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星际之海深处，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一切。
这里属于三不管地带，到处都漂浮着形态各异的太空垃圾跟岩石。
周围也没有星球存在，舰群很少会经过，让这里多年来都是一片死寂。
突然，虚无的空间中突然变得扭曲，荡起一圈圈强烈的波纹。
一支由十几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凭空出现，将一大块区域占满。
最前面的是万古级巡航母舰，浑身呈海蓝色，整体像是一只张大嘴巴的鲸鱼，光是舰身长度就达到了恐怖的八千多米，露在外面的巨型舰首主炮也有三百多米。
母舰体表裹着一层圆形的蓝色粒子护盾，任何触碰到它的物质都会被直接弹开。
它后面跟着三艘阿尔法级战列舰，体型比万古级巡航母舰小了近三倍，主炮也远不如前者霸气。
剩下的十艘刽子手级护卫舰就更迷你了，长度不到三百米，宽度只有一百米。
和霸气的外观不同，这些战舰细节之处都有着大大小小的损坏，部分连零件都露了出来。
而在巡航母舰上千米宽的主控室内，正有数百名穿着统一黑色条纹制服的技术人员在各自的座位上忙活着，顶部一排排能量灯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他们面前是一个个蓝色的虚拟屏幕，里面显示着一行行复杂无比的数据与代码，让人眼花缭乱。
正前方和侧方的舰壁由粒子无机非金属材料建成，强度接近超合金，能透过看到太空中的场景。
此时有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正坐在主控室前方，年龄四十左右，身穿战斗服，右脸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
除了时不时就看一眼最大的虚拟荧屏之外，他的左手还不断轻敲着合金桌面，急促而有力。
几十秒后，主控室的大门自动打开，一名军衔为副官的战士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块光板，径直来到中年男人身前。
“报告舰长，刚刚强行使用空间跳跃的损失结果统计出来了。”
“说。”
“我们所有的工业舰和维修舰全毁，一百四十余艘重骑兵级突击舰迫降在八十光年之外，六十七艘补给舰不知所踪，只有三艘阿尔法级战列舰和十艘刽子手级护卫舰跟着我们的曙光号逃了出来，舰体均损伤严重……”
“那些突击舰还能够联系上么？”
被称为舰长的中年男人紧皱着眉头接过副官手中的光板，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各项信息。
“他们目前还算安全，只是没有足够的燃料，不能继续前进。另外，我们的燃料也不多了，得尽快寻找能够落脚的星球登陆，不然……”副官微微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种种坏消息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中年舰长身上，但他的表情依旧坚毅：“让所有突击舰原地隐藏，等我们通过星际之海，去两光年之外的比特星安顿好后就会援助他们。”
“地兽系的比特星？”副官的脸色微变，“那颗星球穷山恶水，没有任何可用的资源，我们没法发展啊……”
“我知道，但目前除了那里，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必须要让我们的族人安定下来，重启我们的科技，才能为我们死去的人报仇！”中年男人用深邃的眼神望了望前方的虚拟荧幕，目光中满是哀伤。
他们来自于天河系的盖亚星，一颗文明程度比较低等的星球，距离这里足有七万光年。
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逃亡，躲避在后面紧追他们的舰群……
“我懂了，舰长，现在就下去安排。”副官举起手敬了一个军礼，准备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主控室的雷达模组突然响起了机械式的预警声：“嘟！嘟！检测到大量不明舰体正在靠近！嘟……”
紧接着中间的巨型荧幕就出现了战术地图，能够清楚看见有大量各式各样的虚拟战舰投影正通过空间跳跃的方式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三十多公里处。
这些战舰形状大都是椭圆形，有着厚重的外部装甲，机械感十足，风格和盖亚星完全不同。
“该死！是巨威星的战舰！我们被找到了！”副官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面色瞬间如死灰一般。
主控室的技术人员也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虚拟屏幕，手指微微颤抖。
巨威星属于高等星球，舰群内有两艘万古级战舰，整体实力完全将他们碾压。
他们实在没想到追兵会来得这么快，根本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是舰长陈锋，所有人别乱，回到自己的位置！一级战备！准备冲出去！”中年男人直接走向控制台，打开了公共频道，向另外十几艘战舰发出了指令。
同时曙光号的舰首主炮也开始进行充能，上千架大型磁轨炮和大型加农炮更是露出舰表直接朝前方开火。
