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再见吴凤月
太后身死,后宫震惊,皇上大怒,誓要追查到凶手不可。
德妃在慎王府中听说了此事,叹了口气,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既觉得无比畅快又有几分忧伤。太后对她还算不错,对五公主更是疼爱有加,可惜,算计太过,反而误了自己性命。
德妃趁着给儿子送药的时候将此事说了,魏予安的手僵了一下,沉默良久:“我知道了。”
从诺儿被赐死,他不止一次召集人手想要杀了太后,提剑入宫,存的也是这个心思。可,太后与自己,终归是有感情的。儿时的种种呵护,每每都成了拦在他心里的一道坎,过不去,压得更加难受。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逃避,不敢去面对这一切。也不愿意相信,至亲杀害挚爱找个事实。
魏予安被这两种情感夹杂着,几乎要把自己逼疯。
如今,听闻太后丧命,心里既有一种快感,又隐隐有些难受。不过,终归是松了一口气。
宫里,皇上下了朝直奔皇后宫里,不顾南宫仙儿在场,公然和皇后吵了起来。
皇后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叫人先带着南宫仙儿下去,免得吓到了她。
“皇上这是做什么?”当着这么多宫娥太监,也不怕失了君王威严。
皇上厌恶的看着她:“朕做什么?朕还想问问你做了什么?趁着朕忙于朝事,顾不上后宫,你便将母后拿捏住了?那些个奴才没你的吩咐,谁敢对母后如此懈怠!”
若不是皇后授意,导致那些奴才心生不敬,母后怎么会那么久才被人发现,又怎么会让刺客混入宫中!
“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一个毒妇!”皇上恼怒之下!言辞极尽苛责!
皇后眼中多了几分冷意,这么多年,陪着他一路走来,竞得了一个毒妇!
好!好!好!果真是自己瞎了眼了!
“既然皇上认为臣妾是毒妇?为何还要来此质问?直接一道旨意将臣妾打入冷宫不就好了吗?”
皇上更加愤怒:“你当朕不敢吗?单一个不孝之罪,朕就能立刻要了你的命!”
“那皇上为何不试试?”皇后眼中透出的绝望让人心酸。
“不可理喻!你这个女人已经疯了!”皇上忌讳着眴郡王,实在不敢在此时动皇后,恨恨的扔下了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皇后看着他决然的背影,眼泪哗啦一下落了下来,哪怕刚刚拿出了百倍的气势,可是如今,心里也是痛的厉害。
“静心,你说这么多年,本宫为了什么?”从初遇时的心动,皇后便已经想了许多,包括他们今后可能会容纳进很多人,但唯独没想到,夫妻会成怨偶,甚至到了两相憎恶的地步。
楚溶月从里面走了出来,刚刚的话她都听见了,皇后情急之下没有特意避讳,皇上的声音也不小,自己自然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从见皇后第一面到现在,冷静淡然的,言笑晏晏的,大方得体的,她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般伤心欲绝,狼狈到极点的皇后,就如当初自己被逼下堂时,那般的无助。
楚溶月走到皇后跟前,轻轻拉起她的手,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在心头涌起:“姑母。”
皇后连忙擦干净眼泪,笑道:“仙儿怎么出来了?”
“姑母。”楚溶月表情严肃“若是可以,您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个冷情的皇宫,又不是活不下去,何必守着让自己一次次受伤流泪。
自己没得选,一颗心全留在了魏予安心上,可是皇后,早对皇上没感情了。为何不可以选择离开。
皇后只以为她是孩子气见不得自己受委屈,指尖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失笑:“傻孩子,姑母是一国之母,离不开的。”
这若是皇上和皇后闹起和离,便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不说为皇室名声考虑,皇后还有太子,还有整个南宫家要考虑,从多年前踏入王府的那一刻,自己,便不再是为了自己活着了。
“姑母在担心什么?”楚溶月看着她,眼中有几分不解。
皇后大约也是让压抑的太久了,如今居然想对着一个小姑娘倾诉,可,到最后,终究只说了一句话:“不只是姑母,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有些时候,明知道是错的,却不得不去做。”
皇后摸着她的头发,眼中带着几分期盼:“但是,姑母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去顾虑任何人,也不用,身不由己的活着。仙儿,听姑母一句,千万不要嫁入皇室知道吗?”
便是皇后不交代,楚溶月此生也没有再入皇室的打算了。
已经死过一次了,还不够自己清醒的吗?
娘亲和自己两条命,可都赔在了他们手中了!
若自己傻傻的再入了宫门,那就不止是脑子有问题了。
“姑母,仙儿知道。但仙儿希望,姑母不必活的这么压抑,如今,姑母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和祖父,都在京中陪着姑母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皇后突然想通了,是啊,如今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儿子已经稳坐储君之位,娘家都在京中。至于皇上对自己厌恶与否,还重要吗?他们,早已是相敬如冰了。横竖皇上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为何不让自己活得轻松些呢。
“是啊,姑母确实应该想开一些了。”
太后的事,终究没调查个结果来,皇上心中在伤心也好,停灵百日后就下葬了。京中自然又是要守上一年的重孝。
德妃,自然也是要回来拜祭的。至于慎王,对于这个儿子,皇上已经不强求了,到了这一步,他们父子情分没完全断绝已经不错了。
带着五公主拜祭完太后,五公主眼泪汪汪的表示要去太后宫里守孝。知道她和太后感情深,德妃也没拦着,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对劲,自己这一双儿女,一个对太后恨之入骨,一个真心真意。着实让人觉得难为。
既然都进宫了,不好不去看看皇后,况且,皇后那最近也不大太平吧。
德妃叹了口气,领着人去了皇后宫中。
楚溶月刚好带着柳儿去找太子妃,迎面撞上了德妃,心中一惊,自乱了手脚。
德妃瞧着她妖异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别扭:“这便是南宫小姐吧。”
听出了德妃语气里的疏离,楚溶月心中苦笑:“是,不知这位娘娘是?”
