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八十一话 故园春若薔
兰予还犹在帮我穿衣,我就等不及的扯着嗓子唤赤生。
“殿下有何事吩咐?”赤生候在房外应声。
“你派个脚程快的人,先去梅园递个话,就说本王即刻就来,让霍去病别急着动身。”我朝那铜镜略瞟了眼身上的装束,确认无一不妥后,接过扇子就拔脚往外头走,兰予已是习惯了我这急性子,也不劝阻,跟着小跑了一路至府门,目送我上马车,“殿下是要去送霍将军离京?将军不是说免了么?”赤生多嘴问了一句,我却一时也解释不出什么,只是觉得不亲自去送他,怪冷淡似的,也就没认真说,“真不送他的话,他怕是要生本王的气了。还是去一趟的好。”
我本是玩笑话,偏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兰予意味深长的朝我觑了一眼,倒也没说话,就是笑的我莫名心虚。
原本从我的府邸去往卫府梅园得要半炷香的路,可这次却没走几步就停了,我掀开车帘正要问,赤生忽的一头伸进来,“殿下,刚才有个人递了花先生的口信来,说霍将军在花府,叫殿下别摸空地方。”
花月下?!
花府设在长安地界的最深处,比未央宫还要靠北,马车愣是跑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抵达花府。
赤生跟着我由管家带进去,起先还是寻常大户豪商的基本装饰,可没走一会儿,就袭来一大片明晃晃金饰栋雕宅建,赤生偷偷对我咕囔:“殿下,花月下此人是不是太过奢靡了,您看这些数以万金的铜像玉雕…哼,难怪花家将府邸设的这么偏,原来是想做平民皇帝啊。”
他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不忿,显然认为这是花家不敬陛下,攀比帝王用度的虚荣做法。
我向来是不在意什么敬不敬的,听完不屑的挑眉道,“本王不觉得花家有异心。有钱干嘛不花?想修的富丽便修,本就是放在家里看的,又没有拿到外头去给万人瞧,自己乐一下还不许啊?”我才说完,赤生登时就被我噎住了,想反驳也挤不出话来,只得憋屈的闭上嘴。
书房在花府的东首,管家通报了一声,便引着我进去,果然霍去病同花月下站在书架旁说话,见我站在门口,他陡然怔住。
怎么?难道不是我先派的人到梅园告知了霍去病,他叫花月下转告我来花府的吗?他为何一脸意外?
“正说到殿下的事殿下便来了~去病,你也不必费口舌叮嘱我了,直接同殿下说罢。”花月下言末,立即走到书案处给我俩清场子说话。
我瞧着花月下人精似的演技,立刻明白是他自作主张叫我来的,我便顺着他的好意对霍去病说:“你们谈什么事呢?既然与我有关也说与我听听。”
霍去病起初只朝花月下盯着看,尔后瞟了我一眼,犹豫着开口,“我们在谈——”
“罢了,还是我‘转告’吧。”霍去病的话才起头,就被花月下夺了去,“霍兄不放心殿下,说昨日陪殿下去见过阿洛妲父兄,觉得契生靡很奇怪,叫我嘱咐殿下,留意着这个人。”
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契生靡有问题……
“我哪里说了不放心?”霍去病为花月下的第一句话就开始较起真,他面带略微羞赧,“我只是说他从不叫人省心,若不告诉他,平白叫他吃亏罢了。”他这话是对着花月下说的,可眼神却一直在我脸上游走,似是仔细的在捕捉我的反应。
但,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专和他过不去的靖王了,能让他堂堂骠骑将军关心我,我当然高兴的要跳脚了啊,难不成还给脸不要脸的去笑话他自作多情?
“哦,是这样啊~”我走到他身边凑近了问,“原来你也看出契生靡不对劲了,那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我——”霍去病才吐出一个字,就再次被花月下劫走话语权,“他呀,是怕他自己想多了,冒冒失失的直接找殿下不妥当,所以,找到我这里来,先打听这人的底细。”
“噗~哈哈哈”这次我是真被花月下给逗笑了,几次三番的不让霍去病说话,瞧把他憋的,气色都“好”了不少,哈哈哈哈……
“你们!”他一个人的嘴怎么也抵不过俩,于是躲到一边去坐,花月下忙跟上去,“好了,霍兄莫恼,方才正要告诉你我早就查过这个人,恰好殿下来的巧,也不用我再复述。”
花月下一敛笑意,正色着请我坐下,我便坐到霍去病对面,由花月下亲自奉了一杯茶。
且听他说,“契生靡是乌孙人,承袭父祖医家,可我细究查探后才发现,他早丧之母竟为乌孙王的九公主,若要正论,该是郡王衔,然他却根本没在王庭谋得一官半职,此是一疑。再者,他年少初成便继承医术南下,陆续经历十几国,正是在这路上他与阿洛妲走散,可是他却没有去寻找阿洛妲,反是东向去了匈奴的地界,此为二疑。”
花月下说到这儿便停住了话,我想了想还是开口说:“还有第三个疑团。”
两人听闻,都投来疑惑的目光,我有条不紊道:“昨天你出去后,我与契生靡说了一些话。”这句是对着霍去病说的,他蹙眉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在楼兰王宫偶然到过一座花园,满目皆是鲜红欲滴状似蔷薇的花,只是不知道那花儿叫什么。本以为他不会搭理我,可他竟然立马接上了话,说出了花名。”我说的似乎根本与“疑团”不沾边,霍去病听得不知所云,花月下却若有所思的拿手指蘸了蘸茶水,“殿下。”他唤了我一声,我回过头,茶案上写了两个字,“此花是不是名若薔?”
“是叫若色……哎,这是个什么字?不对,你怎么也知道”我起先只是指着薔字疑惑,后知花月下也了解这种花,顿时更为惊讶了。
据我从楼兰回来时一路的询问,根本就没人识得啊,若人人皆知,我也不会在契生靡脱口而出时,便怀疑他这人有名堂了。
花月下拿抹布一拂,案面立时了无痕迹,“薔,蔷也。之所以叫若薔便是因为它状似蔷薇,花开重瓣。我知晓此花是因数年前曾随叔父在楼兰与国王同宴,当时秋风刮的紧,空气中尽是花香,叔父问是什么花,味道竟如此浓重,国王才解释此花为若薔,是国王爱妃用安息国的花种培育而出,薔字读作色,是出于安息语的发音。”
“你们都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霍去病完全被我俩搞的满脑浆糊,花月下瞟了他一眼,又看看我,似是征求我的同意,我便颔首,他才说:“殿下之前就大胆猜想过阿洛妲与银奴有某种联系,虽然都生着一对极像的眉眼,出身却没有任何交集。可昨日殿下对契生靡说这番西域见闻,恰巧证明了殿下的猜想——契生靡很可能去过楼兰王宫的若薔砥园,而且,还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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