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七十二
()北朝的冬天特别冷。但春暖的日子正在一天天地靠近。
随着科举考试的结束,官员的增补,朝中人手不足的情况有所缓解。
裴凌南慢慢把手中的公务尽数转接,新任的御史中丞,是个年轻又有干劲的青年。裴凌南总觉得他眼熟,他却不肯说他们在哪里见过。
这一天,承天太后派林素琴来,邀裴凌南去永福宫小叙。那时,裴凌南正在写辞官的折子,不好推辞,只能前去。
永福宫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门庭若市,高贵威严。随着太后还政,朝中的大小官员不必再到这里来询问太后的意见。这个曾经北朝的最高统治着,如今穿着一身轻纱,跪在佛像前,脸上,是洗尽铅华后的淡泊。
林素琴把太后扶起来,太后让她退下去。
裴凌南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太后开口。
“朝中的事,多谢你帮忙。如今内乱渐渐平定,官吏也增补完毕,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臣,惶恐。”
太后看了一眼裴凌南微微隆起的肚子,“澶州会盟以后,以南朝向北朝纳岁币作结。看起来好像是我们北朝赢了,实际上呢?大家都输了。你放心,哀家不会对你和崇光皇帝的骨肉怎么样,毕竟,现在的我,也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妇人了。”
太后伸出手,裴凌南连忙上前,扶着她往卧榻的方向走。
“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么?”太后看似随口问,裴凌南却斟酌了一下,回答,“暂时没有什么打算,只是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夏款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2012商城淘宝网女装春装连衣裙淘宝网女装商城购物www.suduwo.com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冬装羽绒服淘宝网女装天猫商城淘宝网天猫商城淘宝网女装秋装购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www.tmalsc.com淘宝网女装冬款光儿和阡陌能够堂堂正正地留在南朝宫中。”
“你不用防着哀家。哀家知道。”太后做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坐。”
“臣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如今这座宫殿,只你我两个人。”
裴凌南仍然犹豫,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太后拉了她一下,强迫她坐下,“哀家又不是老虎,更不是当政的时候了。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学那个人,学了七八分像。可是他的狠,你却一点都没有学会。否则不会对一个耶律斛珠放不下心,不会参不透南宫碧云能够保命的原因。”
裴凌南不解地看着太后,太后怅然,“哀家年少时,也曾心软过。不敢杀生,不贪求权利。是与他在一起后,才开始苛求把一切都操纵在手里的感觉。人的一生,要做坏人很容易,要做好人却太难太难。我幼时见他,他也并不是今天这般模样,他的父亲叫他信陵,是相信有一天,他们能回到故土去。他入仕以前,也一直只有这样一个愿望。”
裴凌南的手背太后握着,不敢动弹。
“后来他遇见了你,从你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还没有贪念,没有**,简简单单的信陵。所以他保你,他在与我周旋的同时,想尽所有的办法保你。把你赶出吏部,让你被选进御史台,让沈流光不得不站出来娶你。是,哀家逼他,哀家与他的关系并不如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我们就像是争夺同一片山头的虎狮,我不敢说他爱不爱我,只能说我们相杀。”
裴凌南的嘴角动了动,觉得太后的手心冰凉一片。当他们身不由己的时候,年少时的情分也就都化为乌有了。
“所以宫是个可怕的地方,要走,要离得远远的。你的个性,沈流光的个性,都不适合呆在这样一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如果我是嫦娥,如果有飞天的灵药,我宁愿去广寒宫,孤独终老。”
裴凌南惊得站了起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无须惊慌。哀家既然已经还政,便不会再做什么。”太后摆了摆手,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渐渐放远,“我曾经恨过你。我恨被他保护的你,恨与崇光皇帝举案齐眉的你。后来我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面渐渐地想明白,我会变得一无所有,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心中没有怨恨,亦无愧疚。不管是不是无意中改变过谁的命运,我的人生也都已经赔付了。”
“太后……”裴凌南拜了一下,觉得她的身影特别萧索。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裴凌南可以走了。裴凌南郑重地行了个礼,转身的时候,听她吟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她一边走出宫殿,一边与那个叫楚楚的女子一起吟,“冬日游,似水云雪落满头。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纵无心,跌入云泥,相看笑不休。”
回到御史台,楚荆河已经坐在里面等她。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我现在可是吏部代尚书,能治你一个渎职的罪。”楚荆河笑着打趣。
裴凌南没好气地说,“楚大人真是好手段,不需要我帮忙了,就治渎职。要治早该治了,当初在幽州的时候怎么不治?”
