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匣里金刀血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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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的卧房安排于雯雯郡主寝宫西北一个凉阁内,距离雯雯郡主寝宫约有半射来地。时间已是子夜。尽管灯熄烛灭,兽炉余炭将烬,“笃笃——当”,“笃笃——当”,一声声报时的更柝闷响颤颤传来,然而白雪映窗,光影幽晦,凉阁内的物事仍是历历可辨。
昨夜先是长途跋涉,后又陪着赵珏、雯雯郡主“龙凤居”内饮酒作歌,黄衫几乎一宿未眠,唯于午后略略憩息片时;然而此刻斜倚榻上,却依旧双目炯炯,毫无睡意。
黄衫的眼前,浮现出了风雪卷舞中飞檐斗拱的“纪家酒楼”形象。在二十余名邓州府衙
按刀应捕的簇拥卫护下,轿车行至构林关前,一行众人于“纪家酒楼”打尖稍憩后,却将原来乘坐的轿车留下,换乘由襄阳派来迎接的另外一辆轿车,继续前行;据说是侦得讯息,有人图谋半路打劫,且邓州通判柴宗庆亦派人驰来,欲将自己中途截回。一行众人换乘轿车后马不停蹄连夜赶驶,平安抵达襄阳王府,却不知构林关“纪家酒楼”可否发生打劫情事,或许只是一场虚惊吧?……
黄衫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师傅淳亦夏的身影。淳师傅六十来岁年纪,两个月前往至邓州知州衙门,拜见父亲,一番畅论后,遂留下来做了西宾,教授自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黄衫总觉这个师傅来历有些蹊跷,行迹亦很诡秘,动辄数日不见踪影,回府时候,又总是酩酊大醉,形迹不羁,父亲却从来不多过问。这次前来襄阳,淳师傅说是相伴同行,然又半道上没了踪影;……
还有,从“龙凤居”客店出来,途径小佛堂时候,遇见的那个苍老婆子又是何人?从长相上看,婆子年青时候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却为何满脸饱经风霜,一副勘透世情的神色?明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陌路相逢,自己又礼数周至,却为何用那种冰冷如剑的目光看觑过来?还有,赵珏、雯雯郡主身为太祖皇帝后裔,正宗的帝室贵胄,金枝玉叶,为何见了她时,竟然小心翼翼,犹如老鼠见猫一般?……
最后,赵珏落落寡合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了黄衫眼前。在父亲的描述中,赵珏阴毒狠辣而又诡谲狡奸,直是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由此推断,肯定一副满脸奸佞笑里藏刀的猥琐模样。可是构林关上初次相见,赵珏便为含冤乡民主持公道,显出聪明睿智本色;此次“龙凤居”会宴,并无外人,或歌或吟,或醉或眠,既放浪形骸,又率性而为,全无丝毫做作形迹。自己眼中的赵珏形象,怎么也不能与父亲言语中的赵珏重叠起来。莫非,是父亲错了?或者,是赵珏特别善于伪装,大奸若忠,大诈似直?……
一团又一团的迷雾,在黄衫眼前浮过。
凉阁外的套房内,隐约传来线娘和两名值夜女侍细微的鼾声;叮,叮,放于什锦槅子内的铜漏,一声一声滴水计时的微音,也清晰而有节奏的在耳畔响起。黄衫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索性坐直身子,左手轻轻一触右臂机关。
“啪”,一声微响,那柄雪亮短刀便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