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7章 南堡再溃
一支罕见的具装骑兵部队狼奔豕突,他们迅速通过约莫八十米的木桥,完全不顾坠河风险冲到岸上。
唯有一名轻装而来的骑兵站在南部桥头堡下,此刻堡垒的石塔楼上已经探出大量脑袋,较为低矮的石围墙也有很多人探出身子。
自大清早开始,南堡守军就遭遇围城军没完没了的石头骚扰,又因为有战士差点被敌人的箭矢击中,逼得守军全都成了缩头乌龟,藏在塔楼内部透过观察孔时刻监视敌人的动向。
他们考虑到围城军很可能发动强攻,己方也已经开始熬沥青。但围城军从早晨折腾到傍晚,敌人在北堡明显弄出了巨大动静,于南堡就只是可耻的扔石头,倒显得自己熬沥青的行为在浪费燃料。
守军赫然看到一众重骑兵冲过桥梁,伯爵大人早就说过,在城市解围前不会打开法兰西岛的大门,大人是食言了?
已经做好战斗到最后一人的桥头堡守军,他们眼睁睁看着重骑兵向那些“恼人的蚊子”杀去,欢天喜地地看到己方的骑兵劈砍那些围城之敌,憋了一整天的情绪一瞬间全部爆发了,他们都在欢呼喝彩呢。
就是这个关键时间点,伯爵杰拉德二世派来的使者,紧急向南堡守军下达紧急命令。
只见那使者扯着嗓子呐喊,好不容易才终于引来守军百夫长的主意。
使者带着伯爵给的信物——一面红色的狮子战旗。
他策马走到桥头堡下
,昂首直面百夫长:“大人又令,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撤离桥头堡。所有人撤回河心岛。”
“啊?你让我撤?”百夫长自知前天才领到命令,他自己都下定决心为法兰克人的荣耀殉葬了。
“朋友,你必须撤退。大人已经决定放弃南堡了。”
“啊?为什么?”百夫长非常犹豫。
“你没有时间了。你快看,野蛮人的船只很快就开过来,到时候你想跑也跑不掉。”
被使者一提醒,站在高处的百夫长看一眼下游,赫然看见那些本来停在岸边的长船,居然真的运动起来。
百夫长攥紧双拳,他急于弄清楚一件事,急忙质问道:“快说!北堡已经沦陷了吗?”
“北堡已经完了,所有人都死了。你是傻瓜吗?再不走,你们就都要死了。”说到这里,使者特意摇摇手里的狮子战旗:“你难道要违背伯爵大人的命令?”
重拳砸上石墙,百夫长狠狠跺脚,紧急命令还沉浸于围观重骑兵杀敌快乐中的守军战士,紧急带上所有可用之物撤退。而他,还要带上一批亲信做一些特别的善后。
大家虽然非常不解,既然此时河心岛的南大门还敞开着,使者一直在挥动那面狮子战旗,伯爵大人既然改了主意,大家务必执行。
因为杰拉德二世已经看明白了,留着南堡孤零零杵在河对岸,它的存在就好似拴在木桩上的羊,围城军就是手持屠刀的屠户,随时可以随
心所欲地下手。
如果南堡再以极端屈辱的方式被围城军烧为灰烬,到时候就是对全城军民士气的巨大打击,还会令大家想到一个可悲的未来。
虽说让安插出去的守军再撤回来也有损士气,至少一百个精兵撤回能够加强法兰西岛的防御,再者守军撤离时主动对堡垒进行破坏,这样他可以告诉军民们“是我下令主动破坏桥头堡”。
只要不是敌人主动破坏,自己在面子上过得去,相信军民也不会承认那是失败。
而且一座被破坏的堡垒,应该也不会资敌。
今日的确不比昨日,原本该布置在河面上的长船,由于围城战士们实在不想傻傻的全天候漂在塞纳河上,船只纷纷靠岸,战士上岸休息。以昨日的经验,守军一整天都未派出军队挑战,大家也就不必再在河面上以长船充当射击平台,去截杀过桥的敌军了。
大家完全被北堡的焰火吸引,再说已经趋于傍晚,守军应该又做了一天缩头乌龟。
谁能想到,守军竟在傍晚突然硬气了一把。
当岸上休息的战士又开始将船推倒河道,非常讽刺的是,他们并非去截杀通行桥梁的敌人,因为……那些恐怖的具装骑兵杀过来了!
