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湖上对谈

第122章 湖上对谈

傅良涛坐在车里,看着吊在倒后镜下方的十字架挂饰。他犹记得许静嘉在述说这些往事的时候,间或需要停下来思索,她的声音却一直是出奇的平静。

傅良涛仅能从许静嘉不自然的断句方式,感受到她的思潮起伏。傅良涛为许静嘉递上一瓶早些时候买的全新的矿泉水,不小心触及她的手,才注意到许静嘉整个人都在轻颤着。

及至天上的云朵变幻了好几个形状,傅良涛看许静嘉已然平复了些,才问:「然后呢?」

傅良涛知道那些人所做的远不止这些,如果故事到这里便戛然而止,那么便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至少,故事发展到这里,许静嘉的人际关系也尚未如骨牌般倒塌。

「这件事发生后,我失眠了一个月。

在这段期间,每每与朋友外出之后,我在回家的路上总是会遇到Norman。

后来,在学校里,遇到Norman的前女友哀伤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高中的理科班,分为数学组和生物组。数学组的同学们认为我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会导致这个结果,事后却又对Norman不理不睬,因为这样,原来每半年一次的同学聚会就再也没有邀请过我。

幸而,数年之前,他们又复合了,我才感觉好过了一些。」许静嘉徐徐地说。

待许静嘉终于说完,傅良涛便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不是说,你没有跟Vanessa提及过Norman的相关讯息吗?他们是怎么找到Norman的?」说罢,傅良涛眼睛一亮,又道:「是你的日记?」

许静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我的日记,Norman的确不至于会这样。我确定Zita必然公开了我的日记。因为自第一次合作小组报告后,Zita便已经有意无意地向我提及,她拷贝了我那USB手指(U盘)内的所有档案。

然而,我写日记有个习惯,不会提及人名和相关人物的具体特徵,要找到Norman必须有我的高中同学参与其中。」

「你刚刚说,你的高中同学也参与其中,那是Leo?」傅良涛问,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是,是李秉德?」

许静嘉遂说:「其实也不一定是。

后来,经过仔细回想,我发现我于其他圈子的朋友和副学士的朋友其实是同一时间开始疏远我的。

一切的问题都始于面谱。那时,我会对好友显示我的朋友名单,也会频繁与交好的人在面谱上互动。对方就是透过这些讯息掌握了我的人际关系,并知道那些人与我感情深厚,再首先从这些人开始着手。

你还记得我提及过的长颈鹿帐户吗?

我相信那个帐户就是关键。因为我发现这个帐户的时候,它所添加的都是与我互动频繁,最要好的朋友。副学士一年级时,与我关系最好,常常与我在面谱上嬉笑的徐宁之,以及高中同学沈咏姗都在其中。

我想加入的人应该还不止他们。」

傅良涛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犯人透过面谱将你的朋友们召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是怎么确定网络跟踪这件事跟副学士的同学有关?」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许静嘉淡淡地将这首苏轼的诗谂了出来。

傅良涛记得许静嘉曾经在音讯里提过这首诗,便问:「这首诗有什么问题?」

许静嘉徐徐地说:「傅sir,你曾经听我谂过这首诗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曾经以这首诗设计过问题。」

听着傅良涛「嗯」的一声以示应答,许静嘉便又说道:「所有的人其实都像那时的你一样,听到我说的话之后,总会变着法子对我进行像Marvin那样的试探。

不过,太多数人都是直接重覆我的话,而不是像你一样,将诗的内容说成是舞台剧的剧本。

听过这段话的人虽然多,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解说并不好,所以这诗我只对人谂过一次。」

「是Zita?」虽是问句,但是傅良涛所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许静嘉「嗯」了一声肯定了傅良涛的答案,又说:「还有Fion。那是副学士开学没有多久,当时我无笔电,也无智能手机,与她们的关系也尚好。这对你而言算不上证据,对我来说,却是已经足以确认她们的身份了。」

