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孤云出岫 第十三章 挣钱了

第一卷 孤云出岫 第十三章 挣钱了

陈文和王三在将马匹送回驿站后,就直奔县衙后堂而去。

在县衙前厅那边,值班的一群衙役刚见到陈文二人的身影,就一窝蜂的围了上来,还不等他们两个喘口气,众人就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

“陈哥儿,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啊,刘班头呢?”

“是不是出啥事了啊,张四哥呢?是不是和刘班头一起了?”

“嘿,王胖子,你给说说咋回事啊?”

.........

陈文见众人吵吵嚷嚷,问个不停,重重的咳嗽一声,他环顾四周,众衙役见他神色凝重,面面相觑。

陈文见众人停了下来,转头对王三说道:“你在这候着,我去后堂找县丞大人。”

王三点点了头。

众衙役见陈文身形没入后堂走廊不见,都齐刷刷的看着王三,一脸你老实交代的表情。

陈文穿过走廊,急急忙忙的步入后堂,见县丞黄大人正端着一杯茶,站在一处窗户前欣赏着后院的花圃。

听得脚步声,那站在窗前身穿便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微微皱眉,心想这群家伙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该是时候立立威,挫一挫他们的惰气了。

他转过身,眉头一挑,刚想呵斥几句,就听到耳旁传来一句熟悉至极的声音,“舅舅,出大事了。”

黄大人身形微微一顿,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嗓音严厉,对着来人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衙门里要称呼黄大人,公私两分,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

陈文一脸平静,这句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当下一拱手,“大人,出大事了。”

县丞大人气的吹胡子瞪眼,刚喝下的茶水都差点给吐出来,“你这备懒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大人我能出什么事,混账小子,有话快说。”

陈文嘿嘿一笑,收身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囫囵一口饮尽。

县丞大人看到这一幕,轻轻摇头,看来是真有急事,十有八九如刘伶之前所说,是五仙教那帮苗人搞得鬼。

陈文喝了两杯茶,缓缓了神,这才将之前刘班头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县丞大人。

黄维和面色难看,沉声道:“去吧,你自己要多加小心,遇事不可莽撞,一旦发现城内有可疑踪迹,立即回来禀报与我,知道了吗?”

陈文一脸古怪,这还是第一次见舅舅如此慎重。

县丞大人黄维和挥了挥手,“看什么看,你小子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如何跟你母亲交代,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看过那份卷宗?你既然知道了此事,就该知道那帮苗人的行事手段,切记万事不可莽撞,不可自作主张,知道了吗?”

陈文瘪了瘪嘴,赶紧跑路,再不走还得唠叨个没完,他也是狐疑的很,以往在舅舅家里可能会这样,在衙门他可从不这样的,今日是怎么了?

等得陈文远去,黄维和给自己续了一杯茶,重新站在窗前,看着后园的那处花圃,神色平静,想着心事。

终于要来了么?他冷哼一声,微微皱眉,不过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不少,也不知大人那边是如何决策的,看来我得去趟监丞府了。

陈文出了后堂来到前厅,在通传了县丞大人的命令后,就带着一干衙役出了衙门,便服出街。

一行众人分作四处,分查四门,陈文和王三单独一组,往北门而去。

——————

醉花楼,暖香阁。

丫鬟翠玉的那间里屋已经被某个假装醉酒的无赖货色给霸占,鼾声如雷。

苗淑碟的香阁这边,主仆二人坐在梨花案几两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女儿家的闺房话。

翠丫头手里拿着一件青衫,是送某人回屋的时候顺手从茶桌上带过来的。

小丫头低着头将那件青衫平铺在暖台一侧,青衫胸口处一大片酒渍,清晰可见。

翠玉瞧着那一片酒渍,愁眉不展,不知道如何是好。

苗淑碟看着桌上的那两只酒杯,嘴角含笑,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满意自己计谋得逞,试出了某人的狐狸尾巴,还是在笑话某个家伙的酒量,尽然还不如自己一个女儿家。

