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惩大诫
平静的嗓音，面色不卑不亢，一张出尘绝艳的脸蛋无悲无喜。
云素语在两字一出口便不再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苏夫人。
暗暗诧异，苏夫人心道，这丫头按照以往的性格，此时应是已经被这么几句话刺激的大吵大闹起来了，怎么现在这般平静？
云素儿好像也发觉了云素语的不对经，放下缠绕手指的秀发，轻轻蹙眉望向她。
“臭丫头，你说什么呢？什么慎言！我看是你妄言才对！身为国舅府的大小姐，居然深更半夜跑去烟花柳巷，与男人寻欢作乐！”
平日里，苏夫人因着身份，在云备诚和叶昭跟前根本不敢妄言。此时仗着花园中只有她们和这位不入流的大小姐在，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云素语不为所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激动，只是轻叹一声，闭目摇摇头，似是祥云缭绕道观之中的白玉神像，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气息。
“臭丫头！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云素语看向她们的眼神中不知为何，带着怜悯的意味，苏夫人被看的恼羞成怒，不由得忆起昨日云备诚走后，她被主母叶昭教训的事情，一时怒气攻心，嘴上更加没个把门。
一拍桌子，更加肆无忌惮地数落起云素语来。“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居然还能这么无动于衷，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放肆！”
一声怒喝如惊雷乍起，众人表情皆凝固于面，苏夫人更是面露恐慌，神色不安。
便见一身紫金纹边贵气长袍的云备诚带着侍从从花园的侧门转出，呼吸之间，众人皆转身行礼。
“老爷……想不到今日天气甚好，您也来这小小花园赏花呢？”苏夫人迅速端了张谄媚的笑脸，跺着细碎的步子，迎上云备诚。
一拂袖，重重挥开迎上来的柔夷，无视苏夫人满脸的尴尬，云备诚一声重哼。“你自是不想我来，辛苦我来了，否则我还不知道你背着我竟是这般说话的！”
苏夫人忙噗通一声跪下，双手拽着云备诚的衣角，讨饶道。
“老爷，老爷您莫要生气，妾身，妾身只是因为语儿做错了事情，想要教导教导她而已，妾身觉没有别的心思！老爷……”
“爹爹，您先坐下，先坐下，先喝杯茶，消消气。”一旁的云素儿忙将倒好的茶递到云备诚面前。
“爹爹，您不要生气，娘也只是气不过姐姐做的荒唐事情，这事情要是传出去爹爹多没面子？娘也是不希望姐姐再犯下这样的错误，才出言说了姐姐两句……”
见云备诚面色稍缓，云素儿继续道，“爹爹，您也知道娘她不怎么会说话，她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无心的，爹爹，您不要怪娘了，好不好，娘她一定不会有下次！爹爹，素儿保证！”
这般说着，云素儿还举起手做出发誓的样子，地上跪着的苏夫人连忙附和女儿道。“对呀，老爷，妾身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面前乖巧可爱的女儿让云备诚的怒气消散不少，再看地上泪雨阑珊的枕边人，云备诚的心一下就软了。
这事情说到底，本就是云素语的不对，要不是她去那什么劳什子天香楼，跟人鬼混，自己怎么会颜面扫地。
现在外间的风言风语多的都快压死人，就算再怎么让下人们三缄其口，消息还是如同劲风透墙壁，不胫而走……
云备诚也觉心力交瘁，在心中无奈叹气，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云素语。
自打他进来之后，她便再没有话语，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云备诚责怪苏夫人和云素儿的时候，也没有顺势煽风点火。现在见云备诚看过来，也抬眼淡淡回望，双眼似一汪清泉，平静无澜。
不心虚，不羞恼，仿佛方才被苏夫人弯酸刻薄对待的人不是她。
云备诚蓦然想起昨日，少女重重地在他面前嗑的几个响头和渗血的额头。
“女儿无辜，求父亲明鉴！”泣血之声尚在耳边。
有点不敢再看云素语平静的面容，云备诚收回目光，对身边的管家道。
“纵是妄言，自当处罚。从今日开始，我便一直歇在叶主母那里，一个月不用点灯了，另外，再扣苏夫人一个月的零用，以示惩戒。”
他环顾四周，下人们只觉如芒刺背，如鲠在喉，站立的动作又规范许多。“大小姐之事就此了结，若是再让我听到府中有什么风言风语，你们知道厉害！”
众人脖子一缩，慌忙应允。他们可不比那千娇百媚的苏夫人，口出狂言还能安然无恙。
自知的犯了错的苏夫人没敢多言，只是态度更加地殷切。
送走云备诚之后，在云素儿的搀扶下终于颤巍巍地从地上起来。华贵的金丝玉履蹭上了雨后青苔，拂掉苔藓，绣花鞋面依然被染绿。
先是当着下人的面跪下求人，后又被扣了零用，虽是小惩，对一向得宠的苏夫人而言，也是啪啪啪的打脸。
这梁子，结大了！
苏夫人怒视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反应的少女，却见少女怜悯的眼神忽而一变，嘴角也带出嘲讽的微笑。
这丫头是故意的！
苏夫人心中一凛，这丫头故意激怒她，让她怒火攻心，才说出那般欠妥当的话，想必她早就知道老爷来了！
“臭丫头，你阴我！”
云素语嘴角的笑容渐大，饶是不太明白状况的云素儿此时也反应过来。
这丫头如今怎变得这般有心计？！这还是之前那个只知胡闹的大小姐吗？
暗自心惊，云素儿拽拽母亲的胳膊。“娘，爹刚走，您别说了。要是又被爹爹听到，不知又是怎样的惩罚……”
苏夫人气息一滞，未尽的话淹没嘴边，一腔的火气强憋在心中，只得恶狠狠道：“臭丫头，今日先放过你，别让我再有机会抓到你的把柄！”
转头拂袖，不再看那令人火大的面容，带着一票人，呼啦啦簇拥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