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chapter 33

()进剧组的日子说长不长,却每天都非常充实,每天拍起戏来昏天地暗,根本不知道时间进行了多久。电影不比连载剧,通常都是戏份集中起来拍,虽然広末铃兰的戏份并不重,却还是花费了很久。

倒也不全是因为演员的缘故,而是新开的要求非常严格,即便在别人看来挑不出毛病的镜头,无法让他满意的话还是会不停地重拍。好在无论是导演还是其他人,都对浅井千寻的表现格外满意。

因为就算是别的演员出了问题,她也还是那种凶残的‘一条过’状态。

人一忙起来就会忘记时间,当初进剧组时已经8月底,若不是因为某天突然接到班主任的电话,恐怕她还想不起来已经开学了。

9月1日的入学典礼没有参加,之后的课也一并没上,虽然事务所江口老大帮她请了假,但学校那边还是担心她的状况。电话里老师照例关心了她一下,而后提到升学的事。再过半年她就要参加升学考试,学校最近在做意向调查,老师问她是否要和穗香一样考艺术类大学。

浅井千寻在电话里非常淡定地告诉老师,她要考东大,而后也不管老师有多震惊,借口拍戏而挂掉了电话。

实际上现在,她不怎么愿意和人交谈,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以至于剧组人员都已经习惯,毕竟他们相处时间不长,而浅井千寻恰好就是在刚进组拍了一场戏后就变了。只有熟悉的人才看得出她的程度在不断加深。

最近几天,最上恭子越发觉得在[暮色]的日子难熬起来,每周轮到她当值时心情都会非常压抑,如履薄冰,经常杵着拖把在角落生闷气,但又不知道在气什么,折腾来折腾去反而跟自己较上了劲。

松原悠河和泽田店长也好不到哪儿,店长叹气的次数明显增多,悠河调出的酒和饮料的口味也一直不满意,总之整个咖啡店的气氛都诡异到了极致。

原因不用说,自然是来自另一位固定成员。

望着坐在角落又是一小时不说话的少女,松原悠河深深叹了口气。照片墙旁边的电视屏幕上,一身白衣的少女站在纯白的背景里如画般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甚是好看,好听的背景音乐配合着广告词,昭示着这是LS的最新广告。

调酒师走过去调低音量,顺带敲了一下看得流口水的最上恭子,后者虽有些不满,但却立刻又恢复了兴奋状态——要知道电视里少女的打扮简直就像精灵仙女一样,正好是她最喜欢的形象,能够引发无数少女心思的脑补。

恭子揉了揉脑袋,本想按照惯例夸几句浅井千寻漂亮,可一回头看到角落里的她,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咽了下去。

三天前浅井千寻杀青,之后就变成了这样,不说话,沉默地对着空气发呆。没营业前还好,一旦开始营业,她就要不回家,要不躲在休息室里,对于别人的关心和询问也淡漠地不愿多说,仿佛陷在了某个奇怪的漩涡里无法解脱。

泽田店长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面对她这样的精神状态也不忍心说什么,就放任她在这里随意活动,只盼她早点心情好些。松原悠河虽然隐约猜到可能是拍戏啊角色啊之类的原因,但拿不准的事也不好随便问,只等着浅井千寻会像以前一样,想不通或者遇到困难时,会主动来找他。

和最上恭子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关心和无奈。恭子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营业点了,按理说这时浅井千寻也差不多要走,可看她望着窗外,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顿了顿,她走过去趴在对面,问道,“千寻,你在等人吗?”

松原悠河的脚步一顿,也朝这边望过来。

出乎意料地,浅井千寻虽然没有回头,却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出去走走有好处,你最近太没精神了。”帅气的调酒师隔着远远的距离声音不高不低。

“说到这个……”恭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一把拉住千寻的胳膊,“呐呐千寻,这周五晚上有尚太郎的乐队live哦?我们去,去!”

蓦然被人抓了胳膊,浅井千寻身体一僵,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抽/出来,略带迷茫地望着对面人。什么乐队?什么live?

