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打赌

有人说青春是躁动的，但我的青春真的还算平稳。我没有什么躁，但有永无止境的动，活动，运动，激动，灵动……不停地动。

我停不下来，也没办法停下来。自母亲在2001年那个寒假里离家外出务工之后，我初中两年真的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母亲在得罪了爷爷奶奶之后，又遥远的和姥姥进行了无数次我不清楚的斗争。造成了姥姥便再也没有来过老张庄，这样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救助了。我并不想姥姥来，而且也有借口不去看她了。我有一种咬掉了一个长在身上毒瘤的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一点点。

是的，我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关系就像毒瘤！它和你有一种斩不断的关系，即使拔掉了，也会留下些根茎缠绕着你——仿佛在提醒你，它一直都在啊！

爷爷奶奶也很奇怪，他们在这样的时候，居然没有想着把我拉拢到他们的阵营里，却同样选择了对我置之不理。我对此十分不理解。我以为母亲和姥姥的决裂，其实就是变相的与爷爷奶奶求和啊！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一直都是因为姥姥不知疲倦的索取吗？

看来不是，他们……也许就那样，一直都那样。在儿子们成家时，矛盾的种子就已经种好了——莫名其妙的矛盾种子。

这样挺好。没人管没人问的日子真好。除了偶尔的吃不饱，哥哥偶尔回来的血雨腥风，其他时候真的很好。

亦舒说，“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很多很多的权也是好的；如果没有权，很多很多的钱也是好的……”父母不回来，也不代表他们不爱我了。源源不断的零花钱，就是爱的象征——他们爱我，但是不要我。为了不让他们的“爱”落空，我学了笑着接受，可以简称“笑纳”吧！

所以，年少的我，虽然没有爱与关怀，但相对于同龄人来说，我却有很多钱。对于那个年代来说，钱真是个好东西，大人们有钱就有尊严，而小孩有钱就有朋友。我有钱，也有朋友。很多。

“张木青，我要走了。”顾胜男在2001年暑假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就走了。我没有看到她走的背影，那天我在上课。

顾胜男为什么走？我不清楚。那时候我也没有细问，因为我朋友太多了，她走了，对我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再说，我这一生，走的人太多了。有后会有期的，也有后会无期的，但最终都会在我脑海里消散。我早已习惯让一些人在我的世界里来来回回，也不在意他们是归来，还是出走，都不重要。因为除我之外，任何人对我来说，都是客，总要走的。我不难过，我也没时间难过。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学习，要洗衣做饭，要吃饭睡觉，要每天来来回回走二十多里路上下学……我要活下去，精彩的活下去！我要花大把时间交新朋友，寻找新朋友给我带来的快乐，我没有时间为失去一个老朋友伤心。走吧！都走吧！

“张木青……”除了高月明，他是唯一一个我不想失去的朋友。不论同学们怎么说，怎么嘲笑，我都依然保持着与他的友谊。“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是不是也这样？说完‘再见’就屁颠屁颠的找新的朋友？”

“那当然了！”我故作轻松的回答。

“哦……我以为……”高月明眼神里清晰的失落像六月的阴雨连绵，湿润，阴暗。

“所以，你就不要随便走……”我其实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但又觉得说的……有点暧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只好顿顿地看着高月明的眼睛，苦思接下来该如何圆回去。

“……”高月明也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并不接话。

“对了，高云开……云开哥还不愿意回来上学吗？”我迅速转换了话题，但话一出口，我又意识到说错话了。自高云开退学以后，高月明一直对此忌讳莫深，我也极少提及。哎……今天是怎么了？老往枪口上撞。

“张木青……我哥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要自责……”高月明说完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田野里绿油油刚冒出来的豆苗儿头。

“嗯……”我能不自责吗？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如果当初……哎！哪来那么多的当初呢？！现在想来，就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只是希望高月明不要再插手了。

