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大梦一场
清风想要说什么,但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不管是什么话都安慰不了南宫凛,那些只言片语比起太后这些年对他的处处谋杀,显得太过苍白无力,无足轻重。
而南宫凛要的,也不是别人的安慰和同情。
他看似无情,却实则处处重情。
其实清风以前就很想告诉他,他哪怕是最后真的可以和太后刀戈相向,但是南宫凛舍不得,他不会那样做的。
他的甘之如饴,不过是因为对方是他的娘。
生他,养他的娘。
南宫凛也太过明白,他无法对他的娘做些什么,所以只能这样卑微不甘的去赴死。
他还假意装出这样放肆不羁的模样……
他的心里有多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时候,有一种痛,让人哭不出来,反而只想放声大笑。
清风以为,那才是锥心刺骨的痛楚。
能够说出来的痛,就不叫痛。
痛到还能够流眼泪,那也不叫痛。
痛到,流不出一滴泪,已经麻木了,那才是最绝的哀莫大于心死吧。
南宫凛的痛在心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也去不到的地方。
只有一个人进去了。
那是左梧桐。
是他有缘无份的心上之人,也是他的妹妹。
他敞开心扉,让左梧桐去他的心里。
到最后,他留不住。
他什么都留不住,只有这无尽黑夜,是生生世世属于他的。
南宫凛是个不期待来世的人,认识了左梧桐,他居然幻想来世了。
“清风啊。”
“我想了想,七杀门还是不要解散了吧。”
南宫凛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木剑,神色阴郁。
清风问,“王爷您改变主意了吗?”
他眼中的神色柔和下来,微微笑着,“七杀门不要解散了,七杀门赠给她吧。”
“你要掌控七杀门,所有人都要听她差遣,明白吗?”
清风用力的握紧拳头,悲愤道:“王爷!”
“你不动用七杀门和太后对抗,不是怕以卵击石,而是要把七杀门留给左姑娘?可她不需要啊,她是摄政王的女儿,是楚国的郡主,谁还敢伤她吗?她不需要你留下七杀门给她当作护身符。”清风突然站了起来。
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就安静下去。
南宫凛依旧在笑着,眼底破碎的光芒在一点点的聚拢。
“你不懂。”
“皇叔给她的,是皇叔给的。我给的,是我给的。这意义不一样的,我要七杀门人的永远效忠于她,从此以后,谁也不能再欺她半分丝毫。我给她的,就是她的了。你若不应,那你现在便走。”南宫凛还是大大咧咧的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
“王爷……”清风气红了眼睛。
恨他不争,恨他不抓紧这最后的一丝机会。
恨他,把自己所有的生路都堵死。
七杀门给左梧桐。
这是以后将会是左梧桐的一方势力,南宫凛知道,她也是嫌弃她自己的,因为她什么都不会,甚至什么都帮不到他。
但是他一点都不这样觉得,她有一颗温柔而坚韧的心,左梧桐是他见过这世间最坚韧不拔的女子。
明明没有什么惊天的本领,但就是走到了今天。
她是石头缝里生长的一株野草,生命里十分的顽强。
他把七杀门给左梧桐。
他要的,是她以后不要再向任何人低头。
毕竟啊,许不了她一生,无法带她去南疆看桃花了。
他能给的就是这一些身外之物。
“属下……遵命。”清风哽咽。
沉重的空气里,响起南宫凛愉悦地笑声。
“清风,去开酒来!”
“我今晚要和你不醉不归。”
清风无言转身,听话地去抱酒来。
南宫凛从地上起身,足尖轻点,跃过庭院里的树枝,轻飘飘的站上了屋顶。
他一进京城,这周围到处就都是太后的人了。
他现在已经在被监视之中了。
他无谓的耸肩,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着等清风抱酒上来。
一头长发在黑夜里缭乱飞舞,他身后那片巨大的黑幕,犹如一张张开的织网,死死的笼罩着他。
他在凄寒的夜风里,缓缓地闭上眼睛。
原来,人之将死,他居然什么都不怕了。
死。
对他而言,反而还是一场解脱。
清风抱着两坛酒上来,丢给他一坛。
今夜,没有主仆,只有知己。
南宫凛迫不及待的灌了一口酒在嘴里,冰冷的酒水贯穿过肺腑。
“好酒!”
清风也附和,“这是摄政王送过来的酒,当然是好酒了。”
“是啊,皇叔给的当然好的。”
南宫凛道,“否则,他和莫柔儿的女儿,怎么会那么好呢?”
清风哼了一声,“王爷你现在真的是魔障了,眼里只有左姑娘一个人了。”
“你不会还吃醋吧?”南宫凛嫌弃他,“我对你可没兴趣,你最好是早点解决你的人身大事。”
“否则,本王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彼此彼此。”清风反呛回去。
南宫凛哈哈笑着,又灌了一口酒。
酒水顺着下颚,流到衣领里。
他洒脱的一抹嘴,“你胆子真的是见长了。”
“我以前就这样。”
“胡说,本王记得你才送过来的时候,乖得和猫一样,本王拿蟑螂吓唬你,你都不敢上床睡觉。”
“你还好意思说?!”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的人是你啊,居然还怕蟑螂。”
“王爷,绝交!”
……
一整夜,主仆两人在屋顶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他们一场回忆着过去,两个醉酒的人在屋顶上,笑得前俯后仰的。
屋下的雪地里,一地的碎片。
最先醒来的人是南宫凛,不,可以这样说,他昨晚根本就没喝醉,那一坛酒,他根本就醉不了。
他只是想,找个理由让自己痛快一场。
天将明,他就让管家喊了一辆马车来,把醉酒的清风抬上去,送到了摄政王府。
而他自己沐浴更衣,用当初给左梧桐的那根红色发带,系好了一头长发。
但他今天没穿以前的红衣,他穿着一袭白色的锦衣,腰间别着玉扇,宛若文人墨客那般恣意潇洒。
他撑伞从漫天飘零的大雪里走过,不像是要去送死的,神色平静自然得就和回家探亲一样。
就是那张脸,生得太过惊艳绝美,连带着他这一袭普通的白衣也在大雪里,有了几分不一样的炽烈光彩。
他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寿康宫。
在宫门口的时候,他怔了一下,抬起头,深深地看一眼了寿康宫几个大字,烫金的大字稍稍刺疼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