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班师振旅歌凯旋
弘治十七年十月九日,延绥边墙。
在绵延的烽火间,延绥巡抚陈寿忧愁地看到,面前的蒙古人比几十年前更强大;经过达延汗数年的经营,蒙古人的纪律性和机动能力都大为提高。面前的达延汗正值三十三岁,春风得意马蹄疾。而自己,已经是六十五岁年近古稀了。
陈寿,字本仁,祖籍江西新淦(今江西新干县),明朝正统五年(1440年)出生于辽宁宁远(今辽宁兴城)。陈寿出生在一个军事世家。当然,不是高级军官家庭。他的祖祖辈辈,都是世代戍守边疆的卫所士兵。
这士兵是世袭的,老子当完了儿子继续当,世世代代出生入死,这是命。然而到了陈寿这一代,家里却不想再继续这个命了。从陈寿开始记事起,父亲就给他下了死命令:打仗有你哥去,你,要考科举,中功名,光宗耀祖。
陈寿很争气。1432年考取了进士。这时候正是明朝成化八年,这个在卫所长大的孩子带着一辈子不贪做清官的梦想,陈寿走进了官场,获得了户科给事中的职务,正七品,主要工作就是监督户部的工作情况,并弹劾不法官员,级别不高,却是陈寿一直想做的。
可他的仕途很不顺利,因为他的刚直不阿,成化末年得罪了皇帝的宠妃万贵妃,被直接下了诏狱,差点还丢了性命。多亏朱祐樘的贴身太监怀恩相救,才幸免于难。不过万贵妃还是没有放过他,把他贬到了南京当光禄寺少卿,四十来岁就成为了一个闲官,似乎再也没有了政治前途。
陈寿倒不在乎官,接到命令后立刻卷包袱上路了,到了南京也不抱怨,该认真工作还是认真工作,不但每天坚持读书,一有事还给朝廷写奏章,从不偷懒耍滑。他坚信,国家会有用到他的一天。
这一坚信,就是十三年,风霜雨雪,两鬓斑白。弘治十三年,年近六十的陈寿,终于等来了朝廷的召唤。
他被任命为延绥巡抚,正二品。首先推荐他的人是王恕,这次起用最根本的原因也和王越将军有关,因为王越他过世了。当朱祐樘问换谁去合适时,王恕立刻推荐了一名文官去边关领兵。
王越的贺兰山一战,重创了鞑靼达延汗,可是好景不长,王越一过世,蒙古人又重新开始骚扰,虽然规模没有从前大,可小打小闹的也让人疲于应付,而临近前线的延绥更是重灾区。
弘治十三年(1500年),陈寿正式就任延绥巡抚,和当年王越来到大同一样,他也看到了一堆烂摊子,和以前的问题都差不多,这也是大明军队的老毛病。
整治一下,就会好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或者换一个官员,又再度变成老样子,这都成了一个无解的轮回。
不过这次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这里的军队战斗力其实不弱,王越当年在这里练兵留下的精锐都还在,问题就出在两件事上:一是官员贪墨,二是预警问题。
第一条好办,谁贪逮谁。当年万贵妃我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些小辈?陈寿雷厉风行,当即查清了军队里三十七个军官的贪污问题,依法处置,自己能处置的就处置,不能处置的上报。一番整顿下来,部队里的蛀虫一扫而空。
以前陈寿就是在户部干的,想在账面上给他捉迷藏,没门儿。可贪官捉不了迷藏,蒙古人却一直都在捉迷藏。蒙古人的进攻向来是声东击西,明明这边发现了敌人,却从那边出现了,你刚扑过去,他又从你背后杀来了,真是防不胜防啊。
怎么办?换成王越,肯定是仔细侦察,摸清敌人的大本营,然后直接带兵抄老窝,可陈寿干不了这个活。干不了,他就用自己的办法。以不变应万变——固守。
于是陈寿下令,主力部队从即日前开始换防,以延绥边墙为核心,分成十个部分,在城外分头驻扎,每个部分之间相距不能超过十里。这下可炸锅了,这不是折腾人吗?原先都是少量部队在外围,大部队集中,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扑,这样一搞,是干什么?