她纤手轻起,将那还未来得及喝的满杯酒重新倒入酒壶,听着侧屋那边遥遥传来的酣睡声,心思百转。

无耻,果然是在装醉。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无赖的人,只不过不知为何,心里面却并不如何厌恶。

苗淑碟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梨花小案几的桌面,将并未动过的那壶酒轻轻放在了朱红色的木质酒托上,对着正自蹙眉的丫头说道:“翠玉,你将这壶酒送回厨房,顺便取些吃食来。”

小丫头试探问道:“小姐,今晚我们要在房里用膳么?”

苗淑碟回答道:“是是是,今晚就在房里用膳。”

翠玉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抿嘴而笑,端着盛放那壶酒的托盘走出了屋子。

苗淑碟听着丫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站起身,转身走向内阁自家的闺房。

不多一会儿,她再出来时,手里多出了一方绣有大红山茶花的棉布帕巾,上面搁着一块色白光洁的香胰子。

等到丫鬟翠玉回来的时候,李云风那件布满酒渍的青衫此刻已经干干净净的挂在临窗的衣架上。

小丫头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小姐做的,她不动声色的将手里拎着的食盒轻轻的放在梨花案几上,蹑手蹑脚的向着自己小姐闺房的内间那边摸去。

香气怡人的的闺房那边,一袭鹅黄色淡雅长裙的美貌女子坐在窗台前,托着腮,对着西下的夕阳想着心事。

双手拄着的妆台上,放着几张方方正正的便笺,墨迹尤新。

上面三三两两记着几句小诗,正是李云风先前称颂山茶和伶人的那两首,字迹典雅秀美,飞扬灵动。

如果李云风此刻在这,定会大大惊叹,仿佛正该如此才对,字体架构结体匀整、秀逸多姿,一如女子素雅在表、洒脱在里,颇有后世“曹全碑”的气韵。

清倌儿卖艺不卖身,端庄淑静、弦曲如意在外,才情处世、雍容大度在内。

闺房的立门那边,一个圆脸的小丫头拨弄着门前的绣帘探头探脑。

苗淑碟有些想笑,死丫头就会弄鬼。

她站起身向着外屋走去,丫鬟翠玉嗖的一下收回脑袋,鬼鬼祟祟的跑回外间的梨花案几暖台边,只当是自己刚刚到,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苗淑碟来到暖台边,揭开食盒看了看,最上面一层放了碗米饭,下面两层各自放了两碟精致的小菜,难得的是自己都没说,小丫头这回却机灵的很,善解人意的捎来了一碗解酒茶。

苗淑碟刚要提起食盒,小丫鬟翠玉赶忙伸手接过,“小姐,还是我来吧。”说完还不忘朝着自家小姐使了使眼色。

身着鹅黄色淡雅长裙的女子,被自家丫鬟一顿戏弄,气的小脸微微泛红,伸手作势欲打。圆脸小丫鬟心知不妙,提起食盒就跑,一边跑一边伸手做了个托腮的动作。

苗淑碟一跺脚,“死丫头,等我回来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才不管这些,做了个鬼脸。

等到小姐推开门径直远去,翠玉这才提着食盒进了自家房间。

小小的房间内,光线昏暗,原来自打那位公子喝醉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

遥挂西边的那一抹晚霞也渐渐沉了下去。

翠玉将食盒轻轻的放在圆几茶案上,探头看了看内间的屋子,见躺在床上的公子还未睡醒,便轻手轻脚的掀起锈帘,在床榻前的搁屉里摸出了一截红蜡。

小心翼翼的关上搁屉,转身在靠墙的桌案上拿起烛台,小丫头摸出火折子,轻轻一吹,一粒灯火飘摇亮起,满室柔光。

小丫头翠玉借着烛台亮起的光芒,看了眼房间,熟悉而又陌生。

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呢?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还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呢?

