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献宝
成吉思汗二十二世孙,达延汗六世孙,蒙古最后一任大汗,十二年前继位的林丹汗,明国称虎墩兔汗,又称小王子。屋舍中,林丹汗正与几个亲贵叽哩噜咕,对跪在面前的张差只是拿眼皮夹了一下。桌上摆着马蹄酥,以及黑子红瓤的西瓜,张差的膝盖已是跪疼,他看着子粒漆黑的西瓜,心道,小时候西瓜籽就是这么黑,到了后来,就没见过这么黑的瓜籽了,就象家猪,小时候家猪是漆黑的,后来那种黑猪竟是绝了。
蒙古大人们仍在叽哩噜咕,此时他们议的是前辽东总兵,李成梁的接班人麻贵,此老已退居在家。林丹汗用蒙语问道,拿着麻贵不曾?一个大人闻言摇了摇头。麻贵是大同右卫人,距此不远,他为辽东总兵时,与插部多所厮杀。
张差已由家猪联想到野猪,又由野猪联想到大象,三千多年前的商代,中原大地上还是大象纵横。忽听:“阿了达日,很,搁了搁,波?”通译道:“大汗问你,尊姓大名。”张差抬头望去,只见林丹汗正注视着自已,张差与林丹汗对视着,小的张差四个字却迟迟无法出口。他张差可以装孙子,但是林丹汗残害了胡二哥,这个孙子装得便有些艰难。
屋中一时寂静,众人看着一个小人物与林丹汗的对视。终于,张差用刚学会的蒙语回道:“迷你,那日,张差搁了搁。”闻听张差的蒙语,林丹汗诧异了一下道:“他,哈米嘎和,浑白?”张差却望向通译,通译道:“大汗问你是哪里人。”张差道,我是蓟州人。林丹汗又嘀咕了几句,通译问道:“大汗问你,你打了太子,南朝因何松饶你,只将你充军?”张差道:“只因我向皇上进献了宝物,方才换取性命。”闻听通译之言,林丹汗一笑,几句蒙语后,通译问道:“大汗问是甚样的宝物?”
张差闻言,半晌方道:“若大汗能与二哥医治,我便说。”闻听通译的话,林丹汗面色一寒,继而想,张差是打太子的亡命徒,对他发怒怕是没用,他转移话题嘀咕了几句,通译道:“听说闻香教掏墙剜窟窿,喀天世界哩寻你,南朝朝堂也被你圪搅哩乱营了?”闻言,张差看向通译赞了一声:“好意译。”掏墙剜窟窿,喀天世界,圪搅哩乱营了,这些肯定不是林丹汗的原话,而是意译成这般。通译疑道,甚嗯?只因他不解意译一词。张差赞道:“我说你译哩硬梆。”
那通译微微一笑,将张差的话译成蒙语,林丹汗闻言一笑,众人也笑了。张差道:“险一险拖死的那人,是小的二哥,也是个硬梆的通译,都能将白莲教传教的话译成蒙语,还求大汗超生。”
仆从端上木盘,将奶茶一一献于诸位大人便躬身退下,林丹汗捏着几片枯叶掷入碗中,乃是晒干后的金针,心不在焉道:“我只问南朝因何松饶你,你向南朝皇上献了甚宝贝,再与我说东道西,拖死的便是你。”说着,端起木碗吮了一口,煮奶茶的水取自云冈石窟,乃是石窟寒泉。也就尝个传说,林丹汗与张差一样品不出滋味,张差是底层之人,林丹汗则是异域之人,没那么些食痂之癖。只听通译道:“大汗叫你挺些儿,再不老实,使马拖你哩!你只说南朝皇上因何松饶你,你又向南朝皇上进献了甚宝贝。”
张差却道:“敢问大汗因何拿我?”通译的翻译将将说完,林丹汗忽地扬手,滚烫的奶茶泼了张差一脸,杀那间,生理之痛刺激出生理之怒,张差面色一恶,猛地挺腰,正欲撒野,却又忍了。在众人的目光下,张差擦了擦脸,平复了平复道:“皇上因何松饶我,我向皇上献了什么宝贝,这乃是两问,只因我进献了宝贝,皇上方才松饶我,两问实为一问,大汗只需问我进献了什么宝贝。大汗要知此事,还需屏退众人。”说着,张差看了看诸人。
闻听通译的话,林丹汗想了想,用蒙语嘀咕了几句,通译道:“大汗听说你与明国的郑贵妃私通,谋害太子。”张差疑道:“私通?”随即笑道:“那叫交通,与郑贵妃交通的是闻香教,还轮不到我。才夸你译得硬梆,且得学呀。”林丹汗闻言亦是一笑,他挥了挥手,众人便起身告辞,几个武士立在墙角,皮甲上镶着铁片,林丹汗亦朝他们做了个手势,铁片摩擦声中武士们也退了出去,一时间屋中只剩林丹汗,张差,以及那个通译。
待众人都退下,张差问道:“敢问大汗,若是制得铁甲一付,有何赏赐?”林丹汗道:“甲一付赏一驼,弓一张赏一马,若是牛角弓,则赏一牛。羊角弓,赏一羊。”张差闻言心道,看来草原上还不大会制角弓与甲胄。
见张差不语,林丹汗面露不耐,张差方道:“借大汗的小刀一用。”说着指向林丹汗腰间。只见一把小刀镶着宝石,刀鞘是牛角的,牛角本是圆锥状,却被压扁成刀鞘,也不知是如何压扁的。闻听通译的话,林丹汗解下腰间小刀,付与通译,通译上前接过,叫了一声大汗。林丹汗却冲张差颔了颔首,通译只得捧着小刀走了几步,将刀递与张差。张差拔出小刀,冲林丹汗笑了笑,林丹汗看着张差,摸着小胡子亦是笑了笑,见张差诡异的表情,通译紧走两步隔在了林丹汗与张差之间。
区区一把小刀,林丹汗不以为意,若张差想当荆轲,他自诩手段强于秦始皇,不会被荆轲追得绕柱而逃,他端起木碗,却发现碗是空的,他抬眼望去,张差已是低头在青砖地上画着什么。
片刻后,“油黑忌白奴”林丹汗道。通译道:“大汗问你,干啥呢?”只见地上画了几个圆圈,圆圈内外还有些部件。张差抬头道:“骑马,日行二百里,步行,日行百里,若放快,只怕将将跑出数十里,马已累死。可见骑马比步行也快不了多少,敢问大汗是也不是。”闻听通译的话,林丹汗点了点头。张差又道:“蒙古矮马驮两人便跑不动,驮一人再负重数十斤而已,敢问大汗是也不是。”林丹汗闻言又点了点头。
张差道:“我有一物,名两轮车,骑之,日行五百里,以双腿驱之,无需草料,若车上再添负重百余斤,亦可日行三百里。”闻听张差的话,林丹汗又命通译说了一遍,不由起身看向地上那些圆圈,道:“恩,优威?”通译道:“大汗问,这是啥?”