可事实证明,他目前这样做是对的,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毕竟他不是王越,要是去迎战,恐怕回都回不来。蒙古人长久以来的优势是他们的机动性,对付机动性,要么你机动对机动,可明军骑兵少,没有这个本事。
文官的思维就是,俺没有本事不要紧,你来得快,我防不着,可是我明军有火器,就算是你以多打少,短时间内你打不动我,只要我能守住营盘拖住你,等待援兵到来,到时候哭的就是你了。
所以陈寿大置火器,不但配备了火铳,还大量制造能够守卫营盘的火器战车。整个部队的布防也颇有创意,部队与部队之间形成掎角形的布防态势,整个的防线就像一张网,你撞上一面,整个网一收,就把你网在里面了。
呵呵,这就是文官带兵的思路,明哲保身,光想着守了!他就没想过这样成本有多高。大明为什么越到后面,军队就越来越没有锐气,这就是以文御武,保守,害怕犯错带来的最大问题。这样的人打仗怎么会有锐气?
实事求是的讲,陈寿是个好官,非常的清廉,而且不瞎指挥,算是文官中不错的了。可这样又有什么用?即使陈寿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清官。外行领导内行,总归是行不通的!
这不,达延汗又来了,而且还是组团来的,除了他的本部骑兵外,还带来了他的一个好基友——火筛酋长。火筛是另一个鞑靼蒙古部落的首领,他们为了共同的抢掠目标走到了一起,联合开展对延绥地区的大规模开发行动。
鞑靼达延汗联合火筛,共三四万骑入侵延绥地区,挥舞着雪亮的马刀杀了过来,等靠近长城,远望见明军阵地,达延汗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达延汗立刻改变作战方案,主力围困大同,鞑靼人分兵数路入侵延绥、宁夏、甘肃三省,小规模的骑兵部队来无影去无踪,叼一口就跑。达延汗目的很明确,你不是守着乌龟壳吗?我就围困大同,袭扰你三边其他地方,不让其它地方可以增援大同府。
达延汗算盘打得很精,我分路出击,你朝哪里打,打完了我就跑,有本事你就来追!你敢分兵救援,我就集中力量破另外一点。
这下子,陈寿傻了,彻底的傻了!每天站在城墙上发愁,这尼玛!咋不按套路来呢?真是欲哭无泪。这天一大早,陈寿正准备登城楼,有人快马前来报告,援军来了!领军的是太子殿下,而且来的是东宫六率。
陈寿当时就愣住了,什么意思?怎么盼来盼去,把这位大爷给盼来了。这不是添乱吗?东宫六率啥玩意啊,咋没听说过咧!他越想越气,朝廷的衮衮诸公这不是瞎胡闹吗,怎么不阻止太子,难道又要来一场土木堡?
气归气,恼归恼,但礼还不能废。这太子毕竟是储君。该有的礼节还是得遵从。陈寿立刻组织延绥官员前往大问城外迎接太子率领的援军。
此时已是深秋,恰好这时天上一批大雁南飞,排成人字形。雁南飞,雁叫声声人心碎,正值鞑靼入寇山西,军民士气低落,荒芜的田野上显得更加萧瑟。
此情此景,让陈寿心情很沉重,他叹息一声向东眺望,过了半个时辰,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烟尘滚滚而来,风中带着隐隐的歌声。
朝阳下,一丈八尺的征北大将军红旗由东而来,朱厚照在卫队骑兵的护卫下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他依然穿着那金黄色的铠甲,显得十分威武。
太子周围还有一些高级将领,陈寿虽然年纪大,但眼睛很尖。他一眼就认出太子旁边有老将成国公朱辅相伴,这让他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还好,朝廷这帮大臣们没有蠢到家,总算派了个能打仗的将领过来了。
站在城门楼下,从陈寿的视界望过去,地平线上一片耀眼的鲜红,线列齐整,旌旗招展,盔甲和刀矛反射的阳光不断闪烁,各营阵前拖拉着从未见过的铜炮,显得非常的诡异。
透过各阵间隙隐约可见背后仍有军阵,整个阵线官兵皆肃然挺进,寂静无声,即便还在两里之外向这边缓缓推进,但大军所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仍是扑面而来,连陈寿亦觉得心惊,什么时候朝廷有了如此强军?
大同府城城楼上的延绥边军同样也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震撼的同时议论纷纷,好大的杀气呀!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大明的军队竟然有如此的威势,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精锐了。等队伍靠得更近,眼尖的人看清楚了,顿时有些发蒙。因为除了那面征北大将军的旗帜,旁边还有一面大旗上写着:东宫六率,太子亲军。
朱厚照在十几步外勒住了战马,整个军阵也停止了前进。陈寿赶紧抢上几步,大声报名说道:“臣延绥巡抚陈寿率领属下官吏,恭迎太子殿下!”
