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骤雨将至
()“不肖姓钟,单名一个‘淼’字,现任职公祺帐下,亦是你家主公故人。诸位稍安勿躁,待得了你家主公一个承诺之后,不肖定亲自送诸位回去,彼时诸位若恼怒难消,不肖愿负荆请罪,但凭诸位发落。”温雅男子右手支颌,手肘抵在案几上,面带犹如春风般的微笑,徐徐说道。
范觅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我家主公的故人?确定不是敌人吗?”
钟淼却似乎对他的敌意一无所知,闻言只是扬唇一笑,懒懒道:“故人或敌人,你家主公自有论断。诸位先请了。”说完斜了下手,宽大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他犹如女子般纤细雪白的手腕。“清远,带他们下去,严加看管,如若一人自行离去,那便……”
清远一低头,抱拳道:“是,军师。”引了一队人上来,围着范觅四人往外走。
范觅四人虽然被绑得严严实实,但被带到村庄最外面的柴房去时,一路上却并没有对他们推搡辱骂,这对真正意义上的战俘来说,已经算是礼遇有加。
被关进去之后,那个叫清远的招了招手,语气轻蔑地说道:“把他们解开,这屋子给我围起来,严加看管!军师有言,若逃了一人,我等皆是军法重责。”
有人上前去解开绳索的一瞬间,范觅微微侧头,给他身旁的罗震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罗震进州牧府有几个月,跟在范觅身旁的时间占了这几个月的三分之二还要多,两人之间已经默契非比寻常。见到范觅的眼神,他立即动作细微地悄然点了下头。
绳索一松。
四人同时疾速分开行动!
范觅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抢步上前直冲靠近门口的清远,罗震与其他两人杀向柴房内的两人。
其实送他们过来的有八个人。可这柴房着实窄小,又非常杂乱,满是灰尘,清远等人自诩这里里外外全是他们的人,这四个人已经是插翅难逃,是以只让两个人进屋给他们解开身上绑着的绳子。
钟淼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他们只是做人质的,只要不妄动,基本不会有任何危险。
清远实在难以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想着尽力一搏。
范觅的匕首泛着寒光,到的很快,眨眼就逼到清远面前,他仓皇之间反射条件地伸出右臂去挡。范觅下手毫不容情!
清远一声闷哼,右手臂上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时流了出来。他抽出腰上挂着的环首刀,口中大喝出声,手上忍痛反击。同时想着自己在门口,不能给这几个俘虏出去的机会,必须逼他们进去!只要还在这屋子里,他们就根本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范觅显然也很清楚,清远大刀一逼,他却是立即往后大退一步,反手匕首相击。环首刀撞上匕首,立即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门外传来众多脚步声。
三人对两人,而且范觅这一次带着一起的三人,原就是有武艺傍身的,进了州牧府更是花了大力气训练过。清远的两个帮手根本不是对手,短短时间内,那两人身上就多了好几个窟窿,当即连连退避,狼狈不堪。
范觅当机立断:“罗震,退!”厉声喝完,再次抢前一步,右手暗暗施力,这一次再撞上清远的环首刀,他的刀刃顿时“咔嚓”一声一分为二。脚下一沉,侧身,左手成爪,一把抓住清远右肩再用力一收,同时右手回到清远的脖子上。
罗震三人已经抢到门口。
“咣当——!”一声大响之后,罗震等人默然退后一步。
面对来人,范觅匕首放在清远脖子上,原本凌厉带着杀气的脸上忽然神色一敛,笑眯眯地点着头说道:“钟先生,你既然只是想要我家主公的一个承诺,那么我一人在这里等着也是一样。何必这样囚禁了我这三个兄弟?不如放他们回去给我家主公禀报了先生你的意思,还免了钟先生你派人去寻我家主公,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数百士兵前方,站在这间小小柴房门口的钟淼弯了弯唇,笑容里居然还是带着几分优雅:“若我说不呢?”
范觅匕首再靠近清远一分,眼珠子转了几转,笑嘻嘻地回答:“那便只能是鱼死网破啦。小人贱命一条,实不敢误了我家主公。”
“你如何肯定,我会因清远而受你要挟?”钟淼的笑容中加了一丝兴味。
“我并未要挟钟先生,只是在谈话而已。方才钟先生你不还绑着我兄弟四人说话,此刻嘛,不过是换了种方式而已,先生以为呢?”
