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大结局(七)她说她本无心之人
三年后。
昭宁五年,冬。
望京下了一场雪。
记忆中,望京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
鹅毛一般,密集、厚重,将南齐的皇城装点地宛若童话。
摄政王府邸恢弘大气,一砖一瓦,皆倾注匠心。
相传,这座府邸是摄政王殿下亲自设计,监督南齐皇家御用园林师和建筑师耗时整整三年才建造而成。
相传,这府邸的一切都藏着他对设摄政王妃的爱。
茶楼说书人正说着摄政王的故事。
茶客们问:“摄政王妃!?摄政王殿下娶亲了吗!?为何我们从未听说。”
说书人抚着自己的胡须,笑道:“咱们这位摄政王妃啊,可是传奇人物。要说起她,便不得不从三年前成明山古战场的那场战争说起。当年啊,摄政王殿下还不是摄政王,是刚从民间回归朝堂的静王殿下,势单力薄,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过是靠着陛下对先皇后的旧情和愧疚才得了一个王位,却没想到这位静王殿下竟真敢向成王殿下开战。
若无陛下插手,静王殿下该是那场战争的胜方。可惜啊…皇家之事我们暂且不论,老夫要讲的重点是咱们的摄政王妃。当年摄政王妃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尚未及笄,却孤身策马,闯入那片烽火狼烟,不顾危险、不畏刀剑、不惧战火。她一出手就将成王殿下擒拿在手……”
“摄政王妃习武!?”
说书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她倒也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只是若与当年的逐墨门主逐墨尊主、血骨门少门主段秋月、毒宗宗主萧珏相比,倒也完全不值一提。当年啊,静王殿下的兵马多出自逐墨门和血骨门,成王殿下的兵马则多出自他和贵妃娘娘多年私下豢养的私兵。这些人的身手都比普通士兵强太多,王妃闯入,可谓是九死一生,但王妃精通医术、精研毒药,有发明霹雳火球的大才,还一身孤勇。行军打仗,有时不仅靠蛮力,也靠脑子。咱们南齐的摄政王妃便是一个有脑子的妙人儿……”
“你不是说她当年还不是摄政王妃吗!?”
“对!当年南齐还没有摄政王,自然也无摄政王妃。当年她还是太尉千金,是太尉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宠上天的小女儿。她当时心中只有一人,便是静王殿下。她去战场,便是为了他。”
“哇!这是一出美救英雄的戏码吗!?”
说书人想了想,笑道:“还真是!”
“那静王殿下便是因为这救命之恩才对她情根深种的吗!?”
说书人摇了摇头,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啊,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得慢慢地说,慢慢地品……”
茶客们不自觉地被这故事所吸引。
茶加了一壶又一壶,瓜果点心叫了一盘又一盘……
从日出到迟暮,从夕阳西下到夜幕降临……
从窗外飘雪,到整个皇城都被银装素裹着……
说书人惊堂木一敲,道:“想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茶客们都不肯走……
尤其是年轻的公子小姐,被这坎坷崎岖的爱情吸引得五迷三道,完全不想离开……
他们甚至默默在心里抱怨着当朝陛下……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姻缘天赐,灵魂契合,彼此喜欢,是多么大的福分啊!
陛下怎么忍心从中作梗呢!?
再说了,都是陛下的儿子,只不过一个在身边长大,一个在市井成长,陛下不思虑着如何弥补,竟总想着牺牲摄政王殿下。
摄政王殿下和王妃真的太惨太惨了。
茶客抹了抹泪,让婢女奉上一枚金锭子,道:“您把故事讲完吧!至少您得告诉我们摄政王妃现在在哪里啊!?过得好不好啊!?”
说书人掂了掂金锭子,笑道:“当年,昭宁四年初,也是一个冬日的夜晚,静王殿下在市井当着望京城百姓的面赠了程小姐一场盛世烟花,向她求婚。程小姐应了。两人欢欢喜喜地回了太尉府,当夜,静王殿下被陛下召入宫中,本以为会等到陛下赐婚的好消息,却不知道那夜的美好竟是他们俩在一起最后的时光了。第二日,程小姐不见了。望京大街小巷,遍寻不得,关于程小姐的谣言一夜之间四起,其中有一位叫小酒的姑娘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小酒,又是谁!?”