柳儿在背后悄悄提醒道:“小姐,这位是德妃娘娘。”
楚溶月此刻已经有些冷静了,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乖巧的笑来:“见过德妃娘娘,本来是打算去拜访您的,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终归是皇后的侄女,这点子面子德妃还是要给的。
“南宫小姐不必这么客气。本宫如今不在宫中,多有不便,日后得了机会再请南宫小姐去坐坐吧。”
“那就先多谢德妃娘娘了。”楚溶月恭送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眼角有些湿润。
母妃,好久未见了,您似乎又消瘦了不少。
“小姐?”柳儿看着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楚溶月摇摇头:“没事,回去吧。”
“您不是说要去御花园瞧瞧吗?”柳儿笑着道,怎么刚走了两步就反悔了。
“不想去了。”
现在回去坐一会,也能多陪陪母妃,说不定,还能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就是不知,他们是否还有相见的时候?刚想到这个可能,楚溶月立马摇摇头,不,不能见他,见了他,自己怕再没心思去报仇了。
魏予安什么也不用做,站在那里,就足以动摇自己的决心了。
饶是楚溶月想了再多,也没想到,会在宫里再碰到吴凤月。
楚溶月顿住了步子,下意识的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他拦住了。
“这位小姐。”
楚溶月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身,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是?”
吴凤月如今眼中尽是平淡二字,拱手行了一礼:“在下吴凤月,不知小姐,你我可曾相识?”
为何见了他,慌乱的便要躲开,那眼神太过熟悉,以至于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问个清楚。
柳儿呵斥道:“胡说什么!我家小姐最是规矩不过!怎么会认识外男!”
事关姑娘家的清明,也难怪柳儿如此激动了。
如此坚决的否认,还有楚溶月眼中的不解好奇,吴凤月觉得大约自己真的太过敏感了。
“是在下失礼了。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姐莫要怪罪。”说罢,转身就离开了。再没有别的话。
“什么人啊?居然敢在宫中乱闯。”柳儿嘟囔了一声。
他不是乱闯,绝对不是。
“柳儿,你去问问,这位公子是谁,来宫中,所为何事。”
柳儿有几分不解:“小姐打听这个做什么?”莫不是相中了那位公子?
楚溶月轻声道:“一个毫无品阶的人在宫里自由行走,我总觉得有几分奇怪,你去问问吧,尽力即可。”
她想知道,吴凤月究竟为了什么而来。
“是,奴婢这就去。”
吴凤月,你怎么会又回来了呢?我记得,你不是爱宫中权利的人。你,回来做什么?
柳儿的速度倒是不慢,两天时间,就打听清楚了,忙跑回来和楚溶月学舌。
“小姐,奴婢都打听清楚了。那位公子姓吴,乃是当世大儒吴大儒的孙子,此次突然回京,说是有宝物献上,具体是什么奴婢倒没打听出来,只知道,皇上很是高兴。赏了他不少东西,还破格让他入翰林院做编修。”
翰林院编修,一个七品小官,这就是你所求的?
还是指望一步步走上去?吴凤月,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未看懂过你。
不管是什么原因,楚溶月都不关心了,只盼望他平安一世,喜乐安康。在她的记忆里,那个浅笑淡然,能与自己坐谈一下午的男子始终活着。鲜明依旧。
楚溶月打听着吴凤月,他也在打听着她。皇后娘娘的侄女,眴郡王府最受宠爱的小孙女。明明是和自己毫无交集的人,为什么那天,会给自己那么熟悉的感觉?
吴凤月坐在书房里静静的思考了一下午,第二日,命人备了礼物亲自去眴郡王府拜访。
对于吴大儒的孙子,眴郡王还是很欢迎的,况且眼前的年轻人不急不躁的,颇为古风。更得眴郡王眼缘。
他虽是武将出身,却也粗通文墨。对大家文人一向都很敬重。
“今日贸然上门,有失礼之处,还请郡王莫怪。”
眴郡王笑着叫人奉上茶水,道:“不必客气,我与你祖父也有过一面之缘,在本王这,你也不必太过拘礼。”
吴凤月淡淡一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眴郡王摆摆手:“今日来,可是有事?”
“只是想来与郡王说说话。郡王莫怪,下官不善于说假话。”
真诚的态度倒没让眴郡王生气,反而对这个年轻人更有好感。一时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足足聊了一下午,临走之时,眴郡王还交代他,可多来这坐坐。
吴凤月本不是多言的人,说了一下午的话,又有些疲惫,心中确实一片清明,如眴郡王这样的心性,教养出来的姑娘必定是好的。旁的不论,起码做不出坏事来。
现在,只要问问南宫小姐,是否愿意下嫁了,若是愿意,自己余生,定然会敬她,重视她。
若是不愿,此事就此揭过就是。
吴凤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为了那熟悉的感觉,就想将一位素不相识的姑娘娶回家,对她来说,何其不公,可是,自己也确实想自私一次,失去了此生求而不得的珍宝。内心的孤寂,需要人来填平,他也不愿意将就,恰好遇见南宫小姐,也许是上天安排的把。
回到家中,吴凤月取出了定下他和楚溶月亲事的簪子,拿在手中,眼中满是情意。若自己早自私一次,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
“溶月,明明是你我定亲在前?为何老天如此不公,非叫我们错过了那么久?”
吴凤月将簪子放入怀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烛光下,一滴清泪落下,滴在红木桌子上,久久未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