关于自行车可日行几里,庄士有次在公交车上听两个老头聊天。他们骑自行车锻练,一天骑了六百里之后,其中一个回家后还觉得不过瘾,又骑到下面县城,来回又是七八十里,另一个便说他伤害身体,蛮干。两个老头骑自行车,日行六百里还不止,考虑到路况以及制作水平,张差肯定做不出后世水平的自行车,于是保守为日行五百里。可见从行路的角度,骑马不及骑自行车,骑马一天也就二百里。但是骑马可以短距冲刺,战马短距冲刺的速度远快于自行车,而且骑自行车束缚了双手,无法一边骑车一边作战,再有路况,自行车走不了的,马可以走。所以自行车可以代替战马行军,却无法代替战马作战。
这时,张差仰视林丹汗道:“一个轱辘都立得住,不要说两个轱辘,转起来就立住了。”轱辘一词源于蒙语,林丹汗在问话时也满嘴是轱辘。不待通译说话,张差起身,走到桌旁操起茶碗,俯身将茶碗滚了出去,道:“这不立住了,转起来便能立住。”那茶碗滚了半圈便不动了,林丹汗看着那茶碗想了一会,指向地上一个圈道:“恩,优威?”通译道:“大汗问,这是啥。”张差回道:“这是飞轮,脚踏飞轮带动车轮,脚停飞轮亦停,车轮却依然向前,飞轮不与车轮随动,便是脚不与车轮随动,车行时便可歇歇脚。飞轮里有弹片,只可使车轮前转,无法后转——”
片刻后,林丹汗蹲在图形前研究着,张差道:“此处为轴向轴承,而非径向轴承,车身压在前轮的轴向轴承上,车把才转得动。两轮车就这两处,一处为飞轮,一处为轴向轴承。”通译已是张口结舌,张差只顾道:“大汗,若能治好二哥的伤,我还有转轮铳报效。”
通译结结巴巴嘀咕了几句蒙语,看向张差道:“粪扒牛哭它妈,两眼墨黑,甚飞轮,轴承,转轮铳,叫俄咋译?”张差笑道:“那就译几句简单的,请大汗带我到草原,促进祖国统一,增强民族团结,弘扬藏传佛教。”通译闻言一脸焦急,冲张差频频拱手道:“急哩胡跳弹。张安答,张兄弟,切莫再瞎拨弹!”
却见林丹汗从张差手中接过小刀,又由地上捡起木碗,随着木屑四溅,林丹汗在碗沿上砍出一个豁口,他将食指抵住豁口,推着碗沿转了转,接着手腕又旋转木碗,在木碗旋转时,却将食指压了下去,却是个食指能推动木碗旋转,木碗却无法使食指旋转的结构。林丹汗用生硬的汉语道,飞轮?
张差闻言一挑大姆指道:“飞轮!”他伸出食指,在食指下方比划道:“弹片,弹片!”却是食指下方有弹片,木碗一但旋转,便会将食指压下去,飞轮的这种结构,使得车轮随踏板转动,踏板却不随车轮转动,两腿便得以歇息。
林丹汗蹲下,对着地上的图案又思索了半晌,起身道:“阿日和,无奴一?”通译道:“大汗问你,喝酒吗?”张差摇了摇头。林丹汗道:“拆屋!”通译道:“那就喝茶!”林丹汗拍了拍手掌,仆从进来,林丹汗用蒙语吩咐了几句。张差道:“我那二哥,被我连累得将死,酒,我怎生咽得下去,还求大汗给我二哥医治。”闻言,林丹汗吩咐了一声困饿密。不多时,仆从捧着一截人参上来,林丹汗冲张差嘀咕了几句,通译道:“大汗说,将这截人参与他吊吊命。”
张差立时跪了下去,叫了一声大汗!林丹汗笑看张差,用生硬的汉语道:“好马出在腿上,好汉出在嘴上。”张差却一指自已的脑瓜道:“好汉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