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运多舛 寄人篱下求生存
一
回到广陵,杨行密向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向自己的长子杨渥介绍了彭奴。
“渥儿,这是彭奴,爹刚收的义子,你长他两岁,以后啊他就是你的弟弟,你们要像亲兄弟一样,知道吗?”
“见过兄长。”彭奴对杨渥施礼道。但杨渥只是睥睨了一眼,没有理彭奴。
“爹,你又不是没儿子,怎么非要收义子啊,义子比亲儿子好吗?”杨渥满脸不高兴的问道。
“住嘴,从今以后,彭奴也是爹的儿子,你不要欺负他。”杨行密说道。
“奴儿,以后你就跟着兄长,你们可以一起读书识字,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事就跟义父说。”
“是,义父,彭奴记住了。”
“渥儿,爹还有事,你们先互相熟悉熟悉,你既然是兄长,就应该有兄长的样,知道吗?”
“知道啦,爹……。”杨渥漫不经心的答道,故意将语气拉得很长,身体还一晃一晃的。杨行密出去后,彭奴就想跟杨渥套近乎,刚喊出“兄长”两个字,就被杨渥打断了。
“谁是你兄长,也不瞧瞧你那样,”杨渥一幅盛气凌人的说道,“爹也真是的,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我们家成避乱的地方了吗?我不是你兄长,我也不是兄弟,你以后在我这就是个下人,端个茶,倒个水的,懂吗?没事就不要随便到我书房来。”杨渥颐指气使的说道。
“是,兄长。”彭奴不卑不亢对杨渥施礼。
“说了不要叫我兄长,你还叫。”杨渥气愤的说道,说完就甩手离开了,留下彭奴一个人,有点不知所措。
二
杨渥对彭奴很不友好,不是让他端水倒茶,就是让他跑腿拿这拿那,而且经常大呼小叫,跟对待一个下人没两样。彭奴有时也在想,这还不如跟师父在开元寺,起码师父对自己很好,用不着总挨骂。但他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也没地方说理,因此就只顾干自己的活。这天彭奴给杨渥端茶水来,碰巧杨渥不在书房,彭奴将茶放下后准备离开时,看到杨渥书桌上有点乱,彭奴就想收拾一下。他一边收拾一边想着,以前母亲教过自己写名字,后来在开元寺师傅也教过自己一些字,好久没有写字了,不如趁现在写写自己的名字,也不至于让府里的人笑话自己连名字都不会写。于是他提起笔,可没想一个“彭”字刚写了一半杨渥就进来了,他迅速冲过去用力把彭奴推开,怒气冲天的吼道:“谁让你乱动我东西了!”杨渥用力很大,彭奴丝毫没有准备,整个人直接撞到后面的茶桌上了,头上撞开了一个口子,血顿时流了出来,彭奴顾不得擦血,赶紧起来道歉。
“对不起,公子,我只是想给你把书桌收拾一下,就突然想写一下我的名字,免得别人笑话我连名字都不会写。”
“你一个下人,写什么名字,写了有什么用啊!”杨渥冷漠的喊道,丝毫不关心彭奴的伤。
说来也巧,杨行密这时恰巧走了进来,他虽说是农民造反出身,但对学问还是比较重视的,对儿子的读书也非常关注,经常会过来检查。看到这一幕,他惊讶的问道:
“怎么回事?”杨渥没说话,倒是彭奴抢先说话了。
“义父,刚才我不小心脚底踩滑了,不过就破了一点皮,没事。”杨行密看着杨渥,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问道:
“渥儿,是不是你弄的?”
“不是啊,爹,他都说了是自己脚底滑摔的。”杨渥狡辩道。杨行密叫下人把彭奴带去包扎,临走时他狠狠的瞪了杨渥一眼,杨渥满不在乎,嘴里嘀咕着,“也不看看自己那个样,想跟我称兄道弟,当自己是何人?”
