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见仆役因为自己的呵斥顿住了脚步,徐老夫人这才扭头看向王鸿生,“尚书大人,我敬你是王氏的父亲,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难过在徐府大呼小叫也不与你计较,你这是作甚?王氏既嫁了我们徐家,那她就是我们徐家的人,死了也要入我徐家陵墓,怎可由你们带走?!”
王鸿生眼睛红的可怕,却是懒得与她说三道四,“唰”的一声抽了仆役手中捧着的宝剑,直指徐老夫人,惊得徐老夫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抬眸却见着王鸿生提剑一步一步朝自己而来,骇得脸色都白了。
“父亲!”
王鸿生扭头去看,就看见大儿子王明远怀里抱着一个粉嫩的小女娃走了过来。
这一看,倒是让王鸿生冷静了几分。
待到王明远走近了之后,王鸿生看清了徐嘉怡的模样之后,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得自家二儿子王明宇低吼的声音响起,“你们徐家就是这么照顾人的?!好歹一一是你们徐家的嫡女,我妹妹人还在这儿呢,你们就敢这么对待她唯一的孩子!”
老夫人看了一眼王明远怀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的女娃,见她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头发也是乱七八糟,就连面上也糊得面目全非,还能见着两行眼泪的痕迹,看起来就跟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了,只得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这还真怪不着徐家。
徐嘉怡哭闹的实在是厉害,丫鬟仆妇们根本拉不住。等到徐嘉怡哭得晕了过去才松了一口气将人抱回了房里,派人去请了大夫之后才打水回房准备替徐嘉怡梳洗一番让她睡下,王明远就冲了进来,怒气冲冲的将人给抱走了,他们追都追不上。
王鸿生当即气的又想提剑杀人,仆役们连忙上前阻拦,你追我拦下有好几个仆役都被剑划伤了。王明远眉头微蹙,抱着徐嘉怡的手紧了几分。
待看到徐老夫人脸色惨白要晕不晕的样子,王鸿生这才轻哼一声,任由二儿子将手中的剑给拿了下来。
怀里的小团子动了动,王明远当即低下头,就瞧见徐嘉怡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眼巴巴的看着他,用带着哭音的嗓音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大舅舅”。
王明远感觉心脏揪疼了一下,有些难受,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僵硬着点了点头。
“你们放开我!有你们这么对待姑爷的吗?!”徐明达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王鸿生的眼眸瞬间变得凌冽,偏头看着徐明达被他们的人绑了压着过来。
徐老夫人瞧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五花大绑押进府心疼不已,快步过来替他松了绑,暗地里压了嗓音警告徐明达不要将事情闹大了。
“你算个哪门子的姑爷,我王家没有你这样的姑爷!”王鸿生怒目而视,“徐明达,你既想要你那外室子,那也好,我也不为难你,你一封和离书拿来,我即刻就带着女儿和一一离开你们徐家!”
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和离书?!
徐明达不由得瞪大了眼眸看着王鸿生,看清他满脸的认真不似玩笑不由得愣住了,“这王氏人已经死了,和离……”
徐明达的话还没有说完,徐老夫人就已经在他的手臂上揪了一把,疼的他当即止了声,“岳父这是说什么,王氏是我的妻子,如今她香消玉损,我怎么会做出这等抛妻弃子的事情来?”
徐明达还想要继续说什么,却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像是要将他看穿似的,扯了扯嘴角讪讪然,噤了声。
王鸿生将目光落在徐嘉怡身上,悲痛的眼眸之中多了几分暖意,努力扯出了一个笑意,“一一,你想不想和外祖父回尚书府住?”
徐嘉怡的目光落在大厅里的棺材上,嘴巴扁了扁,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想和娘在一起。”
“那我们就将娘也带回尚书府可好?”
徐明达原本以为徐嘉怡不可能会答应,毕竟王氏死了,他这个爹可是她最亲的人了,没想到就听得徐嘉怡奶声奶气的轻“嗯”了一声。
“一一!”徐明达不由得呼出声。
虽然有些怵这个亲家,但是徐老夫人还是挡在了王鸿生的面前,“这怎么使得,一一是我们徐家的孩子,怎么能送到王家去养。”
这要是传出去了,谁还敢和他们徐家打交道!
“徐明达,你如何说?”王明远冷冷问道。
王鸿生冷嗤一声,“他怎么说都没用,你管他做什么。明远,你抱着一一先行回去。明宇,我们带你妹妹回家。”
“是!”
王家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短短一刻钟,所有人都已经尽数褪去。徐府的仆妇们对望一眼,唏嘘不已。
瞧着王家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徐明达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寒气从脚底迅速蔓延全身。他隐约明白,今日他是将王家的人得罪死了,就是这姻亲关系以后也别想再靠了。
眼前已经到子时了,然而户部尚书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几个主人家都在厅里等消息。
尚书夫人苏氏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眸光时不时的往屋外看去。旁边两个儿媳陪着,大儿媳赵氏柔声说,“母亲,您先回房歇着吧,这里有我和弟妹等着就是了,有消息了我即刻派人来禀告您。”
“母亲,大夫说要您好好休息的。您也别担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的。”二儿媳钱氏递来了一杯热茶,苏氏伸手接过却没喝,叹了一口气又将茶盏搁在了桌子上。
香巧来的时候说的不清不楚,只说王氏不大好了许是熬不过去了,望老爷和夫人速去。本想宽慰苏氏几句,但这事儿总不好开口,万一王氏有个好歹……
“我这心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安定,总觉得不安心,在这儿等着还安定些。”苏氏站起身来,伸头往外望了望,来回走了两步又道,“不行,我去徐府看看。”
“母亲……”钱氏和赵氏还想再劝两句,却听得有喇叭唢呐吹奏的丧乐声响由近及远,俨然是朝他们家而来,不由得面色一白,扭头去看苏氏,却见苏氏老泪纵横,嘴唇蠕动了半晌都未说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