他们和巨威星早就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基本上属于见面就直接开打这种，不用犹豫太多。
另外十几艘战舰则是跟在曙光号后面，组成突击阵型，各种火箭发射器和导弹发射器纷纷打开，一股脑倾泻出去。
在这种火力面前，三十公里以内的小型舰根本无法逃脱火力的封锁，很快就被命中，变成一团团火光和碎片。
而巨威星的战舰反应速度也很快，立刻开始还击，数百艘各式战舰组成的火力网瞬间就覆盖了曙光号所在的方向。
好在曙光号有着粒子护盾存在，大部分攻击都被这道蓝色的光幕拦截，无法侵入分毫。
呈突击阵型的战舰们也很机智，在倾泻出一轮火力后就躲到曙光号后面，利用粒子护盾帮它们阻挡攻击。
只有一架刽子手级护卫舰稍微慢了一点，没有及时规避，被数十发大型集数激光打中，瞬间就冒起剧烈的火光。
里面的众多人员还没来得及逃生就被撕碎了，连同生活物品成为太空垃圾的一份子……
但相比之下，还是巨威星这边的伤亡比较大，短时间内就有近三十艘小型舰被毁。
估计是感觉到曙光号的粒子护盾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巨威星这边的阵型突然有了一些改变。
最前面不再是那些脆弱的小型舰，而是让他们一方的两艘万古级巡航母舰顶上。
并且还投放出上万架小型无人机，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向曙光号这边飞来。
这些无人机满载烈性炸药，作用是破坏粒子护盾，只要有两千架无人机能够成功抵达，就可以对曙光号造成巨额伤害。
“警告！粒子护盾能量剩余六十五%，四十三门加农炮弹药完全消耗。”
“警告！周围存在强烈的能量脉冲，三十秒后光子雷达将会陷入瘫痪状态，需要进行重启。”
“警告！检测到前方存在众多不稳定爆炸物，请立即进行规避……”
随着数声机械式的警告响起，主控室内的部分白色能量灯也冒出了红光。
但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所有技术人员都在虚拟屏幕前疯狂敲动着手指，整理着战舰的各项数据。
看着虚拟屏幕上显示的敌方万古级战舰，陈锋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大脑在飞速思考着能逃出去的方法。
这时副官突然走到他身后，举起手中的光板：“舰长，我们另外三艘阿尔法级战列舰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了，很难继续维持高强度的战斗……”
“他们还能启动空间跳跃吗？”陈锋没有回头。
“恐怕不行，敌舰装载着跃迁扰断装置，我们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五。”副官的手指在光板上微动，瞬间得出准确数据。
“那就离开这块区域再跃迁，让他们跟紧了，注意好我们的后方，防止敌袭！”陈锋的语气中带着坚决。
而这时曙光号的主炮也刚好充能完毕，陈锋立刻下达开火的命令。
下一秒，一道八十多米宽，长度无法计算的蓝色光柱就从舰首主炮上面喷射而出，直指巨威星一方的万古级战舰。
虽然覆盖范围不是很广，但它的穿透性极强，能够轻易打穿一颗小行星。
所有挡在中间的无人机或者太空岩石都瞬间被蒸发，泯灭在这片星际之海中。
面对这种程度的攻击，巨威星的万古级战舰不敢怠慢，立刻将自身的粒子护盾提升到最大防御功率。
在消耗掉近百分之四十的能量值后，前方的光柱才慢慢变小，直到完全消失在太空中。
敌方居然能够把曙光号的舰首主炮挡住，并且没有遭受太多损伤，是盖亚星这边想不到的。
“该死！他们给战舰装载了最新研发的极限护盾增强装置，我们的主炮伤害不够了！”副官看着光板上刚刚分析出来的大数据一脸愁容。
“继续充能，把我们手头上的战机全部派出去，一定要阻止这些无人机靠近，其它副炮不要停，给我把全部弹药都打空！”陈锋依旧是满脸坚毅，一副要和巨威星的舰群死磕到底的样子。
“可是舰长，那样我们的损失会……”副官没有把话说完，脸色难看得有些狰狞。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的战舰上有着数十万幸存者和科研人员，他们是我们光复盖亚星的希望，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们活下去，所以我们能死，他们不行！”陈锋说这番话时眼睛一直望着巨型荧幕，似乎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又何尝不知道在炮火纷飞的主战场上把脆弱的战机投放出去就是在自杀呢，可是没有办法，保护与牺牲，就是他们的职责。
“懂了，舰长，我马上将您的命令传达下去！”副官咬了咬牙，又对陈锋敬了一个军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控室。
大约过了二十秒，曙光号两侧的舱门突然打开，一架接着一架强袭型罗刹级战机从里面飞出，整体数量足有三万多架。
这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就算是大型战舰也得提防这种机群的猛攻。
不过，盖亚星的战机们对敌方的战舰不感兴趣，而是按照陈锋的命令，朝成群的无人机迎上去，组成凶猛的火力网。
不断有无人机在半空中爆开，变成一块块碎片。
它们装满烈性炸药却没有远程武器，只能被动挨打，还不到三分钟就被清理干净了……
但在发动进攻的同时，整个机群也全部暴露在敌方战舰的火力之下，每一秒都被各式各样的能量弹封锁。
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是躲到曙光号后面，利用粒子护盾帮它们抵挡攻击。毕竟现在处于被压制中，没法发挥出来。