“小酒姑娘是咱们静王殿下尚在民间时认识的一位姑娘。静王殿下心怀天下,当年闯荡江湖也不忘兼济苍生。他那时候对小酒姑娘有救命之恩,小姑娘对他一见钟情,过目不能忘。那时候,静王殿下曾为镇长。小酒一心认定她会嫁给她的镇长哥哥,并且镇长哥哥也默许了。她一路从小镇找来,历尽千辛万苦,却发现镇长哥哥已经不要她了。
说到这里,大家肯定都明白了。咱们静王殿下不过是救了一个人,却没想竟救了一个麻烦。这一切都是小酒的一厢情愿,可她被感情蒙蔽,受恶人指使,在本就谣言四起的皇城成为了压倒程小姐名声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说若非程小姐以太尉府权势相逼、横刀夺爱、勾引静王,她和静王殿下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见大家露出忿忿之色,想来大家与老夫的心情差不多。本来以小酒一个小角色,是绝对不可能掀起这么的风浪的,但他背后之人推波助澜,程小姐…的屋子里也留下了一封她的亲笔书信,自认祸国妖姬,故意游走在静王殿下和成王殿下之间,只为挑拨他们兄弟反目,以此来证明自己身为南齐第一美人的魅力。
程小姐在书信中不遗余力地贬低、摸黑自己,不惜以最恶毒的辞藻、最狠厉的口吻来形容自己,甚至说她一贯如此,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会挑起战火,闹出人命。她自知犯下不可饶恕的错,所以选择离开,此生不再出现在望京,并与太尉府脱离关系,称自己的一切言行都与太尉府无关,说…她对不起那些在那场战争中失去生命和健康的人……
她说她要赎罪,她会终身不嫁,悬壶济世,只盼着静王殿下安好、太尉府安好、陛下安好、南齐安好。她还告诫天下女子,切不可因容颜而自负、因出身而自傲、因被人喜欢而忘了本。她说她悔不当初,因为一时起了兴致,竟害两位殿下痴心错付,她尤其对不起静王殿下。
她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一直都在演戏。她不爱静王殿下,也不爱成王殿下,也不如坊间传闻地爱着白发妖孽段秋月。她说她是一个无心之人,爱的是万人追捧的感觉,她说她已经知道错了。错得太离谱,没脸再面对亲朋好友,也没勇气被拉到大庭广众面前受尽唾骂,只能离开……
噢,对了,她还说她已经赢了,毕竟在她离开的那一夜,静王殿下那样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竟然单膝下跪,向她剖白、求婚,她这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让静王殿下对她情根深种,可惜…她本无心之人,到底是回应不了这份感情了。她会祈祷静王找到一位真心爱他之人,与他相爱白首。”
说书人顿了顿,眸光变得深幽,慢慢地饮了口酒。
这酒啊……
比当年还要醇厚。
变的,只是饮酒的心境了。
茶客问:“你说的人竟然就是那位声名狼藉的祸国妖姬!?”
“对!”
“我记得有老百姓派人将她画在箭靶上,让人射她;有老百姓把稻草人的脸替换成她,然后朝着稻草人扔臭鸡蛋扔菜叶子;我还记得有戏楼专门把她的故事写成了戏,让戏子出演,暗讽意味浓重;我记得京中凡高门阔户,家中有女儿者,都会以她为反面例子教训家中女子。我竟不知此人竟是摄政王妃!!!”
说书人笑了笑,道:“是啊!那段日子,不仅仅是望京城中,甚至可以说是在整个南齐境内,程小姐已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开始还有人不信,比如第一皇商司马家的公子司马季、不惑酒馆的掌柜程雅音及其夫君柳俊生、昔日的万花城城主风清越、天下第一名角儿蝶倚叶、新科状元郎楚陵、一代神医蒿儒……他们都为程小姐发过声,但苦于找不到她,可苦于程家人反常地无一人站出来为自家姑娘辩驳,便渐渐地不再发声了……”
“为什么呢!?你不是说程小姐是程家上下都很宠爱的小女儿吗!?”
“是啊!为什么呢!?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
“那你怎么确定事情不如传闻那般呢!?”
“事情当然不如传闻那般,否则摄政王殿下怎会禁止任何人议论王妃之事!?怎会禁止老百姓提起程静书三个字!?”
“不是为了怕那样的王妃会给自己摸黑吗!?”
“当然不是!”说书人有些激动了。
他牛饮半壶酒,道:“太尉千金,程家静书,内心赤诚,心地良善,痴念一人,追逐两世,她怎会是传闻中那么不堪的女人!?若她是,摄政王殿下怎会对她另眼相待!?又怎会为了她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还称他早有王妃,有且唯一,姓程,名静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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