三
实力大增的杨行密现在仍然时刻提防着朱温,这天杨行密与徐温等人商量完军务后,他单独留下了徐温。
“我想让你收彭奴为义子,不知你是否愿意。”杨行密对徐温说道。
徐温不解地问道:“大人不久前刚收他做义子,现在为何又……”
“哎,我是真喜欢这孩子,很机灵,是一块好料。怎奈渥儿容不下他,再让他继续留在我这,恐怕对这孩子不利。”于是杨行密将他看见的,还有身边人告诉他的关于杨渥对彭奴做的一些事说给了徐温听。徐温听后说道:
“既然大人信得过属下,属下定不负重托,说心里话,我也很喜欢这孩子的。”徐温这话不是恭维,他第一次见到彭奴时,就觉得他有点与众不同。
“好,那就这么定了,”杨行密很高兴,“我相信这孩子,将来必定是个人杰。”
“属下一定视他如己出,好好培养他,让他成为淮南的栋梁之才。”
就这样,彭奴又做了徐温的义子,徐温此时已经有四个儿子,分别是长子徐知训、次子徐知询、三子徐知诲和四子徐知谏,除长子徐知训外,其余儿子均比彭奴小。徐温的夫人李氏是个贤妻良母,长得慈眉善目,和颜悦色,一看到彭奴就笑着说:“这孩子,长得多俊啊,以后我们就是亲娘俩,呵呵呵……”彭奴听到后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了,因为自从母亲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再也没有人跟自己这么温柔的说过话了。在徐温的安排下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彭奴正式改口叫徐温夫妇“爹娘”。
“你放心,娘一定视你如己出,你不是本姓李吗?娘也姓李,我们娘俩本就是一家人,今后这里就是你真正的家了,没有人再让你受委屈了。”徐夫人拉着彭奴的手慈祥地说道。
“今后你就是我徐温的儿子,爹给你改下名字吧,以后就叫徐知诰,爹希望你将来成为淮南的可用之才。”
“多谢爹,孩儿一定谨记爹娘的教诲。”彭奴终于有个家了,他非常开心,对今后的生活充满了些许希望。
四
徐温让徐知诰与自己的亲儿子一起读书习武,一来是因杨行密托付,二来徐知诰确实讨人喜欢。但生活似乎故意在捉弄他,没到半年徐温三子徐知诲因病不幸夭折,徐夫人哭得非常伤心,徐知训见母亲哭的厉害,心情很糟糕,看见徐知诰后不由分说上去就给了他两拳,骂道:
“都怪你,我就知道你来我家就没好事,真晦气,不是你三弟就不会死。”徐知诰没有反驳,他虽然很无辜,但这时候他也不知怎么办。
“二弟,把他撵走。”徐知训喊徐知询,徐知询一般听大哥的,他俩过来将徐知诰从屋内一直推到徐府大门外,并喊了一声“滚”后将大门紧闭,徐夫人此刻悲伤不已,也没注意到几个孩子间发生的事。徐知诰没有反抗,他委屈的不知所措,外面正下着雨。他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吉利,爹死了,娘死了,现在养父儿子也死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多余的人,徐府明明不欢迎自己,为何还有赖在这里呢?离开吧,可又能去哪里呢?小小的徐知诰经受着心灵的拷问,他站在徐府门外任由雨淋着,他挪动腿走了几步又停下了,因为真的没有地方去。
这时徐温从外面匆匆回来了,他已经知道儿子没了,看见徐知诰站在雨中,徐温连问都没问一声就进屋了。因为徐温心情坏透了,就在得知儿子死讯前,徐温与李遇在朝堂上大吵了一架,起因是两人在给前方运送物资方面产生了分歧。李遇坚持用大船,因为大船运力大,而徐温坚持用小船,因为河道淤堵严重,大船可能行不通,两人各持己见,最后李遇骂徐温不懂军务,弄得徐温窝了一肚子火。
徐知诰想着回去找师傅,可太远他不认识路;或者再去找杨行密,可一想到杨渥都害怕,他纠结着,想到母亲跟他说过要“好好活下去”,徐知诰咬咬牙,扑通一下跪在了门口,眼泪啪啦啪啦掉下来,既然没地方去,那就赖在这里吧,总比到处流浪好,好歹晚上有个睡觉的地方,养母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就这样他跪在雨中,整个人都湿透了,他想再过一会养母就会记起他的。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他感觉腿酸疼无比,整个人快没力气了。这时门开了,徐温出来了,看到徐知诰在雨中跪着,徐温有些吃惊地问道:
“你怎么没走呢?”
“父母在,孩儿不能走远。”徐知诰忍着悲伤说道。
“训儿这么对你,你不恨他吗?”
“是孩儿不好,我给家里添麻烦了。”看到徐知诰超出年龄该有的成熟,徐温心里一酸,他想自己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于是他走过去把徐知诰扶了起来,说道:
“快回屋吧,爹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事跟你没关系!”
五
徐知诰端茶倒水,收拾家里样样精通,每天早晚给徐温夫妇问安,这些得益于他从小的经历。徐知诰话语很少,但做事有条理、有分寸,小小年纪想的也很周到。爹娘一旦生病了,徐知诰总是在床前端水送药,嘘寒问暖,讨得徐温夫妇欢心的不得了。时间长了,连府里的人也时常说徐知诰是个孝子,将来定是一个有情有义、有出息的人,徐温听到这话后,悬着的心踏实多了,也觉得很是欣慰。倒是徐夫人心直口快,经常在徐知训几个兄弟面前表扬徐知诰:“你们啊,没有一个比得上诰儿孝顺。”
“娘,再好也是养子,养子还能比亲儿子孝顺的。”徐知训不服气的说道。
“休再胡说,以后不许你们动不动就养子、养子的,他就是娘的亲儿子,和你们一样的。”
“哼,真不懂爹,明明都有几个儿子了,非要收个养子,真不嫌儿子多。”
“还胡说,训儿,你是徐家长子,应该有长子的样,应该懂得爱护自己的弟弟。”徐夫人深情地对徐知训说道。
“我不管,反正我的弟弟里没有他。”说完徐知训就赌气的走了。
徐知诰知道徐知训不喜欢自己,长期寄人篱下让他学会了容忍,但只要一想到杨渥,徐知诰都觉得不算什么了,毕竟养父母对自己还是很好的,他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