朱厚照一偏腿就下了马背,快走几步过来扶起陈寿,态度诚恳地说道:“陈老大人请起,辛苦了!孤出发之前父皇让我转告抚台大人,这段时间难为你了,你的功绩朕都记下了,待到凯旋之时,朕将亲自为汝等庆功!”
陈寿鼻子发酸,眼圈瞬间有些发红。声音颤抖的说道:“臣叩谢皇上隆恩!臣无能啊!鞑虏犯我延绥边境,臣却无力反击,打退胡虏,老臣愧对皇上的信任了……”
“陈巡抚过谦了,你并非武将,这又如何怪得了你,父皇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难为你了!”
朱厚照搀扶着激动不已的陈寿,走到人群前面,举起手对着几百名延绥官员大声说道:“延绥的文武官员,父老乡亲们,你们受苦了!皇上命本太子带来了大批的粮饷和器械,来支援你们了。
皇上让孤转告大家:这些日子你们坚守大同,在延绥随击鞑虏入寇中原,面对强敌毫不退缩,付出了大量的牺牲。朕感谢你们,你们都是大名的英雄。朕派太子亲自来慰问前线,并让太子与渚位并肩作战,不打退鞑靼人,还延绥百姓太平,朕决不收兵!”
“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拜伏在地,齐身高呼万岁。
陈寿见到这一幕有些难以置信。这位太子和他记忆中的那位纨绔,好像换了一个人。太子现在成熟又稳重,根本没了那花花太岁的模样,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很多。这让他感到既欣慰又困惑。
等众人相互见过礼后,陈寿这才知道到皇上两儿子全来了,这又让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更加紧张。这尼玛太坑人了!
咋这两位爷都来了咧?皇上你心可真大,这两位要出了问题,您哭都没地方哭去。刘健,李东阳,你们这帮混蛋,哪有这样办事的?老夫跟你们没完!
……
不过接下来几天,忧心忡忡的陈寿意外的发现了件怪事。太子这次做事很有章法,成国公似乎也不太担心,这群人似乎对年幼的卫王很是信服,很多时候对他言听计从。
风尘仆仆的朱厚照来到大同,面对鞑靼入侵的局面,他选择了按兵不动。只是派出大批的斥候侦查敌情,尤其是戚景通带领着炮兵斥候队几乎没有休整,第二天就开始进入作战模式。他们直接潜伏出长城,化装成牧民进入了草原。
朱厚照也没闲着,他先是抚恤阵亡士卒,亲自主持仪式,并写了催人泪下的祭文,接着拨出大笔专银,用于安置阵亡士卒家属的生活。一时间,军队士气大振。
接下来,这位太子的动作频频,更加让陈寿看不懂,那就是清查田亩,裁汰老弱,重新整编军队,而且还要修火路墩。
朱厚炜深知:边防,边防,不能有边无防,振奋士气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要恢复大同的繁荣。太子殿下在朱厚炜的协助下,一样一样动手了,先是整顿军屯。
这些年卫所的土地流失严重,谁霸占的,霸占了多少,三军上下的军官一个一个地清查,朱厚照是当今太子,他谁都敢得罪,还怕得罪你们这些勋贵子弟?
