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大年三十
晏筱雨终是没能忍住给闻一刀回信息了,一回便是一大堆,都是以质问的语气。
“怎么回事?”你哪里摔倒的?”“摔哪儿了?”“严不严重?”“有没有去医院看?”“跟我说实话啊……”
闻一刀自然是痛苦并快乐着的一一回复,当然了,也只是简短的说了下自己的伤势,像这等报喜不报忧的活计,他比任何人都要擅长,只不过,晏筱雨之后般再也没有回复他……
闻一刀郁闷中放下手机,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水声发呆。他照例给晏筱雨发些零碎的短信,哪怕吃饭睡觉上厕所亦是不曾落下,眼见又是过去两天,除夕了。
大年三十,除了闻一刀,任何人都起的很早,等他慢悠悠起床时已经见到屋前屋后人影攒动,忙里忙外的,这幅景象,在自个儿家里根本甚少见到,那些年,因为母亲生病,需要有人照顾,逢年过节家里都是草草了事,哪怕是除夕那天也是草草祭个祖,然后便吃个相对丰盛些的晚饭,而后便是自己一人守在店里,父亲陪着母亲去睡觉,等她睡着了,父亲才出来……
闻父疼爱儿子,每个除夕夜都会念叨着让闻一刀去睡觉,让他来守夜,闻一刀记得自己都是先在母亲那边待会,然后便又回到店里让父亲去睡觉,还说什么,母亲要是醒了还得他去哄着……
自己现在睡的那个位置,便是母亲睡了一辈子的床,床上有余温,只是已经不可能会有母亲的气息了。
经过两天的修养,闻一刀的屁股和腰总算是好了些,这还是多亏了姑姑,姑姑这两个晚上都会定时用热毛巾给自己敷屁股和腰,不好意思和尴尬自然是有的,但架不住姑姑的怒目,子侄子侄,应该也算是大半个儿子吧。姑姑这辈子除了梁雅晴这个半路闺女,似乎也不会再有什么子嗣了吧,父亲在母亲过世的时候曾经说过,甚至在以前让自己去看那个老妇人的时候也讲过,要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妈一样……
走起路来仍旧有些一瘸一拐,但终究是可以不必忍受那等剧烈的疼痛了,闻一刀吸了吸鼻子,左手扶着腰,右手微举着,见到店里的一对母女在打扫卫生,梁叔在大门外拾倒着一堆堆的木柴,哪怕是张晶晶亦是坐在长凳上,剥着晚饭要用的豆子,反倒是父亲没有看见。
他的到来没人搭理,如同不存在般跨过台阶,见到梁叔扛着一堆捆绑好的木柴道“梁叔,我爹呢?”
天气很冷,但对于干活的人来说,却是显得有些热,梁凉摸了摸额头的汗渍道“你爹说是进货去了,应该等会就回来……”
他那沙哑的嗓音顿时又轻嗯一声,赶忙拿出手机道“等你爹回来差不多就得去山上了……”
“山”有两个意思,一个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山”,另外一个则是“坟山”。
闻一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不再打扰他们干活,站在门外大树下,望着远处小山头的方向发呆。
他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跟父亲说想在今天晚上挂几个纸灯笼,这样母亲会找到路回来一起过年,刚躺好熄灯的父亲没有吱声,缓缓爬起来,又打开灯,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双眼有些闪动。
等那支烟抽没了,父亲才摇头道“不用,你娘本来就一直在家里……”
父亲很不喜欢也不愿意去聊些八卦,但这一次回家却是经常听到父亲在自己耳边说时长做梦梦到娘,娘说要让他好好吃饭,少喝饮料,少抽烟,少喝酒,在外面不要那么拼,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
闻一刀不知道真假,但也不敢去怀疑,他迫切的希望自己也能梦到母亲,哪怕是一次,哪怕是仅仅一次也行……
从腊月二十八到今天为止,三天的大太阳都没有将积雪全部融化,到处都还是泥泞一片,山上依稀还能看到白花花的积雪,也依稀能看到有人在山上慢悠悠的行走,时而有大喝声传出,也有鞭炮声传来,大喝声应该是家长让孩子走路小心些,山路打滑,若是摔下去那可不得了,鞭炮声则是有人在祭祖,鞭炮所产生的烟雾弥漫在天上,像是滚滚乌云般,遮天蔽日,浓烈的硫磺味充斥整个山脚下的村庄,闻一刀看了眼天空,又缓缓走回屋里,不久后便换了个钉子球鞋出来,这种军绿色的钉子鞋在他们这几乎家家都有,主要是抓地力牢,不易滑到,上山会多一分保险。
梁凉气喘吁吁的小跑了出来,一脸得意,里面是一大一小两个叽叽喳喳的数落之声,闻一刀打趣道“梁叔你的日子貌似不怎么好过啊?”
“谁说不是呢,就去拿包烟而已,你姑姑说不许拿,要拿可以,得给钱,雅晴那丫头也是一个劲的跟风数落……”他一边说完一边递给闻一刀一支烟,那模样,哪里有丝毫觉悟的样子,以为瞅见闻一刀换了个球鞋,鞋带都没有系紧,顿时皱眉道“你换这个鞋做什么?你爹可是说了,上山祭祖是不会让你去的……”
“我想去,去看看我娘……”
短暂的安静后,梁凉将烟屁股咬在牙上,拍了拍闻一刀的肩膀,一阵沉默,而后便蹲下身子,给他重新系好鞋带。
闻一刀自然是受不起的,但一想到自己这么大个人,屁股都被姑姑看了,让这个应该算是姑父的人系个鞋带应该也没啥吧,再说了,那手……
一想到这里,闻一刀顿时呵呵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
闻一刀假装干咳一声,眼珠子一转,恰好看到一辆面包车驶来,顿时指了指那边道“我爹回来了……”
车子缓缓上坡,停到最右侧,然后又倒车将车屁股朝着这边挪了挪。
随着吆喝一声,梁凉上前去帮忙,父亲进了很多炮竹,在年边,农村的炮竹用量多不胜数,每家每户,不管贫穷富贵,都得买,从腊八直到正月十五结束,几乎每天都会听到炮竹声,闻一刀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春节那天,天气出奇的好,不似记忆里那般,每逢除夕那天便下雨,那天之所以让闻一刀记忆深刻便是空气中全部硫磺味,哪怕天空亦是给黑黄色的乌云遮蔽,那等情况持续了好几天才稍稍改善,也正是那一年,村里的干部挨家挨户动之以理晓之以情,也正是那一年,炮竹被禁了几年,但之后又不了了之,直至前些年,因为上山祭祀,鞭炮燃起了小半座山头,不得不引起政府重视,于是又有了禁止炮竹的声音传出,母亲去世的时候还专门有村里的干部过来说这事……
农村嘛,大多数都觉得意识薄弱,屡教不改,但又有谁知道,那等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是对仙人的一种尊敬和怀念?
等卸完货,父亲递给自己一束花,鲜花,米黄色的鲜花,他说“一刀,爹知道你肯定要去的,这束花你拿着,到时候给你母亲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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