然不是说颀相思可以随便出宫,而是他可以派他的侍从出宫采购一些他喜欢的东西。这种宠爱在五个皇子之中还是首次,颀相思自知树大了,要招风了。更要设法自保了。那块玉牌给了玉隐,让他可以出宫和玉箫来回调换着回玉阳宫,更方便交换信息,做一些宫中不方便的事。玉隐与玉箫是双生兄弟,外表极像,只是性子不同,一个沉默寡言,另一个成熟稳重。玉箫已经是玉阳宫的首席弟子,过不了几年就能全面接掌,这样自己的安全就更有保证了。

玉阳宫表面是一个江湖帮派,实际上是华夷在齐国的一个据点,或者说是彰显野心的一番事业。玉阳宫中有许多华夷的高手,还有一些在齐国朝堂做了不大不小的官,还有向高层发展的野心,只是这些高手的身世都是漂白了的。而自己将来则会成为华夷的工具,只是那十年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肯定?

在年节之前,学还是要上得,大雪封门的日子为了皇子帝姬的安全,都可以不必去朱雀苑,现在雪晴了,又可以去书苑了。

颀相思踩着小腿深的雪,慢慢走在行道上,感受着片刻的祥和。他无事从不做轿子,也不是多远的路程,自己也总是会早到,每天都是步行,看着路上的一景一物,动静间皆有生趣,可不是得自得其乐么!

巳时,伴着反转的铜漏,好像昨天还是这样,可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先生了,柳下舟踩着点出现,掸了掸靴子上的雪,一如既往的翻开了书页,读课文,品茗,唱曲。

然而今天柳下舟哼的曲,颀相思听出来了,就是那首《相思》!原来他并不是随便哼的,而是真的有曲子啊!颀相思这才知道的。然而听到那处时却是高了一个调,这与自己所知得两种版本又不同了,到底那种是真的?他怎么也会的呢?从来没有与柳下舟说过请安以外的话的颀相思突然有了与他说话的冲动,看着旁边挤眉弄眼的颀春朝,将这种想法压了下来。

武场上还是那两个人最活跃,如果不是知情,谁也想不到那两人,竟然是。。。那种关系。不过,客观的说,他们俩很般配呢。

颀相思摇了摇头,怎么想这些没用的。

颀鸾鉴又来找自己麻烦了!

蛇蝎心肠的美人!

颀相思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颀鸾鉴优雅的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绢布细细的擦着剑,颀肃清还在场上练剑,他不是说要照顾自己的?

冰冷的剑尖划过脸颊,继而又感觉有些温热的,是流血了吧。剑还在游走,慢慢的经过了脖颈,颀相思有些怕了,只怕这一剑下去,谁也来不及救了。颀鸾鉴同剑一样冰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以为父皇宠你,我就拿你没办法。你跟你那狐狸精的亲娘,”他抬头附在颀相思耳边缓缓的接着说,“都要死!”

颀相思怔住了,他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颀相思低眉顺目的也终于说了句话,“太子哥哥已行冠礼,还来陪肃清哥哥练剑。”

“你!”颀鸾鉴手上的剑刚要用力,却发现颀相思被人抱起,“原来是柳先生。”丢下一句话甩头走了。

颀肃清经过时,冲着颀相思微笑点头,也走了。

“谢谢先生。”

“你应该知道怎样自保的,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所有人说话都好像有层层深意呢,连那个微笑点头,都不是单纯的。

“先生今天哼的曲叫什么?”颀相思与柳下舟坐在平日念书的房间,看来还是有机会与他说话了。柳下舟此人似乎比自己还要面无表情呢,除了刚才训斥自己时有些严厉,现在又回复一板一眼的先生样子了。“曲名《相守》,你听过?”颀相思点头道:“我以为叫《相思》。”柳下舟若有所思的看着颀相思,“《相思》是琴曲,而《相守》是萧曲,两曲有几处不同,合奏最为动人。”

颀相思又点头,原来是这样。一定是两个多情之人做的曲。看柳下舟又闭上眼睛,进入入定状态,不再叨扰,起身行了礼,便回了自己的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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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红(绫部若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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