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滚石谷
“我智鸢舰士卒用命,大事可期!”邓世昌终于在最后一名士官离开舱室时激动的流下了热泪。
这气海液哪里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值钱!
只是他们感激于邓世昌待他们如同手足,一个个变着法的想要让出自己的气海液,若是说他们内心不甘心或许有之,但是他们更多的是希望邓世昌能够变强!
智鸢舰上的官兵心中清楚,若是没有邓、陈两位在海军衙门周旋,他们哪里能按时拿的到饷,养活一家老小?即便不是全额,但是他们的努力也看在了眼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刻正是报恩之时!
陈金揆的身上没有多少伤,只是因为在海水中长时间浸泡让他的皮肤看上去有些发白。
毕竟在海水中与跃海鲲相持了很久,散会后,他马上就返回自己的舱室去补觉了。
乌翎则来到了甲板上,此刻水兵们正挥舞着大锯子,切割庞大的跃海鲲肉块,将它可食用的部分送进了智鸢舰的厨房,一些水兵正在厨房搭手,帮忙焯水,腌制多余的肉。
一截足有十米来长的乳白色脊骨被数十名士兵小心地装进一张渔网,然后用滑轮吊起,从海水里面运上了舰。
像这样的脊骨,还有六七截,此时跃海鲲的尸体上正站着数名水兵,他们正忙着把这具尸体拆解。
乳白色的脊骨上有明灭不定的符文光芒在闪烁,乌翎必须趁着脊骨还是新鲜的时候下手,晚了,符文就会自行消散。
然而这脊骨最细小的骨节处都有脸盆那么大,只能用锯子一节节锯开,然后用打磨机将其抛光成圆球。
因为是做实心弹,所以不需要考虑装药,但是一入手,乌翎才知道这骨节重量也不轻,他费了好大劲才把骨节固定在操作台上,直接就在甲板上摆弄起来。
而进入状态的乌翎一门心思扑在打磨脊骨上,动作娴熟,精妙的手法更是让那些在一旁看着的水兵目瞪口呆,只花了不到一个半小时,一枚实心弹的外形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接下来的细致打磨都没有轮到乌翎出手,很快就有水兵主动接了过去。
他们发现这个新来的乌巡查比起那些洋人要好说话的多,看着年纪轻轻,但是动起手来一点也不比那些身份高贵的“洋大人”动作慢,而且动手时也没有遮遮掩掩,反而更是赢得了水兵们的好感。
有了水兵的帮忙,乌翎的进度快了不少,直到天色渐暗,跃海鲲被处理的骨头都不剩了,智鸢舰上已经多出了七枚符文实心弹。
乳白色的实心弹被水兵们用稻草细细地裹起来装入木箱之中送入了弹药库,多余的料被放到底舱,然后大家一起动手清理甲板,搬出桌椅,在甲板上吃着鲲肉,配着晒干的蔬菜以及打捞上来的一些藻类,就当做是庆祝这两日来的大胜。
偶尔也会有人想到死去的战友,留下痛苦的泪水,但是很快就会被众人安抚投入到晚宴当中,乌翎听到他们说“要为那些没有享受到这一切的战友而活着”,心中似乎有根弦被轻轻拨动,默默地举起面前的茶杯,对着远处快要沉入海平面的夕霞遥遥一敬。
因为在海上,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突发状况,这场晚宴进行的极快,而且还是两波水兵轮流用餐,体恤士兵的同时还不忘维持警惕之心,这样的布置显得极有章法。