“诶?你不知道吗?是尚太郎的乐队啦!”显然少女对于‘居然有人不知道尚太郎的乐队’而感到惊讶而微忿,随即看向旁边老神在在的松原悠河,道,“悠河前辈也一起去!很好看哦!尚太郎唱歌超好听哦!就当陪千寻散心呀~”

“……”

最后一条打动了松原悠河。

这种live听起来应该是地下乐队或者其他经常演出的那种现场活动,让两个女孩子去实在不放心,更何况浅井千寻最近的精神状况堪忧,热闹一下大概是好事。想到这里,他爽快地应了下来。

“去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千寻。”调酒师嘴角挂上好看的笑,“不要拂了恭子的好意,我陪你呢。”

听他这么说,原本打算拒绝的浅井千寻微微一怔,犹豫地看向对面的最上恭子,看到对方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全是期待,到嘴边的话就变了说法,“嗯……好。”

“太好了!”恭子一下蹦了起来。

浅井千寻默默看着,重新低下头。看来她是真喜欢那个叫尚太郎的人……咦,或许是乐队名字叫尚太郎……

望着再一次恢复了阴沉沉状态的浅井千寻,其余两人对视了一眼,恭子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站到台里去了。

松原悠河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他之所以这么担心浅井千寻,是因为对方眼睛里那种灰蒙蒙如雾般的消沉绝望是他所熟悉,却从未在千寻身上看到过的。虽然情理上她不应该出现这种状态才对……

正当调酒师不可抑止地朝着越发变坏的方向想下去时,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忽然响起,门被推开,一位身材高大却匀称好看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的个头甚至比悠河还高上两三公分,穿着看起来极为普通的衬衫和西裤,手臂上搭着外套,深邃的五官看起来精致而耐看,明明才刚进门,身上所散发的气场却立刻和咖啡店里的氛围微妙地融在一起,让人无法把他排斥在外。

就好像这样一个略带复古的咖啡店,就应该站着这样一个散发着强大气场的人。

最上恭子仰着头望着对方,松原悠河也略微惊讶地挑起了眉,并且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男人的目光平淡地在店里扫了一圈,在看到调酒师时微微怔了一下,友好地向对方点头致意,后者朝他恭敬地行了后辈礼。男人笑了笑,目光准确地落在角落窗边发呆的少女身上,怔了怔,迈开长腿走过去。

一只漂亮的手出现在自己视线之内,浅井千寻回过神,抬头,来人朝她露出温柔的笑,“等很久了吗?抱歉,工作刚刚处理完。”

看到自己等的人出现,浅井千寻眼睛一亮,刷地站起来,“神山先生,不晚,谢谢您能来。”

神山己风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道,“走。”

说着便首先朝门口走去。

浅井千寻随后跟上去,向恭子和悠河告别,在看向悠河时目光微微顿了顿,而后忽然朝他鞠了一躬,在低头时嘴巴一开一合地悄悄说了抱歉。

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的松原悠河一时间愣在那里,直到对方离开也没有移开目光。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想追上去,却不知为何移不动脚。过了许久,他低下头,像是要把胸腔里的浊气都呼出来般长长吐了口气,自顾忙了起来。

浅井千寻和神山己风要去的地方是宇都宫那家疗养院。

演完雨夜那场戏后千寻便告诉自己,杀青后一定要再去拜访一次松原夫人,道谢也好道歉也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见到了她,恐怕広末铃兰这个角色她永远无法抓住核心。

松原悠河和母亲的关系是好是坏她始终搞不懂,因而也不敢告诉他,只悄悄说声抱歉,而后求了神山先生。没想到神山己风答应的很爽快,这让浅井千寻心里轻松不少。

不得不承认,和邻居先生的相处真的很令人愉快,因为对方的细心和绅士,她永远不用为自己的行为找任何理由,想说实话就说,不想说就闭口不言,反正对方根本不会追问,反而会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关心她。

她总是欠下对方很多人情……却没有为对方做过什么。

想到这里,浅井千寻悄悄扭头看了一眼驾驶座上专心开车的男人,夕阳散发出的一圈圈暖色透过车窗照射进来,对方好看的侧脸轮廓在略微昏暗的光线里像被镀上了一层光圈,恰如其分地嵌在其中。

头一次发现,神山先生真的是个连长相都如此完美的人。

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对方飞快地回头看她一眼,“怎么了?后悔没听我的话先吃饭吗?”