“这学期咱们班走了很多人，他们都要去县城上了。”高月明把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顾胜男我不知道去了哪里，但其他同学我知道。像齐文、刘浩、张心悦、楚月、陈璐……”高月明掰着手指头罗列着要走的同学，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1、2、3、4……17个”，61个学生，一下子走了17个。

“这么多？”我其实也知道了几个，但没想到这么多。“看来以后去县城上学是一大趋势啊！”

“嗯，是啊！我……啊，对了，你会去县城吗？”高月明话锋一转，抛一个我十分讨厌的问题。

“不会！”我斩钉截铁的态度，把高月明惊的一愣。“我觉得在哪上都一样。关键在于自己，只要好好学习，在哪都能学到知识……”我牵强的解释着不去的原因。

“嗯，说的也对。”高月明长出一口气，一脸的释然。“以后我会监督你的，鞭策你好好学习！”

“你？鞭策我？哈哈……好了吧！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不需要你的监督和鞭策，想让我好好学习，下学期想办法用成绩超过我吧！那样我可能会在你的刺激下，更加努力的学习！嘻嘻……”高月明的成绩目前和我还有一段距离！强者怎么可能需要弱者的鞭策？！

“行啊！”高月明见我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也来了劲儿。“张木青，咱们今天来打个赌怎么样？”

“打什么赌？赌什么？”

“打赌如果下学期我成绩超越了你，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啊！赌就赌！”高月明志在必得样子激发了我的斗志！

“真的？”

“真的！”

“那好！”高月明兴奋地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冲不远处的李成和陈雨欣喊着。“李成！你过来，来给我们做个证！”

“做什么证？”李成和陈雨欣一前一后的向我和高月明走来。

今天约我们出来的主谋就是李成和陈雨欣。

一想到陈雨欣大早晨打电话让我出来，说有事请我帮忙。我就气得牙痒痒。问她帮什么忙，她也不说，非让我来了再说。我起初以为她是想抄我的暑假作业，不好意思说，来了之后才发现他们约了我和高月明当电灯泡。哎……这就是朋友多了的坏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被他们带进了一个坑。

不过还好是高月明，如果是其他人，我是半分钟都不愿意呆的。

“张木青刚才和我打赌，如果我下学期的成绩超越了她，她就答应我一件事！”高月明兴奋地一边把手插进了口袋，一边晃着脑袋开心的嘚瑟着。

“……”李成见他这样，一脸茫然。“你小子说的是总成绩，还是单指哪一科？”姜还是老的辣！别看李成比我们大那么一两岁，但抓问题的重点贼狠！

“呃……”高月明似乎没想这么多。“那个……”

“当然是总成绩了！”我也立马意识到问题的重点。我数学不行，如果高月明和我比数学成绩，我被超的几率太大了！虽然暂时高月明数学成绩也不如我。

“好，总成绩就总成绩！你们两个听好了，如果下学期我的总成绩超越了张木青，她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高月明看着李成与陈雨欣，一脸的郑重。

“等一下！”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首先，你让我答应你什么事？其次，你如果超越不了呢？”

“呃……我如果超越不了你，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至于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说吧！我还没想好！”高月明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这孩子的胜负欲这么强吗？感觉他好像已经赢了似的。

“那不行！如果你提出来的事情我做不到呢？”我可不傻。

“张木青……”高月明忽然低沉起来。“你认为我会提出你做不到的要求吗？”

“呃……”

“放心吧，如果你做不到，我不会强迫你。但是……我知道你能做到的。”高月明露出淡淡的笑容，一排雪白的牙齿若隐若现。

“那……那好吧！”我知道他不会提出任何让我为难的事情。以我对他的了解。

“嗯！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听到了吧？”

“听到了，听到了……我们给你们作证！”李成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好啦，我饿了，咱们去街拐吃米线吧！”

“好！走！”一听说有吃的，我立马一蹦三跳，不管不顾的径自走了。

“喂！张木青！等等我！”陈雨欣紧跟着过来，挎着我的胳膊。

就这样，我们四个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向街角的米线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