“这次我们打捞的是明朝大貂寺郑和外拓海疆后的一支海运货船队。”邓世昌手中握着一张已经发黄的羊皮纸卷。
他缓缓将纸卷展开,乌翎这才发现纸卷中间一块被烧出一个大洞,周围虽然做了一些修补,但是还是有焦黄色的痕迹存在。
“当时拿到这卷海图的时候我们费了很大的劲。这张海图由一位官员从一名破落子手中收购,本来是瞧上了这羊皮纸卷所用的上好的黄花梨卷轴,谁知道发现这张海图也不简单,竟然藏着明朝中期的走私商人走的海路。这官员胆大包天,竟然私自指使家奴寻船出海,被我皇爪牙粘杆处密探探得其中辛密,只是在搜寻这海图时被那犯官放火想要焚毁罪证,故而变成了这模样。
这张海图辗转多次流落到李中堂手中,李大人最后又将它交给了我,我多方探寻,最终找到了这海图描绘的走私海径,并且查阅史料得知,这是大貂寺郑和当年开辟的海路,只是后来海贡贸易废除,这些商路竟为商人把持,让许多商人之家谋得巨财。
海运之利十倍不止,虽然海上灾难多发,但十船有一船能到达目的地就足以将一切损失弥补回来。
我们查阅得知,明朝羽宗皇帝时期,江浙大商组织了一支由十八艘福船组成的联合海运船队。
其中装满中国之特产,许多到现在都已经失去制作方法的法器、瓷器、羽衣都有可能出现。
这支船队出海后不久即遭遇了掣电雷场,一半的福船被天雷击毁,我们仔细查看了那条路径上多达八处可疑点,最终确定了这次的目的地泪石礁前的滚石谷!”邓世昌的手指在海图上那个已经被标出来的地方重重地点了点。
陈金揆随即说道:“泪石礁处暗礁不多,面积也有限,能供十来人在上面歇息,走这里是因为它有一标志性的泪滴形礁石,便于船队辨识方向。
而在泪石礁出去不远,那片被许多渔民称作滚石谷的地方则有极大可能就是那支福船队葬身之地。”
“据那边的渔民说,泪石礁前每隔两到三年,前方海面上就会出现石头自高处滚落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只在一小块区域出现,越靠近越听的清晰,好像山谷回声一般响亮,滚石谷由此得名。
不过据我们推断,这滚石之声怕是那掣电雷场里面的旱雷声,这种雷看不见形踪没有定律地出现在雷场之中,最是容易引发灾难,所以在这里必有所获。”邓世昌拍了拍桌子。
乌翎眉尖挤在一块:“我虽然不了解海上的状况,但是这些时日也听那些水兵说过,这掣电雷场怕是海上异象之中最为凶险的,即便有智鸢舰作为倚仗,在里面待上半个小时就算多了,这点时间哪里够定位沉船的位置,更不用说还要打捞了。”
陈金揆此时与邓世昌同时露出一个“早知道你会有这么一问”地笑容:“若是没有这点考虑,我们也不必大费周折来捞这批货了。你且看看这个,可有作用?”
陈金揆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制匣子,将它推到了乌翎面前。
乌翎将匣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铁针。
铁针上端尖锐,下部有一木制的圆盘相连,圆盘上绘有导气、聚气符文,用铁丝裹住与一道细铁链并在一块,铁链末端连着一个极小的铁秤砣。
乌翎把铁针拿在手上掂了掂:“这是避雷针吧?”