偷看被抓包的少女嘴角一僵,刷地扳直身子僵硬地看着窗前蜿蜒无尽头的公路,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假装忽略对方的问题。

“浅井小姐,你不想跟我说话?”他挑眉。

浅井千寻抽起嘴角。

“看来遭人讨厌了呢……明明都已经甘愿当司机了。”某人故意长吁短叹。

“怎么会!”少女顶不住这种消极攻击,果断败了,“您说的对,该先吃饭的……我拖累您了真是万分抱歉。”

神山己风笑起来。虽然连休息时间都搭上地赶了一天工才挤出时间来,但此时他的心情还算不错,开车时旁边窝着一个小动物般的浅井千寻,偶尔逗一逗她,这种感觉还蛮享受的。

……

等一下!!

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一声叹息毫无预兆地在封闭的车里响起,正在走神的浅井千寻下了一跳,诧异地看向司机先生,一脸疑问。

神山己风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就此打住没再说下去。

赶到疗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次没下雨,神山停好车后便和千寻一起走了进去,而后在她和工作人员沟通过,即将走向病房时停下了脚步,示意自己在外面等她。

浅井千寻对他的理解感到心里一暖,松原夫人毕竟是悠河的母亲,神山先生和悠河非亲非故,总不好就这么武断地拜访。站在病房门口,她轻轻摸了摸手臂上的伤,沉淀心情,推开门。

松原夫人正坐在床边看窗外的夜景,听到门响并没有回头,好像完全不关心来人是谁。看到那个瘦弱的背影,浅井千寻一瞬间想起剧本中広末铃兰的形象,阴郁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她在会客沙发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坐下,而后也沉默起来。

房间里一阵死寂,就连空气的流动都逐渐停滞下来,头顶惨白的灯光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好像在等着谁来打破这个宁静。

浅井千寻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缓缓开口,“夫人,我来时没告诉悠河,请您原谅我的突兀。我……是来道歉的。”

“上次,我太不懂事,给您和悠河添了很多麻烦。”少女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回荡,略微冰凉的手指无意地纠缠在一起,面上却看不出表情。

松原夫人木然地回头,精致的脸庞上依稀可见悠河的影子,他们都是非常好看的人。夫人的目光如死水般落在她身上一瞬,而后便又移开了。

浅井千寻没有注意到这个眼神,低着头径直道,“我想感谢您,可原因说出来却显得太渺小而不值得,我不太会说话……抱歉夫人,以前我从不知一个人能有那样堕落不堪的感觉。渺小,可悲,好像活着就是在浪费生命,只有死了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杀青戏是第53场,就算重来一次,我依然被古贺先生的演技压制着……但最后拿起碎瓷片时,我还是抑制不住地想把它狠狠摁进手腕里。”浅井千寻想到了什么,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呼吸忽然紧促,过了一会才平静下来。

半晌,她再次开口,声音微微颤抖。

“我真的……吓坏了。”

她知道自己被広末铃兰影响太大,最近一直表现得不像自己,明知道,也害怕着,却不敢告诉别人,因为换来的肯定是其他人对自己的嘲笑和嗤之以鼻——她只是一个第一次演电影的新人,就这么轻易地被角色束缚而走不出来,说出来太可笑了。

甚至连神山先生,她也不敢多说一句,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会用看‘不合格演员’的目光看她,那种眼神,想起来就令人难受。