如果许静嘉的推测属实,便证实了傅良涛先前的调查所得,也解释了李周二人与犯人之间的联系。

「你是怎样知道网络跟踪的存在的?」傅良涛问。

只听许静嘉答道:「就如你上次所说,当我仍有使用面谱的时候,他们总会通过社交媒体分享一些刺激我的情绪的资讯,让我看到,每每都与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副学士毕业的时候,我的圈子已经变得非常窄,渐渐与我联系的人就只余下我们五人组徐宁之、周穆清等人,还有Nina。

每一次见面,她们对我说的话,差不多全都是我在会面前不久与家人谈过的。甚或,她们会当面拿我在家里说过的话来堵我。

然后,这种情况在学校和职场都在蔓延。

我隐约了解到正在发生什么事,但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也是为什么齐医生转介我往精神科的时候,我会答应前往,因为我也想弄清楚是什么事。」

「连你自己也以为是精神病?」傅良涛又问。「那你又是怎么确定不是的。」

许静嘉遂答说:「大学选科的时候,为了真正断绝与副学士同学的来往,我刻意不跟从选科指引,之后又停学了半年。

然而,有一男同学,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认得他也是副学士时的同学。复课之后,每个学期我仍总有科目与他的重叠,我本也不以为意。

直到我第三次晃悠到齐正平的医务所门外,那个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才觉得这一切不是巧合。

而在见过陆睿明医生之后的星期一,Marvin和他的朋友出现在我工作的部门门外。那时,我在某政府部门总部的人事部从事半职工作,只在下午上班。诚然,Marvin是应聘成功前来签约的,他的资料我也曾经手。但是,我所在的楼层根本没有用以签约的房间,而签约的时间更不会恰恰定在午饭结束之时。

那个时候,他们都笃定我对齐医生有意,更曾试过在面谱上分享文章讽刺我,说我是妄想症患者,总幻想会有教授和医生会恋上我。」

傅良涛明白许静嘉说的是什么,当她的同学以为她有了新对象,便开始提醒她了。而他们的出现证明,他们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

傅良涛感受着水上单车随着水波浮动,复又问道:「那些,毕竟都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有近期一些的吗?」

许静嘉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我年初最后一次参与教会的小团体聚会时,我的导师曾经提及过一段有关厕所里的吹风机的诡异经历。

那导师说的那一段话,其实是我在二零一六年时说的,是因为听到当时我部门里负责人事的同事的传言,内里提及的厕所是我当时职场一楼的厕所。那导师应该是听过了那一段录音,才会说出来试探我的反应的。

你可以找那同事和这个导师核实一下。她们两人跟我都不算熟稔,不会偏帮于我。此外,你可以跟教会的神父和道理班的导师核实一下。就我所知,他们应该听了不少我在不同时期说过的话,寻常就经常拿那些话来试探我的反应。」

傅良涛记得许静嘉提及的那一段音讯。在庞季同上工第一天,他给庞季同播放那些在李秉德笔电里找到的音讯中,就有这一段。

二零一六年时,许静嘉尚未认识齐医生,所以这些音讯不会是由齐医生的私家侦探录下的。

傅良涛想了想,终还是忍不住说:「你的记性还说是挺好的。」

许静嘉却立刻否认:「不,这与记性好不好没有关系。当我到齐正平和陆睿明那儿看诊的时候,我甚至连整件事的时序都无法整理出来。我似乎认知到发生了什么事,对整件事的理解却是混顿一片的。

看到这两位医生的反应,我才明白,原来你所说的事情没有逻辑、不合理,人们连听都不会听一下。」

傅良涛听罢,了然许静嘉的意思。

即使对方所说的事情逻辑合理,人们也不见得就会相信,但是至少会愿意听一下。因为人们总喜欢在光怪陆离的事情里找出破绽,然后证明这难以置信的事情是假的。

就算找不到破绽,人们也不一定会相信,他们可能还会认为单凭记忆,不可能做到如此这般。

所以,到头来,理顺了事件仍只能为自己争取到旁人的「听一下」。不相信者,仍旧不会相信,但是至少,他们会「听一下」。

「如果Nina她们的态度早就让你起疑,其实你很早就有机会搜集证据,你为什么不呢?」

许静嘉不答反问:「傅sir,你调查了这么久,你觉得徐宁之她们对我,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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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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