可盖亚星的战机们没有这么做，反而继续加速，边躲避火力网边和敌方的战舰对射。
因为他们要利用战机的高机动性掩护己方战舰，拖延时间，只有这样主力战舰才有机会冲出去。
不过，战机相比战舰的火力还是太匮乏了，他们完全处于挨打状态，不到三分钟就损失近半。
好在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成功让曙光号撑到再次完成充能，巨型舰首主炮重新亮起蓝光。
见此，位于主控室内的陈锋便立刻下达命令，让战机们从前方战场撤回来。
一是损伤已经超乎他的预估，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二是舰首主炮即将发出攻击，到时炮火无眼，他不希望出现误伤的情况。
突然收到撤退的命令，杀红眼的机师们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撤了回去。
等前方不再有己方的战机后，陈锋便再次让舰首主炮开火。
这次他们没有继续攻击敌方的两艘万古级母舰，而是把炮口瞄准了侧方的其它中小型战舰。
随着蓝色的巨型光柱飞过，前方的一大块区域瞬间被肃清，除了各种碎片别无它物。
这也是曙光号突出重围的机会，它直接开启了全部的反物质发动机进行加速。
剩余的阿法尔和刽子手级战舰则是紧紧跟在后面，只要能安全离开这块区域它们就可以强行使用空间跳跃了。
不过，巨威星的战舰又何尝不知道曙光号的目的，它们很快就组织好阵型，继续在前方完成封锁。
同时两艘万古级战舰的主炮也充能好了，一左一右两道巨大的红色光柱直接打在曙光号的粒子护盾上面。
在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的情况下，曙光号直接遭到了重创，粒子护盾瞬间破碎，舰体的左侧还破开一个大口，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物品从里面飞了出来，包括上万名人类的尸体。
估计现在不用敌方的万古级战舰发动攻击，光是周围的副舰也能对曙光号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么一来曙光号就冲不出去了，没有粒子护盾的保护，连太空岩石都是巨大的威胁。
听着各种不绝于耳的警告声，陈锋仰起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好几步，瘫坐在椅子上。
他知道己方的舰群今天是要栽在这里了，会全军覆没也说不定。
这一切除了实力和敌方差距过大之外，他们连续奔波数月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所有物资都匮乏了，导致火力输出跟不上。
然而现在思考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得想办法保存更多有生力量才行，盖亚星的希望绝对不能葬送在他手上！
在陈锋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副官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连军礼都来不及敬就立刻道：“舰长！刚刚我们有两个生活区遭到毁灭性打击，里面的两万多名幸存者全部死亡，另外我们的粒子护盾也完全损毁了，要是下一波攻击还被打在生活区，那后果……”
“工程兵需要多久才能重新装填粒子护盾的能量？舰身出现的破损还可以修复吗？”陈锋的神态已经没有之前从容了。
“我刚刚用光板计算过，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才能恢复粒子护盾，修复舰身更是需要五个小时，还得在没有战斗的情况下……”副官的声音说到后面越来越小，他很清楚，这一切已经不太可能做到了。
“唉……”陈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脸悲伤。
这是他逃出盖亚星以来第二次叹气，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紧接着陈锋就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轻轻抬起头，走近巨型荧幕，开启了全舰广播：“命令！立刻将所有幸存者分批次放入逃生舱中，准备朝不同方向投射出去，所有备份资料和研究设备全部销毁，一点都不能留下，全部战士和科研人员们可以随着幸存者逃生，机甲和战机你们能带走就带，带不走就启动自毁程序……”
“舰长！”副官突然打断了陈锋，“可这样我们重启文明的计划就失败了啊！”
这番话同时也传入了全舰广播中，战舰内数十万人员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聆听着，有的人眼中还时不时闪过一抹泪花。
他们都很清楚陈锋是一个多么坚强且不屈的人，能让他说出这番话，说明是真的没希望了。
“计划的确是失败了，但只要我们的人活着，就有复兴的可能……”陈锋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挺了挺略显疲惫的身躯，“二十分钟内所有人必须离开这里，分散到此星系的各大星域生存。”
“从今以后，你们必须隐姓埋名，不得向外界透露你们是盖亚星人，防止惹来杀身之祸。”
“但别忘了自己的星球是盖亚，永远别忘，务必要背负着这段仇恨继续前行，并且告诉后代这段血一般的历史！”