好像五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人,自己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心心念念等他回家。

小小的房间内,静谧安宁,一个圆脸小丫头愣愣出神。

不知不觉间,小丫头翠玉只觉得心头凸起,酸酸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一样,多少年来,自己一直渴望的哥哥真的回来了么?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烛台轻轻的走向床边,希望借着烛光看清那个人的模样,脑海中渐渐快要模糊的熟悉模样。

床头那边,侧身而睡的公子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睁的老大,充满疑惑?

小丫头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瞅了半天,似乎是没能找到心目中的理想答案,有些失望,幽幽的,仿佛擒着泪水。

李云风心头纳闷,怎么个意思啊,你这一脸失望的表情,眼睛肿肿的,是丑哭你了吗?

他眨了眨眼,小丫头无动无衷。

他轻咳一声,再次眨了眨眼,面前的小丫头一个激灵,终于还了魂。

妈呀,小丫头翠玉失声尖叫,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拿着烛台,连连后退,那一粒灯火随风摇曳,飘摇不定,就像是一只惊慌的萤火虫,四处乱窜。

李云风吓的赶紧一个蹦跶起身,伸手从小丫头手上接过烛台,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烛台就给摔在了床上,之前那两壶酒水就是这样遭了无妄之灾。

话说这一天之内,小丫头被自己接连吓了两回,这是命里相冲啊,得赶紧离开才是!

李云风心里正暗自腹诽,小丫头那边待看清身前的人后,也立即安静了下来,只是伸手不断拍打着胸口,微微喘息。

李云风郁闷不已,见面前的小丫头还好似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开口问道:“你家娘子呢?”

小丫鬟翠玉见面前的公子开口,总算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似乎是感觉自己之前的行为太过丢人,她低着头,嗓音弱弱道:“这个时候,我家娘子应该去前厅用饭去了。”

李云转头看了眼窗外,日头已落西山,黑夜逐渐显出了轮廓。

他之前原打算装醉来着,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果真这般无赖,在一个清倌儿这睡一宿,要是被传了出去,倒时候流言蜚语到处乱飞,本来没什么,也成有什么了,名誉都没了,还让人家姑娘以后怎么立足?

只是被两个姑娘家一折腾,这温香软怀的,李云风当时就有些乐不思蜀了,躺在小丫鬟的床上,思绪乱飞。

直觉告诉他这样不对,可自从来到这儿,自己就没正儿八经睡过一次好觉,脑中虽然保持着一丝清明,但实在熬不住倦意,恍恍惚惚间,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直到方才听到小丫头翻出的动静,才悠然醒来。

不成想,这一睡竟是睡到了日落西山,眨眼间便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了。

李云风看着一旁低着脑袋的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握着那盏烛台,轻声说道:“哦,这样啊,那你怎么不和你家娘子一起去吃饭呐?”

翠玉抬起头,有些落寞,“我们这些做丫鬟的,是不能和自家娘子同桌吃饭的。”

小丫头说着似乎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翘起,有些高兴,“只不过我家娘子待下人极好,每次没人的时候总会稍来饭食和我一起吃的,私下里就和姐妹一样。”

李云风微微一笑,打趣说道:“难怪,所以之前你和你家娘子一样的敲门动作,是你家娘子私下教你的某种暗语?”

小丫头捂着嘴巴,不敢置信,心想眼前的公子不愧是读书人,这都知道了!

李云风见她神情,就知道自己多半又猜对了。

那位苗娘子还真是个心大的。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的李大公子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苗淑碟原本是打算等他醒过来就送客的,就算某人耍无赖,真割了面皮不要,真就当院子里的小厮是摆设了?

纵然你有几分诗才,我一个姑娘家家的的总不能才见面不到一天就连矜持都不要了吧!

真以为人家苗姑娘会留宿你?

真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在装醉?

这不就让翠玉给你拎来了食盒和一碗醒酒茶送客来了么?

李云风正暗自得意,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会把握女儿家的心事了,怎么猜怎么有啊!