“很没出息,对。”浅井千寻僵硬地咧开嘴,想牵出一个笑,但嘴角刚刚翘起却又迅速地放下,而后沮丧地把头埋得更低。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对松原夫人说这些话,但有些话不吐不快,而夫人肯定不会计较这些。对方甚至不关心自己在这里做什么。

又陪着松原夫人坐了一会,直到探望时间结束,浅井千寻从沙发上坐起来,帮已经躺下的夫人盖好被子,倒上一杯水放在床头,做这些时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一切做好后,她后退了两步,郑重其事地向对方深深鞠躬。

“谢谢您,夫人,祝您一切安好。如果不嫌烦的话,以后我还会再来。”

她知道那种孤独可怕的滋味是什么感觉,也好像明白了所谓绝望是什么颜色,因而明知松原夫人这样的病人恐怕最想做的就是自己呆着,却也想效仿铃兰的父亲広末德人那样,从不说放弃。

道完别,少女转身离开。就在她即将拉开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松原夫人如梦呓般的低弱声音。

“好好活着。”

几乎是一瞬间,浅井千寻鼻子一酸,眼眶刷地红了。

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她,少女一把拉开门几乎用逃跑的方式狼狈地冲出走廊,一直跑到撞上什么人后才终于停下来。抬起头,她撞上了一个略显担忧的深邃的眼睛。

“浅井小姐?”神山己风探□凑近她,“没事?”

看到邻居先生的第一眼,浅井千寻险些泪腺崩塌。她死咬着嘴唇,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而后瘪着嘴道,“……饿。”

神山己风表情一滞,露出了极无奈的模样,“那走。”

两人一起朝疗养院外走,在即将坐进车里时,浅井千寻回头看了一眼松原夫人房间的方向,突兀地说道,“夫人是好人。”

这或许是她对人最高的评价,因为不会夸人,也不善言辞,如果真要穷尽词语来形容松原夫人的话,她大概只能说出‘如同悬崖上的花一般’这种比喻来。

返回东京,找了家人烟稀少的店吃完晚饭,不,或许该叫宵夜,神山己风和浅井千寻一起踏进了公寓电梯。原本对于浅井千寻最近的精神状况,神山己风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或是开导,但如今去了一趟宇都宫后,邻居小姐看起来好多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带着某些东西去了宇都宫,而后把东西丢在了那里,轻装而归,还完成了某种说不上来,却能明显感觉到的蜕变。

瞥了一眼旁边正在专心看着电子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的少女,神山己风笑了笑,觉得没必要再问了。至少她没再摆出那副对周围毫不关心的样子,已经是进步,剩下的还要靠自己慢慢调整。

站到浅井千寻的公寓门口,两人同时停下脚步。黑发少女在开门前想了想,转过身,郑重其事地朝神山己风鞠了一躬。

“谢谢您,神山先生。您一直这么无私地帮助我……您真是个好人。”

……好人……

神山己风无言以对。

他这是第几次被发卡了?

浅井千寻没有在意他的表情,苦恼地扯了扯头发,“总这样欠您的人情让我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为您赴汤蹈火!”少女说着,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早就为您两肋插刀过了”

“嗯?什么?”己风表示他没有听清楚最后一句。

“没什么……今天辛苦您了!”浅井千寻直起腰,清澈如溪般的双眼不带丝毫多余色彩地直直望着眼前人。

……这满口的敬语啊……

神山己风勾起嘴角笑了笑,自己也搞不清楚其中是否有无奈的成分。定了定神,他开口道,“快请进去休息,浅井小姐。”

“嗯。”浅井千寻点了点头,却迟迟没见动身。

神山己风挑起眉,“还有事?”

对面的少女犹豫地点了一下头,而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先前在路上和大友穗香交流的短信,抿了一下嘴,忽然道,“神山先生,失礼了。”

什么?

神山己风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眼前的少女忽然踮起脚尖,纤细的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稍稍借了一下力,柔软的唇凑到他的脸旁,毫无预兆地,轻轻亲了一下。“谢礼,神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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