不过朱厚照也留了余地,他先召集全体军官开会。会上他再三重申,现在退了就不追究,否则我追究起来,你可没有好日子过。
三天后,朱厚照雷厉风行,说到做到。抓了几个典型一番严打,被霸占的军屯大部分退回,失去了土地的士兵们重新有了生计。
不合格的守将要撤换,严格考核,凡是考核不合格的,别怪我端你饭碗。结果,四分之一的守将被朱厚照换了,一批才能卓越的年轻军官被提拔了起来。
身为军司马卫王的动作更让人瞠目结舌,朱厚炜深知蒙古人年年来,仗的是他们的机动性强,既然如此,就要针锋相对,仅仅在防御阵型上互相依托是不够的,还必须建立足够的预警机制和缓冲地带。卫王告诉陈寿,仅仅修边墙是不够的,他要向草原扩张。
在朱厚炜的主持下,成国公率领神机营和刚整编完的延绥边军出了关,明军在长城以北,向着草原每隔十里路就修筑一个小型堡垒,又称火路墩堡。
短短的三个月,十几万人就修筑了大大小小共一万四千座小型堡垒,这些堡垒既能起到瞭望观测敌情的作用,更能第一时间缓冲敌人进攻,坚守待援的作用。
蒙古人敢来进犯,就是突破这些堡垒,都要花上老鼻子力气。这绵延六千四百里的一万四千座堡垒,不但成了明军抵御蒙古入侵的据点,还变成了一个个的小型牧场,此后成了边军戎边士卒最大的财源。后来延绥边军士卒为了争取一个守屯堡的名额,甚至会因此大打出手。
为什么?说来说去还是利益。因为朱厚炜开挂了!他祭出了一个法宝,那就是让四海商行高价收购绵羊毛,卫王亲自向火路墩的守军承诺,四海商行将长期收购羊毛,价格还给的不低。
这项政策一推广下去,立竿见影,很快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尤其是打败鞑靼人后,草原上剩下的蒙古人也开始了大量的养绵羊,他们把羊毛卖给火路墩的士卒,换取他们需要的物质。
几年后,草原出现了神奇的一幕,这些本是防范鞑靼人的火路墩,变成了一个个羊毛收购站,鞑靼人也不来犯边了。因为他们没空!各部落还要养羊剪羊毛呢。谁特么的有兴趣去打打杀杀的。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等这一切布置完毕后,已经到了弘治十八年,也就是第二年的三月十三日。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也是陈寿最心惊胆战的一天,安分了半年的太子出幺蛾子了。他要出关奔袭贺兰山。
这可把陈寿吓坏了,更要命的是不光太子要去,连卫王殿下也要同行。这可是皇帝仅有的两个儿子啊!陈寿连上吊的心都有了,他拦在军营外面,死活不肯让开。朱厚照非常的蛮横,直接把这老头捆了起来,关进了府衙里。
斥候们经过大半年的侦查,获得了大量的情报资料。尤其戚景通很给力,他率领的斥候队将达延汗的老巢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其他部落,如火筛部落的位置都搞得清清楚楚。
朱厚炜亲自整理了情报,综合所有的资料做出了作战沙盘,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太子、卫王、成国公等高级将领经过反复讨论,最后确定了作战目标以及作战细节。
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集中兵力,猛扑敌人的老巢,直接深入纵深,先打掉达延汗的指挥中心,如此一来,敌人的进攻就将全面瓦解和瘫痪。成国公朱辅曾提出过反对的意见。
他说:以前王越在时,曾直接轻骑奔袭,直捣达延汗的老巢。这次恐怕不可能了,鞑靼蒙古人的防备一定非常严密,稍微一点儿风声他们就会做好准备。
怎么办,打还是不打?大家把目光投向太子。朱厚照很有气魄,他没有犹豫就下了决心,打!不过要换个花样,这次不再是五千骑兵,而是全线出击。和王越那次不一样,这次进攻部队分成四路。
主力由太子亲自率领,直捣贺兰山;其他三路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游进,迷惑敌人,绕道后在贺兰山外会合,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向贺兰山发动猛攻!关门打狗。
三月十三日凌晨,延绥明军倾巢而出,经过五天的急行军,来到贺兰山外围。达延汗果然上当,蒙古军没有做任何防备。四路明军同时发动进攻,喊杀震天……
数日后,一道报捷的文书传到大同州衙,贺兰山明军大捷,太子率军全歼达延部,鞑靼可汗巴图孟克被生擒活捉,俘获达延部人口牛羊无数,几乎无人逃脱。
接到消息后,被压力折磨的几近崩溃的巡抚陈寿放声大哭,站在城楼上大声嘶吼着“天佑大明”。是夜,大同城灯火彻夜未熄,百姓通宵欢庆。所有人都泣不成声。
