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是你吗?
依旧用了人皮面具的沈梨听得时不时冷笑,面具实在丑陋,一笑,显得格外森冷,瞧得沈兮也不由得暗暗心道:
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山匪之徒,你们寨主能有多帅?
啧啧,也就你们二寨主瞧得上吧,在这吹牛皮,也不怕把天给吹破咯!
黑风寨藏在宋晋两国交界绵延的阿郎山脉之中。
走了大概整整一天,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故意绕路或拖延时间,二蛋才来说:
“沈大夫,前面就到我们寨子了。”
“早知道这么远,我就得多加钱,这一天坐得老娘屁股都痛了!”
下了轿子,沈兮往他手指的地方远眺,天色差不多半黑下来,天然的山峦窝里,绿树和天色融为一体,期间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闪耀,远远瞧着,好像无数只萤火虫。沈兮看了片刻,枯骨递来一个眼神,告诉她夜枭跟踪留暗号的任务基本完成。
这山路十八弯的,没记号还真是难找。
也难怪两国每回都剿灭不成,且不说他们窜来窜去,光是在这大山里追踪都难。
何况,这些人肯定从小在山里长大,对地势比外人熟悉得多!
沈兮放了心,休憩片刻,吩咐二蛋继续赶路。
又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轿子总算停在黑风寨大门前。
抬头一看,一座堪比城墙的建筑在眼前伫立,正中间,黑风寨三个字在火把和灯笼的光芒中龙飞凤舞,纵横大气,只是“寨”字的最后三笔格外粗糙,似乎写字者写到最后忽然变得不耐烦,完全没了兴致,草草收尾。
沈兮问二蛋:
“这寨名,你们寨主写的?”
“沈大夫好眼力!”二蛋夸到,“确实是我们寨主手笔,怎样,是不是写得特别好?”
“是。”
嘴上敷衍着好,沈兮心里则在摇头叹息:
写三个字的短时间就能变得狂躁,这位寨主,病得不轻啊。
会是抑郁加狂躁症吗?
还是心理疾病?
她跟着二蛋往里走,走了几步发现枯骨没跟上,一回头,他竟然还在仰头盯着那几个字,若有所思。让沈梨喊了他一句,直到入了寨子用来接待宾客的木楼,她这才趁二蛋去禀告的机会压低声音问枯骨:
“那几个字有什么玄机吗?”
“并无,只是……”
话还没说完,一道大红身影风风火火闯进来。
此人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挺鼻如削,英目熠熠,再加上劲装束腰、乌黑油亮的盘发和拎在手里的刀,是地道的女山贼模样,当然,长得还是不错滴,颇有英姿飒爽之感,正是黑风寨二寨主吴八娘。
她用犀利又防备的眼神打量一番沈兮,随后拱手直问:
“沈大夫瞧着,年轻得很。”
“年纪和医术并没有直接关系。”沈兮眉目淡淡:
“想必二寨主查过我的底细,当知我是无极鬼医的弟子。”
这个名号好久没用过了,再挂在嘴上,恍如隔世。
吴八娘点点头:
“那是自然,本寨主还知道你是宋国皇帝亲封的永宁王。是这样哈,鄙寨寨主呢,性格有些……嗯,很难说服,他不愿看大夫,所以,能不能劳烦沈大夫移步去寨主所住的归元楼?沈大夫为人直爽,我也不怕唐突,您过去,我给您加一千两。”
“一千两走几步路,哈哈,二寨主不愧女中豪杰,爽快!”
给枯骨和沈梨分别丢了一记戒备的眼神,沈兮跟着吴八娘出门。
然而,别说枯骨和沈梨,便是沈兮自己一路走来,都没察觉到任何异样,甚至在寨子里面,可以说守卫是非常松散的,走几十步也看不到一个人。总觉得请自己来此诊病的目的或许不那么单纯,沈兮跟着穿花过叶,心里第一回犯了嘀咕: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少顷,归元楼映入眼帘。
三个大字十分工整,而且还很稚嫩,一看就是初学者所书。
才站定,里面就传来略带沙哑的咆哮:
“这是银耳粥吗?我说过,银耳粥必须要文火慢炖两个时辰才够烂入味,你这一吃就知道时间不够!我问你,你是不会算时辰呢还是听不懂话?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若还炖不好,眼珠子和耳朵都别要了!”
伙夫和丫鬟仓皇夺门而出。
看到吴八娘,两人犹如看到救星似的扑倒在地:
“二寨主,小的们真是按照寨主所吩咐的足足熬够两个时辰,食材也是精挑细选……”
“你们下去吧,再好好炖一盅,待会我亲自给寨主送。”
这就是保他们性命的意思了,两人感激涕零赶紧溜走。
吴八娘回头,对沈兮讪讪一笑:
“让沈大夫看笑话了,寨主的性情有些不够稳定,这也是请您过来的原因。”
“二寨主不必解释,我理解。”
“还有,待会沈大夫进去,务必要请戴上这个……”
吴八娘招招手,立刻有喽啰送来一筐竹篾鞋的东西,但又不是竹篾鞋,因为底部没有任何镂空,和后世的鞋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大概为防止脚底灰尘带进去之类。
这哪里是待客之道,沈梨郁闷坏了,伸手拉拉她衣袖示意无妨,沈兮淡答:
“好。”
她弯腰去穿吴八娘递来的竹篾鞋,不知道是外面动静吵扰还是怎的,才穿了一只,一道白影从木楼二层大门处飘出来,不耐烦的质问:
“不是说不要来打扰吗?这些人是谁?都给我立刻、马上带走!八娘!你耳朵是和那些人一样是聋的吗?”
听他对关心他的人出言不逊口气恶劣,沈兮小暴脾气忍不住了。
她霍然抬头,决定怼上几句……
天色昏暗。
火光摇动。
刻薄话快脱口而出时,提着一只竹篾鞋的她瞬间呆住——
楼上的男人,白衣胜雪,芝兰玉树般,而掩映在昏暗光亮交错中的容颜……
鬓若刀裁,长眉星眸,挺鼻薄唇,丰神俊朗,堪称人间妖孽!
大概是不舒服,他凝眉负手凝睇过来,眸心蓄满不耐和狂躁。
分明是……
从来不曾忘记分毫的那张脸啊!
枯骨和沈梨也呆了。
手里的竹篾鞋砰的落地,这时,泪雾霎时涌上的沈兮哽咽失声:
“是……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