一旁的小丫头不知道面前的公子在高兴个什么,冷不丁的说道:“公子,你刚酒醒这会儿还头疼着吧?我家娘子让我捎来了醒酒茶和晚间的饭食。”

李云风这一下午就喝了三杯酒,早就折腾的饿了,听小丫头说捎来了饭食,立时肚子就饿的咕咕叫了起来。

翠玉捂着嘴一旁轻笑,李云风捂着肚子一脸无奈。

两人转入外间,小丫鬟揭开食盒,拿出那碗醒酒茶,说是让公子先喝了,还说如果公子还需要喝酒的话,只许喝一杯,娘子说不能再让公子醉了,记得自家小姐之前还特意给公子预留了那壶还没喝完的酒呢。

李云风知道这是小丫头借口离开呢,他也不点破,自己真在这吃饭,她一个丫头吃没吃过不好说,总不会答应和自己一起吃吧,待在这反而尴尬。

等小丫头翠玉的脚步声回荡在在廊道那边,李云风这才端起碗,风卷残云。

心里美其名曰,不能让人家小丫头久等不是?

堪堪小半盏茶的功夫,李云风吃干抹净,吹灭了烛灯,将食盒整整齐齐的提在手里,心满意足的往正屋外间这边走来。

三折花鸟屏风的那头,已然亮起了两盏烛火。

小丫头翠玉正坐在临窗的茶桌前,百无聊赖的一手托着腮,一手拨弄着那株插在瓶口的桃枝。

与先前的苗淑碟有样学样,主仆二人如出一辙。

也不知道小丫头在想些什么这么入神,直到柔和的烛光下,墙壁上的黑影一闪,她才意识到后面有人,自己先前竟然连脚步声都没听见。

翠玉倏然站起身,见李云风此刻正站在她后面,手里还拎着那方食盒。

小丫头小脸一红,伸手接过食盒,对着李云风说道:“公子,衣衫干了,你就在这换了吧,我去外边等你。”

说完拎着食盒,急匆匆的跑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李云风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这里的小丫头都这么奇怪的吗?先前提着烛台看自己的那会儿还眼睛红肿的,这会儿怎么又脸红了?

来到悬挂自己衣衫的那扇墙边,李云风伸手摸去,胸前洒满酒渍的地方已然干透。

他缩回手放在鼻尖一闻,清香怡人。

取下自己的那袭青衫,再将身上的这件灰色宽袖长衫挂在衣架上。

李云风双手轻轻一抖,一张四四方方的便笺悠悠然顺着青衫滑落在地。

他俯下身,捡起那张便笺瞅了瞅,笑意醉人。

穿好衣服之后,李云风来到梨花案几小桌旁,在一本《花语茶香》的书籍下,找到了那方大红色山茶的棉布帕巾,里面包裹着万生钱庄的百两银票。

李云风将那方帕巾连同银票一起揣入怀中,刚走几步,便回过头来,再将挂在衣架上的那件灰色宽袖长衫整整齐齐的叠好,安然的放在梨花案几上,上面压着那本《花语茶香》。

拉开房门,李云风只觉得神完气足。

小丫头翠玉提着一盏灯笼等候多时,李云风看了看她,见她打着哈欠,不自觉的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笑意醉人。

丫鬟翠玉一脸茫然的头前领路。

桃花小院那边,有一袭鹅黄色淡雅长裙的女子站在一颗桃树下,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伸手捂着嘴笑弯了腰。

原来某人趁着小丫鬟不在的时候,想去辨别真伪,想看看那家伙是不是在装醉。

只是当她蹑手蹑脚掀起锈帘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家伙流着哈喇子,打着轻微的鼾声,睡的像头死猪,那场景实在让人喷饭,当时还差点笑出了声。

床头的小台上,安安静静的放着几两碎银子。

桃花树下,苗淑碟轻啐一口,“就那几两碎银子,还怕睡觉膈着腰啊,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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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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