邓世昌笑道:“正是此物!我在英岛联合王国奉命接收战舰时也曾游历过其城市,其高层建筑多安装此物,起初并没有在意,后来与一些气动工程师谈过后方知其作用。
早在明朝之前,这避雷针就已经出现在中原各地。几经战乱后,其制造方法早已经遗失,只知道有根铁针外立于屋檐之上,其中构造就人云亦云了。
这避雷针也是我多次与洋人教习交涉才得到的模型,这次出海前,我从制造局弄来了15根足有8米长的铁针,圆盘也请人绘上了符文。组装成型后将它们散布在智鸢舰百米范围内,这样就可以极大减少这旱雷带来的袭击了。”
陈金揆也捋了捋胡须:“正是!虽说这掣电雷场之中还有一些雷精电怪,但是以我们的实力在没有这些恼人的雷电干扰时把它们赶跑总不至于太困难,现在所虑的是这避雷针能起多大作用,我们来之前也不敢拿出来尝试,更找不到场所,所以希望你在我们进入滚石谷前搞个推算,让我们也能心中有个底,实在不成,我们收手就是,免得徒增伤亡。”
乌翎点头,这里面光是那避雷针怕是就不好调用。
这制造局早已经是漏风的筛子了,里面不乏想要和李洪璋作对的人,那闻通龢之前那番作态就是明证。
“容我算一算!”乌翎也顾不得邓、陈二人在场,直接掏出纸笔,开始计算每枚避雷针能够承受的最大电量。
同时心中隐隐约约记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可以和这避雷针联系上,但是一时间却有些找不到头绪。
而另一边,陈金揆看到乌翎投入工作后,拉着邓世昌小声道:“这避雷针将雷电引开后,我们就要选人下海去找沉船了。避水符咒和鲨皮衣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我带人下去,你在舰上指挥就行。”
邓世昌拉着他的胳膊道:“哪里能事事让你去冒险,这次换我下去。这地方也是我找的,不亲自去确认一下怎么放得下心?”
陈金揆面色一冷:“怎么?怕我抢你的功劳啊?你是管带!哪能让你下去冒险?出了问题谁负责?这智鸢舰少了你,那智鸢灵体就废了一半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全舰的兄弟想想,何况嫂夫人与孩子还在家中,你也忍心?”说到后面,陈金揆脑袋一扭,竟是背对着邓世昌。
“嘿!你还教训起我来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没见你成家立业,怎么不给你自己想想?”邓世昌笑骂道。
陈金揆双手后背,转过身,凝声道:“不才也曾听闻冠军侯霍去病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虽无冠军侯之勇力,亦愿承袭其大志,中国不强,不敢成家!”
邓世昌看着陈金揆久久不语,叹了口气,转身走到舷窗口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条路注定不会短,你我皆当勉励而行!”然后他猛地转身,做出一个恶狠狠地表情说道:“回去就让你嫂子帮你找个合适的人家,我就不信了,老大不小了,你也真不着急!”
乌翎手中健笔如飞,密密麻麻地公式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稿纸上。
他放下手中的鹅毛笔,轻轻舒了一口气道:“我以最坏的情况估算了我们能待的最大时限,13个小时!再多些,外围的避雷针就会因为承受不住高强电流而烧毁,我们仅靠智鸢舰绝对闯不出去,所以还要留下两根避雷针以备不测,方便我们驶离滚石谷!”
“时间有些紧啊!不过就以12个小时为准,留足一个小时撤离,在此期间每个人都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没有命令不得离位!”邓世昌对陈金揆说道。
“乌巡查,到时候还要你带着兄弟们把避雷针装起来,然后布置好方位。”邓世昌又看向乌翎。
乌翎点头道:“这是自然!我定当全力以赴!不负管带重托!”
“既然这样!那便让智鸢舰向着泪石礁出发吧!争取今日日落前到达泪石礁,寻找落锚地,明日太阳升起之时,我们便伺机进入滚石谷!”邓世昌朗声道。
“遵令!”
……
智鸢舰拉响了汽笛,船员们又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
乌翎则回到了自己的舱室,脑袋里总是有种声音在告诉他,他遗漏了什么。
乌翎苦思了很久,握着思想鹅毛笔歪着脸贴在了桌子上。
桌上摊着他铺开的白纸,手在无意地写着什么。
他有些烦躁地想要起身,却发现思想鹅毛笔在他无意识的掌控下写下了一段话。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新生的婴儿又有什么用呢?”
这段对话让乌翎马上想起他从《泰晤士气动月刊》上看到那一篇文章,刚刚发明发电机的法拉第被一位贵妇人质疑时,他就是这样巧妙回答那位贵妇的。
而这个时候乌翎也终于想起自己要得是什么了!
正是这发电机!
滚石谷内正是一个极好的实验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