“你这张嘴啊,就是吃不得亏!”楚荆河摇了摇头,又说,“我是来请你的,这个月十五,我娶妻……那个凶婆娘,你知道的。”
裴凌南愣了一下,然后拜道,“恭喜恭喜,可算是开花结果了。书瑶落落大方,又是吏部侍郎,哪来什么凶婆娘?”
楚荆河双手抱在胸前,满不在乎,“要不是她逼婚,我才不打算成家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楚家就你这么一个男儿,你总得想着传宗接代才是。”
“你还是先苦恼你肚子里的那个!别又生个怪胎出来,那两个小鬼已经够人受的了。”
裴凌南笑,拍了拍楚荆河的肩膀。
楚荆河成亲的这天,上京城分外地热闹。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办喜事,百姓们都在街道旁边看热闹。皇上赐婚,新郎又是国舅,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裴凌南一大早就去了秦府,陪同秦书遥。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从嫁服到妆容,都要求尽善尽美。
秦书遥紧张地拉着裴凌南,“我怎么记得,你当初嫁给流光的时候,没有这么麻烦呀?”
“我的大小姐,沈流光只是个府库小吏,无权无势,你要嫁的那位,是吏部尚书,太后的亲弟弟,门楣高贵,这能一样吗?”裴凌南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当初的那场婚事,着实仓促。
丫环不停地给秦书遥上妆,到了晌午的时候,才把首饰,衣服,妆容都办好。
秦立仁站在屋外问,“好了吗?吉时快到了。”
裴凌南连声应道,“这就好!快让喜娘进来!”
丫环把盖头盖在秦书遥的头上,秦书遥重重地握了一下裴凌南的手,就被喜娘扶出去了。喜乐声,欢呼声,充斥了整个秦家大院,刚刚还热闹着的闺房,如今只剩下裴凌南一个人。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也不出去,心下不知怎么,涌起一丝惆怅。
“不走?”有人站在门边问。
裴凌南抬头,见是阮吟霄。他难得穿了一件偏红的衣服,容颜也被这喜庆的红色染得平易近人了点。
“当然走,还要去楚家喝喜酒呢。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借丞相家的马车一坐?”
阮吟霄点头,“当然。”
马车跟在迎亲的队伍后面,向楚荆河的府邸驶去。阮吟霄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上京城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一场喜事,倒是把冬天的寒气给吹散了些。”
“这个时候,喝点酒,最好了。”
“今夜楚府摆宴,还怕没有酒喝?”阮吟霄看了她一眼,“只不过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能贪杯。”
“我本来就没打算多喝,只是由衷地替他们俩高兴。”
阮吟霄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楚府,新郎和新娘已经到去拜堂了。正堂不足以容下所有人,有些不爱热闹的官吏就在院子里聊天。裴凌南远远看到刘无庸,几步走过去,抱了他一下。老头吓得不轻,回过头来,“你这丫头,要吓死我呀!”
“老爹,我可舍不得你死。”裴凌南调皮地拉了拉刘无庸的白胡子,刘无庸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家的娃下棋都能赢我了,你这个做娘的,倒还像个孩子。裴大和裴二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北朝玩?”
“他们正被他们的爹囚禁在南朝的皇宫中学习呢。以往太过纵容他们,学的东西太杂太乱,要当皇子和公主,必须得正儿八经地从头学起。阡陌那个丫头,昨天给我寄了一封信,什么都没写,只画了一只吐血的鸟儿。”
阮吟霄道,“她这是抱怨呢。没了自由,累得吐血。”
刘无庸也说,“是呀,这么小的两个娃子,正是贪玩的年纪,不要太严格了。”
“这事可不能怨我,是流光拿的主意。”裴凌南对刘无庸吐了吐舌头,搀着他的手臂,刘无庸笑着摇了摇头。
正堂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新娘送回洞房。一身喜服的楚荆河,出来招呼众人入座开席。府里还请来了戏班子,小生在临时搭建的戏台上依依呀呀地唱,一瞠目,一甩袖,惟妙惟肖。
裴凌南听得津津有味,身边的刘无庸问她,“你什么时候开始听戏了?以前怎么拉你,都不肯跟我一起去戏园子。”
“以前总觉得这东西太难懂,没劲。今天仔细听一听,觉得还不错。只不过大喜的日子,为什么要唱杜十娘?这曲子谁选的?”
刘无庸敲她的头,“还以为你长进了!人家这唱的是十八相送!”
“拜托,梁山伯和祝英台?这有比杜十娘好吗?”
刘无庸看了阮吟霄一眼,叹道,“是啊,数载同窗,情投意合,却没有在一起,怪叫人惋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