“最后我请求你们，如果未来遇到了需要帮助的盖亚星族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就帮帮他们吧，毕竟，我们曾经的百亿星民，所剩无几了……”
在说完这番话的瞬间，陈锋微微侧开身体，闭上眼睛，任由两滴泪水悄无声息地划过他的脸颊。
能让一个大男人如此落泪的，也只有那种丧失家园，漂泊多年还无处归根的屈辱之痛了。
“是！舰长！”战舰所有区域听完这段话的战士都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身躯，对准指挥室的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尽管陈锋看不到这些，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可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估计是他们最后一次叫陈锋舰长了……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战舰内的工作人员就不继续待在自己的岗位上了，开始简单收拾他们的行李，坐上最近的逃生舰。
普通幸存者更不用说，一个个都跟难民似的，让原本非常秩序的生活区显得非常混乱。
最镇定的还属战舰内的士兵们，他们严格按照了陈锋的命令，把曙光号内的机甲和战机还有一切能用的武器都带走。
毕竟待会撤离的时候，肯定是有敌人进行追击的，少了装备可不行。
等所有人做好准备，已经十几分钟过去了，期间巨威星的攻击一秒都没有停过。
为了保护曙光号，之前存活的几艘刽子手级护卫舰和阿尔法级战列舰全部被摧毁，里面的战士无一存活。
就算如此，曙光号还是没有好到哪去，无时无刻不被周围的火力轰击着，整个舰体残破不堪，已经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了。
万幸的是，巨威星的指挥官估计是担心把曙光号直接摧毁，拿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很快就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
然后还利用星际频道远程呼叫着曙光号，发出了谈判请求。
说是谈判，其实就是让曙光号交出新型战舰核心，臣服于他们。
陈锋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他望了望空无一人的主控室，冷笑一声，打算接通巨威星的联络。
他并不是真的想和巨威星谈判，更不可能投降，只是要拖延一点时间，好让他们的人从这里离开。
就在陈锋要说出“接通”口令时，他的副官又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手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我不是让你离开了么？又回来干什么？！”陈锋深深地皱着眉头怒斥。
“舰长，您不能留在这里，您还有孩子，他需要父亲，我们活着的人也需要您带领。”副官面无表情，站直了身躯，把手中的婴儿稍微递到陈锋身前。
同时还轻轻把小被子拉开，让婴儿的脸颊露了出来。
虽然周围的场景非常混乱，各种爆炸声不绝于耳，但婴儿丝毫没有哭闹，只是不断挥舞着小手，似乎是想抓住上方闪烁的灯光。
这一幕让原本表情有些凶狠的陈锋瞬间平静下来，眼神中带着些许柔情，或者说是对过去的回忆。
眼前这个婴儿的确是他的儿子，半年前出生的，也是陈锋唯一的后代。
由于各种事务繁忙，导致陈锋半年内只见过他儿子两次，一次是出生时，一次就是现在，全是部下帮忙照顾着。
至于孩子的母亲，也就是陈锋的另一半，早就在四个月前的一场战斗中牺牲了。
尽管陈锋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可他一直都在替别人负重前行。
不知道是不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婴儿有了反应，只见他突然把注意力放到陈锋身上，并且伸长了手，似乎要离陈锋近一点。
这让陈锋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衣服才把婴儿从副官怀里接过来。
“嘿……咳咳……嘿，小东西，你都长这么大了，还真有点像你母亲呢……”边说着陈锋边用手指轻抚了一下婴儿光滑的脸颊，目光透露着令人窒息的哀伤，“可惜你母亲死了，我也活不久，以后你就是孤儿了……无论你未来是一个怎样的人，都一定要坚强，明白吗？”
他知道婴儿还听不懂这些，可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旁边二十多岁的副官看着第一次露出这种神情的陈锋，眼睛有些发酸，声音带着哽咽：“舰长，您快走吧，我会跟他们谈判争取时间的。”
说完后副官就朝巨型荧幕前走去，准备更改一下权限，接通巨威星战舰的谈话请求。
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恐惧，估计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反正他的家人都死在了盖亚星上，现在最亲近的人就是陈锋，属于无牵无挂那种，死亡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但陈锋突然踢了他一脚：“别傻了，小子，你还不够格，巨威星不会理你的。”
这让副官有些小尴尬，直接回过头：“可是……舰长……”