钟淼颔首,抬手摸了摸下颌:“赵云送到我那位故人身边的人,的确不错……”他温柔地笑了笑,挥手,“你们退开,放那三位走。”
范觅立即示意罗震三人立即走人不要多说。举着弓箭的士兵退后了几步,罗震三人快步奔了出去。
钟淼忽然说道:“清远,此事并无大碍,你不要犯傻。”
被做了人质拿来要挟人的清远面色如土,眼中隐隐有着倔强。他梗着脖子嘶声叫了一句:“我也不怕鱼死网破!”说完身体往前一撞,范觅完全没有防备所以并没有及时收手,他手中的匕首锋利非同一般,当即清远喉咙被割断,鲜血喷薄而出,他几乎是立时就毙命于当场。
罗震几人跑出去时并没有一起,分了三个方向,此时不过各自奔出百米,眼见清远已死,退后的弓箭手立即转身各自瞄准跑了的三人放箭。
三人中罗震脚步最快,听到身后不对,登时跑得更快,他身后的箭矢通常没追上人便纷纷失了力道落在地上。而在其它方向的两人却没有他那么容易了,都是身中数箭,依旧还在狂奔。
这毕竟只是个四周都是山林的小村庄,所以三人无论有没有受伤,都算是逃离了敌手。
范觅脸上笑容消失,沉默着把人放在地上,深深地叹了口气:“钟先生……”
钟淼闭了闭眼,摆手道:“是清远自己犯傻,与你无关。但……我已应了你的意思,还请你接下来,安分些。再出岔子,也许我会试试,仅已故人身份亲去见一见你家主公,请他一诺。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范觅也不多言,只是脸上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利索地把手中匕首抛了出去,继而反身回了柴房内,盘腿坐在角落里,朝着屋外的钟淼耸肩。
“带清远下去。”钟淼背过身,踱步而去。
×××
关珊见到了罗震,听到消息时,有些难以置信——钟淼?那个之前她和阿莹一起,在焦家村那儿遇到的王家军的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张鲁帐下的人?王岳呢?他自称是她的故人,抓了人相要挟,要她的一个承诺……很明显,他已经知道她现如今的身份,他想做什么?
从来没有想过,她还能再碰上他。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关珊她们依旧在定军山中,现在正依照张鲁的游击队透露出的信息,往西南方向悄悄潜行。
罗震逃出来,赶到定军山内,传了信号之后让人带着找到关珊,又费了些时间,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
再一听到他回来的过程,关珊立即想到的是:“范觅不会有事吧?”
罗震深深地垂着头:“那个钟军师说要主公的一个承诺,我们逃出来时那个钟军师的亲信清远已经死了,他却没有怪罪。小人猜测,范师傅应该无事。”他们由范觅高顺顾九教导过武艺,范觅教的最多时间最久,高顺顾九这样的人,他们自觉距离太大,连一声师傅都不敢妄想着叫,只能叫无官无职的范觅一声师傅了。
关珊是真的有些不解了:“罗震你说,他要一个承诺,却绝口没有提起内容?”
“是,主公。”
“意思是,他还会派人送信来,说清楚他的要求。”关珊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没理解错,他的意思是,张鲁这次出兵,是他指挥的吧?若我在等钟淼的信,那么张鲁军就暂时不会再轻举妄动,突然攻打我军营寨?”
罗震又低了低头。
关珊思索了一瞬,想到罗震说起清远是怎么死的,又想到范觅,总觉得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浮动,让她难以平静:范觅在他们手上,她如今已经拿不到主动权。但……也绝不能太过被动。张鲁暂时不会再动了,是吗?那么,就轮到她来!
既有可能,她就必须给予嚣张了这些日子,给刘征大军造成深深压力甚至畏惧的那些隐在山中神出鬼没的张鲁军一个教训!他们只要吃一次败仗,钟淼在提出要求时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分量,也会再重视有利用价值的范觅几分——越重视就越不会让他出事。再有,一场胜仗,我军士气将会大振!
“罗震你受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下。”关珊平稳地说道,继而朝着一旁招了招手:“初荷,你过来一下。”
简易木棚内的初荷连忙走过来:“公子?”她知道关珊不喜欢听主公,立即就很温顺地改得和陈萸一样,叫她公子了。
神色不明的陈萸在一旁坐着没动,只是用力抿了抿嘴。
关珊弯下腰,凑到初荷耳畔悄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