接下来的日子,各种胜利的消息不断传回。四月二十九日,缴获大批战马的朱厚照再接再厉奔袭火筛部。火筛部虽然有了准备,但在炮火的打击下,死伤惨重。很快全军投降,火筛重伤后不治身亡。
连战连捷,让大明的军队信心大震。经过三个月的作战,朱厚照率军平定整个鞑靼草原,收复了整个河套后,明军转而向西进攻,兵锋直指如今分裂的瓦剌,吓得瓦剌各部落首领慌了手脚,赶紧遣使送来大批的牛羊劳军,各部落请求归顺大明。
弘治十八年八月,东宫六率和神机营相互配合,如狂飙突进,大军横扫整个漠北不愿意归顺的部落,继续向西挺进,兵锋指向哈密。
在屡次遭受明军打击后,五年前反叛大明的吐鲁番国主速檀阿黑麻出城投降,朱厚照救出了被速檀阿黑麻俘虏的朝廷册封的哈密王陕巴,抢回被掠夺的忠顺王金印,将速檀阿黑麻押赴北京审判,忠顺王陕巴也随行进京朝贡。
陕巴抵达北京后,弘治皇帝朱祐樘重新册封陕巴为忠顺王,并同意帮助修筑城池,安抚民众,哈密地区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自弘治十七年九月开始,到弘治十八年九月,一场轰轰烈烈的草原大战正式落下帷幕。太子朱厚照一举成名天下惊。
他领衔的北征竟然取得了如此的战果,整个天下震动。一时间,那些魑魅魍魉也收敛了很多,停止了他们的小动作,连盗贼土匪都少了很多,天下重现太平盛世。
文官们很无语,心情非常的复杂,近百年来的边患,竟然被这两个毛头小子给搞定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现在再看朱厚照,他们仿佛看到新的永乐大帝正在冉冉升起,难道又要开启一个永乐王朝?面对这样的形势,一些有识的文臣士子也开始了自我反思。
大明至永乐皇帝以后,从来没有取得过如此的胜利,取得如此大的战果。更让文官们惊异的是,太子和卫王治理草原的措施,和稳定边疆的手段,让人匪夷所思,想想又理所当然。说白了就是用经济手段把这些地方融入大明体系,然而效果却如此的惊人。
平定草原后,朱厚炜立刻在草原上开始推行蒙古旗主制度,将草原的各个部落打散重组为旗,每个旗的实力相当,由朝廷直接任命旗主,同时用“收购羊毛”的手段,控制各旗的经济,以达到控制草原的目的。
同时,朱厚炜提出来移民实疆的策略,恰好这时,马文升和刘文夏主持的卫所军制改革也初见成果,正好需要土地安置被淘汰下来的官兵。
两方面一拍即合,朝廷立刻下令,从全国各地卫所裁撤下来的军士加上各卫所的余丁,再从社会上招募失地农民,总共组建了五十多支建设兵团,共计百余万人奔赴新开辟的疆域,在那里他们将会得到土地和房屋,以军事单位的形势组建一个个集体农场,半耕半牧,稳定边疆,提高当地汉民的比例。
与此同时,朝廷也向这些新的疆域派遣了大批的民众官员,负责当地的民政管理。截止到弘治十八年底,大明的版图向外扩张了近半土地,后世的外蒙古,新疆地区自唐朝以后,再次被纳入华夏的版图。
弘治十八年九月初十,朱厚照在别矢八里与成国公朱辅完成了防务交接后,太子朱厚照率领东宫六率胜利班师回京。大军过处,沿途百姓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
轰轰烈烈的北伐过去了,令人陶醉的胜利也过去了。等朱厚炜再次回到福山的时候,已经是弘治十八年十一月份了,山东已经下起了第一场雪。
一年多的征战让他非常的疲惫。可是他回到封地后,将会更加的繁忙。无它,他的封地扩大了。由于这次平定草原的大功,卫王获得了朝廷前所未有的封赏。
登州卫和威海卫被划入了卫王封地,这次封赏是实封,那就是卫王可以拥有三个卫的兵力,是实打实的实权亲王。让文武百官费解的是,这明显有违祖制的封赏,朝廷内阁大臣竟然没有人提出异议,御史言官好像也没有看见。
登州福山县,福山营除了戚景通率领部分炮兵千总留在了京城帮助东宫六率组建炮兵以外,其他的官兵终于回到了故土,冒着风雪,成群的士兵正在进入军营。
周围来迎接的家属欢笑声、痛哭声响成一片,整个军营外显得非常的嘈杂。经过一年多的征战,福山营也遭受了一些损失,死伤了六百多位将士,其中有三百多人阵亡。
孙彬、周务、何吴季、郑庚等王府属官以及一些留守的军官守在军营外迎接卫王凯旋而归。登州卫指挥佥事戚宣和威海卫指挥同知赵汝都出现在迎接的人群之中。
朱厚炜面带微笑的下了马车,跟大伙见礼,这些官员军官全都面带喜色。负责留守的部队更是感到遗憾。朱厚炜回到公事房后听各级主官汇报了一年多的情况,会后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
福山这一年多来发展的很迅速,除了钢铁厂和造船厂投入使用以外,一家大型的羊毛纺织厂八月份的时候也已经开始试生产,总体一切进展得很顺利。
