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好只是梦
啊!我从床上惊坐起,薄如丝的绸被自双肩落下,扑簌地堆叠在双腿上。
“嗬,嗬……”
我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有一道轻痒从脸颊划过,滴落。我一摸,是汗。有微风吹过脸庞,而即使只是微风吹来,梦中的感觉身体还记得,我在怔愣中疑惑:什么样的夏天,才会那样的冷?
蜷了蜷手指,仿佛那黏腻的湿意还在纠缠我的皮肤,叫我胆颤。窗外的阳光早就偷偷潜入房间,灰尘在阳光下跃动,我伸手过去握住一缕暖阳,温暖的,我这是醒来了。
呼~我重新躺下,睁着眼睛想刚才的梦,那是哪里的公主?南祟?还是北方的?但是又怎么会到东黎来,还被人追?听那些人口音,又像南祟,又像东黎的,要是是东黎人做的,那就太给东黎丢人了!可惜每次梦到那里就结束了,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那个女孩有没有逃出去。
啊~头痛,不想了,反正只是一个梦,也不一定是真的。
“公主殿下?”阿落端着一盆水进来,看见我的样子见怪不怪地随口一问:“又做噩梦了?”
“阿落姐姐都不紧张我了?第一次我这样的时候,你可是抱着我温柔地说了好久的话,晚上还陪我睡呢。”我特意强调温柔这两个字,起来盘腿托腮盯着阿落红润的脸蛋。
“公主殿下有心神调侃人,看来是没受什么惊吓,奴放心了。”
阿落把盆架子放到我面前,把手帕放进去浸湿。我一骨碌爬到床边,自己套上鞋,“不就是做噩梦吗,我都习惯了,反正又不是真的。”
“公主梦魇好几天了,还是让医师来看看比较妥当。”
“这也太夸张了,我不是每天睡前都吃药了么,再说我打记事以来就没吃过药,喝一顿酒什么病都不敢近我身,身体好得很。”
“今时不同往日,该吃的药一定得吃。”阿落径直走到窗前把窗带上,转头就啧怪:“说了几次了,晚上莫要偷偷把窗打开,头吹了风,公主得疼好一阵。我看准是因为这个公主才睡不好的。”
“胡说,这都什么天了,你每夜关窗我燥热得很,要透透风才睡得着。”
“公主酗酒,不能吹风。”
一听到酒字我就有点心虚了,前几天偷偷溜出宫去,在一家酒肆喝多了,结果醒来就躺在自己的寝殿中,头疼难忍,夜夜梦魇,到现在才好些了。
“说来也奇怪了,我以前喝酒从来没有这样头痛过,顶多是睡到第二天晌午,这次居然睡了三天。”
我刚醒来的时候,全身僵硬,怪得很,骨头好像不是我的似的,还是阿落给我揉捏才好转。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我已经昏睡三天了,难怪我身体这么奇怪了。
“公主以后不能这么任性了,酒以后也要少喝。”
“啊?我喝遍黎城大大小小酒家,这几年都没出事,肯定是那酒家有问题,我身体是没问题的。”
“不管怎么样,这次公主的状况也是凶险,这一段时间就不要想着能溜出去宫去了。”
是啊,以后都不好出去了,为了这事,哥哥禁了我的足,连带以前我偷溜出宫的那些事都露馅了,他肯定是生气了,这几天也没来看过我,连饭都不曾一起吃过。我越想越是那酒家的罪过,把气撒在他们上面。
“那家酒肆出了新酒的,本来想去尝尝鲜,没想到栽在上面了,等我能出去了,我要去查查那酒家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公主这话已经说了好多次,这事在您没醒的时候就有人去办了,您就安生些养身子。”
我一个公主昏睡三天,也算个大事了,自然轮不到等我醒来亲自去查。
“那你跟我说说查出些什么来了呀,我上次问你,你都不告诉我就跑了。”
“那时候还没定论。”阿落牵起我的手仔细擦拭,又轻又柔,认真得我都觉得别扭。
“我没那么娇气,以前这些不都是我自己做的吗,你放着我自己来就成。”
我想抽手,她不肯,停下来看着我说:“公主昏睡期间,奴就是这样奴伺候着,习惯了。”说完又继续了。
我想说,既然我醒了就不用伺候了。但是她看我的那一眼,让我说不出拒绝的话,看得我的心怪堵的。
阿落姐姐的眼睛一直很亮,每次看见它们,我的心情就会倏地好起来。可是现在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暗灰色,只有偶尔的时候才会出现之前的光彩,更多时候还会像此时似有话语又莫名怜爱盛满眼眶,在我刚醒来时更甚,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您终于醒过来。”
她暗哑的声音竟让我感到十分难过。
在我仅有的认识里,最最最接近这种目光的感觉,是我很早时溜出宫时,看见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年幼的孩子,那个孩子手里抓着一个油酥饼,吃得满脸都是,妇人看见了,蹲下来笑着给他擦干净脸,那时候妇人的眼神跟阿落的眼神就很像。
我无法向人询问,这是不是就是母爱。
听宫人说,我出生的时候,南祟大军刚好抵达到了黎城,哦对了,黎城是我们东黎王都所在,南祟已经快将东黎吞噬殆尽了,只要敌将一声令下,黎城坚持不了几天,东黎就算灭国了,我便算是亡国公主,也过不了现在的好日子。也许是老天眷顾吧,南祟出了内乱,北方那边又联合起来攻打南祟,他们顾不及管我们了,转头又火急火燎的走了,那千万军马扬起的灰,让黎城百姓吃了一个时辰。
我阿娘受了惊,生下我以后身体虚弱,没多久就去世了。我阿爹与南祟扛了几个月,头发白了许多,随后也跟着阿娘去了。哥哥继承王位才10岁,一大堆要务,分不出身来陪我。我是阿姆带大,五岁后就只有阿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没人教养规矩,没什么公主气质,见她亲切,就一直叫她姐姐。
尽管我无从辨知,但阿落才大我六岁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母亲看孩子的眼神呢?我一定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