还没等副官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陈锋就恢复以往的严肃语气：“帮我一个忙。”
正视着陈锋的眼睛，副官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舰长，您说，我万死不辞！”
“请你替我把他带离这里，然后将他孵育成人，他还没看过这个世界，不应该死在这里。”
陈锋把手中的婴儿轻轻放回副官手中，眼神中带着一抹不舍：“还有，这不是命令，是请求，朋友间的请求，我相信你能做到。”
听着类似遗言的托孤方式，副官的双眼就立刻变得通红，重重地点了点头：“舰长……你……放心吧，我……会把他养大的！”
这让陈锋难得地轻笑了一下，把手伸向脖子，用力扯下一个月牙形状的装饰品，递到副官面前：“作为回报，我把这个给你，里面储存了我们盖亚星数百年来所有的科技资料，还有新型战舰核心的研发过程和数据，只有这一份，是我们敌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如果以后我们盖亚星有光复的希望，你就打开它，重启里面的科技，如果没有，那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最后，等下我连接巨威星的通讯请求后，你就直接去四十二号舱门离开，那里有一艘暴风级隐形舰，能够帮助你安全逃生。”
“它和曙光号一样，也装载了新型战舰核心，属于改良版，还在试验阶段，各种数值都比曙光号上的战舰核心强好几倍，只要资源足够，它甚至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超越万古级。”
“可惜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完成这个试验了，未来它会进化成什么样也不知道。”
“等你抵达安全区域后，就毁掉它吧，盖亚亡了，留着它只会让敌人变得更强而已……”
说到最后，陈锋的眼神变得黯淡无比。
“我都会照做的……舰长……”副官的手有些哆嗦地接过那个月牙形装饰物，他很清楚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没有放进自己的口袋，而是轻轻系在婴儿的脖子上挂着，望向陈锋的眼神中透露着无比的坚定。
这个举动就是要告诉陈锋，他不会把这东西占为己有，也算是某种保证与传承吧。
副官的小细节让陈锋既感动又欣慰，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时间不多了，你快走吧，我会拖延住敌人的。”陈锋突然背过身子，指了指门口处。
“那舰长，我走了，您保重……”副官对着陈锋有些悲凉的背影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咬了咬牙，抱着手中的婴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控室，只留下沉重的脚步声在回响……
等脚步声远去，感受着主控室内的冷清，陈锋先是微微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望了外面的太空一眼，嘴唇微动，说出了连接巨威星通讯请求的口令。
没有人知道陈锋在主控室内跟巨威星的人谈了些什么，因为他们都趁着这个机会用各种方法分散离开了曙光号。
等十几分钟后，巨威星的人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立刻想要进行追击。
但陈锋早有准备，直接开启了曙光号的自毁程序，耗费光全部能量，独自驾驶着接近毁坏的战舰朝敌方的舰群狠狠撞过去。
巨威星的人对此有些发懵，完全想不到陈锋作为最高指挥官会这么不要命，这么疯狂。
情急之下，他们顾不得逃离的盖亚星人，只能重新组织火力对残破的曙光号猛射，企图将之拦截。
巨威星的两艘万古级战舰也把自身的护盾能量打开到最大，准备迎接冲击。
几秒后，一股无比强烈的火光从曙光号身上冒起，舰身上的全部零件都开始消融，直到变成毫无作用的太空垃圾。
而这一刻，整片战场区域也仿佛得到了净化一般，瞬间随着高温变成了虚无，包括范围内的巨威星战舰。
直到两分钟过去，发生自毁的曙光号战舰才消停下来，原本的战场区域也重新恢复黑暗。
看着己方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损失了这么多兵力，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反而被陈锋临死前耍了一回，巨威星的舰队指挥官异常愤怒，立刻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他知道陈锋一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刚刚那些逃掉的人身上了，就算一个个找，他也要把那些人都抓回来。
可是在茫茫星际中，有着数不清的变数，找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就算巨威星有着无数战舰也做不到。
更何况盖亚星的人是特意分散离开的，近二十分钟，足够他们离开很远很远了。
最终巨威星舰队只抓获了盖亚星数万幸存者，大多数人都安全跑掉了，包括带着婴儿离开的副官。
至此，盖亚星的难民，开始了他们隐姓埋名的流亡之旅，没有人知道他们会漂泊多久，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