朱厚炜首先让孙彬尽快安置死伤士兵的事情,然后让新的福山营指挥官常宽负责军队的一些改进,这次在实战中,出现了不少问题,他和太子朱厚照在班师途中已经和戚景通、常宽等人整理了一些训练改进计划,将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训练计划发给相应的军官后,也没有详细解说,让他们回去先熟悉,过两日再提出意见。庆功宴后,朱厚炜将单独召见戚宣和赵汝,对整编登州卫和威海卫提出具体的工作要求。
一年多没有回来,王府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刚来山东的时候,王府上上下下近百号人挤在原先的千户所里的确非常的局促。
朱厚炜出征后,总管太监孙彬看到这王府实在不成体统,便私自作主,把原先的千户所彻底的进行了改造,面积也扩大了五倍,本地百姓也非常积极参与王府的建设,短短的一年时间就全部竣工。
庆功宴后天色已经煞黑,朱厚炜非常随意的领着戚宣和赵汝回到王府。卫王府算是初具气象。朱厚炜一进客堂,立刻就有两个小太监上来给他宽衣看座,又有宫女忙乐颠颠沏茶上来。朱厚炜也招呼两位客人落座。
戚宣算是老熟人了,知道朱厚炜不喜欢繁文缛节,见过礼后四平八稳的就坐了下来。另外一位赵汝第一次来卫王府,也没和卫王打过交道。一路上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埋着头,跟在戚宣身后不吭气。
轮到他见礼的时候,赵汝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他跪在地上说道:“下官叩见殿下,殿下天纵英才,属下能成为卫王的亲军,这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这家伙的举动把朱厚炜吓了一跳,他赶紧扶起赵汝道:“赵同知免礼,你刚来有所不知,本王已经取消了军中的跪拜礼,赵同知以后切记,军人就行军礼,日常相见揖手即可!本王也不喜阿谀奉承,以后奉承话就不要说了。明白吗?”
赵汝有些尴尬,他揖手说道:“多谢殿下教诲,下官记住了。殿下平易近人,下官……”
“行了行了,赵同知坐吧!”
朱厚炜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待他坐下,借着灯光细看这位威海卫指挥同知赵汝,只见他大约有五十多岁,鼻子眼睛皆小,偏生了一张大漏风嘴巴,满脸的胡须乱糟糟的像是杂草。
赵汝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四品武官服,头上戴着官帽,整个人一个邋遢相。朱厚炜心中有些不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等两个沏茶的宫女退下后,朱厚炜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两位将军,登州、威海、福山、成山、靖海,如今与本王是一体,戚佥事和赵同知亦可算我卫王府的人了。”
此言一出,戚宣和赵汝同时站起躬身施礼,齐声说道:“末将愿为殿下效命!”
朱厚炜摆摆手招呼他们坐下,继续说道:“本王无需你们效命,你们应该效忠的是大明,父皇给了本王三个卫,兵额共一万五千,福山、登州、威海三卫各五千,现在福山已经按照新军要求整编完毕,其他两个卫也不能例外。
登州和威海要裁汰老弱进行整编,不过在这之前,本王要求清查两卫的军田,凡是被军官或士绅侵占的土地全部将其收回。主动退还的既往不咎,本王还会适当的给予补偿,凡是抗拒清查的,一律严惩不怠。你们有没有问题?”
戚宣没有犹豫,很干脆的点点头说道:“早该如此了,登州卫都羡慕福山卫很久了,弟兄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殿下放心,下官没有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不折不扣,勇于担当。这才是军人应该的样子。”朱厚炜赞道,眼睛瞥向赵汝。
赵汝嗫嚅了半晌,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他一咬牙,鼓足勇气说道:“卫王殿下,下官做不到,下官愿意辞官回乡。实不相瞒,其他的人侵占的土地还好说,有王爷撑腰,下官有信心收回来。但是我威海卫有五千多亩军田恐怕是不好收回,请恕下官做不到。”
听到这种话,朱厚炜脸色铁青问道:“哦!赵同知,我很奇怪。究竟是何方神圣让你这个威海卫最高军事长官如此为难,宁愿辞官也不敢接手此事,你不用害怕,说来听听,本王很想知道是谁?竟然如此跋扈。“
赵汝哭丧着脸答道:“殿下,是衍圣公府。”
“谁?”朱厚炜没反应过来。
“是曲阜孔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