五十名勇士人马具装,他们冲过桥梁后,首先奔着那不断扔石头的投石机阵地杀过来。
谁能料到,本该只能被动挨打的守军突然派兵出城挑战了,守军一出手还是重拳出击。
将
骑矛扛在尖头的骑手迅速放平矛头,精准刺中一名围城军战士。他们陆续完成了一波致命的突袭,骑矛都因剧烈的碰撞直接阶段。
仅仅一轮攻击,黑狐安置在城南的投石机阵列就崩溃了。
大量士兵被迫放弃他们的重武器逃亡,人的双脚又如何跑得过战马?他们操纵重武器重要付出很大体力,加之气候已经向着剩下发展,战场又在水网密集之地,潮湿环境带来北方人罕有体验的闷热感觉。很多战士是脱掉上衣操纵投石机,面对守军重骑兵的骑矛、剑,乃至最干脆直接的冲撞,已经无比脆弱了。
折断了骑矛就拔出剑,重骑兵劈砍逃亡的人,有的人竟被拦腰砍断。
所有的反击都是徒劳了,只要看一眼那些家伙的战马居然都披着锁子甲,所有反击的打算一闪而过。
操纵投石机的主要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军,又有罗斯的随军工匠做技术顾问。
黑狐大手笔在南部布置了十座“公牛”投石机,命令部下从温泉宫砸塌的城墙自由取石,再向桥头堡与更远处的河心岛教堂展开攻击。黑狐不要求部下打出什么战果,只要能不间断骚扰就好。
他也估计守军早就被吓傻了,所以当部下为了能更精准打击目标,一再将投石机的阵位向前移动,他都是视而不见的——他的目光完全被北堡的大战所吸引。
为了能将石块砸到大教堂顶部的石瓦,十座投
石机已经移动到距离桥头堡仅有一箭之地了,理论上南堡守军抛射箭矢就就可能射中围城战士。
一批士兵操纵投石机,又有一批人带着十字弓做掩护。
放眼望去,左岸的空地有一批围城军士兵挑衅式地游荡,他们不参与进攻,只是带着武器随意晃荡,只为威慑守军不要轻举妄动。
突出的重骑兵杀进了投石机操作兵,其中懂行的骑手赫然意识到自己眼看的是什么武器。
“大哥,这就是传说中的扭力武器吧?传说中罗马人的东西,野蛮人居然真的会用。”
“别赞誉敌人了。把他们的武器全部毁了。”
“可是,如果我们把它运回堡垒,不就可以同态反击了?”
“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兄弟,斩断那些该死的绳子,追上逃跑的敌人,给我狠狠杀!”
原本“公牛”投石机为了运输方便是可以安装轮子的,为了工作稳定,两组轮子都被卸下,为了防止射击时“尥蹶子”,投石机的后端还被一些大一些的石块压住,使得它更难移动。
倘若投石机的包铁皮木轮没有拆下,重骑兵完全有时间给它套上绳子,硬生生将之拉回法兰西岛。
然而重骑兵进攻的时间窗口非常有限。
他们确信围城军吃了大亏后会很快反应过来,一旦对方全面反击,自己就该撤回去了——没有人打算战斗到死。
再说,战马的体力也有极限,第一次披上沉重的锁子甲,战马
几乎达到了刀枪不入的程度,作为代价,战马的耐力也极为有限了。
围城军的轻型十字弓明明精准射击了目标,所发射的标准型破甲箭也的确击穿了铁环,奈何仅部分扎穿。或者说守军是将人穿的锁子甲,从袖筒处串麻绳,将之挂在战马上,客观上导致战马的马铠成了双层锁甲。
原本只是为了快速拼装马铠,意想不到的使得它大大增强了对罗斯破甲箭的抗性。
铤装的尖锥型破甲箭硬是撑破了双层锁环,进一步扎穿战马的皮肉已经不可能,至多就在战马表皮刮痧,马儿渗出一些血,伤害到此为止。
甚至连强悍的钢臂十字弓的近距离射击,箭簇狠狠砸在战马身上,双层锁甲吸收了动能,马儿像是遭遇重拳打击,皮肤多了大一些的伤口,伤势依旧到此为止。
围城军的武器突然失效了,重骑兵冲撞一路砍杀一路。他们斩断十座投石机的绳索,在安装新的扭力单元之前它们全都成了废材。在被破坏的投石机旁边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死者光着膀子,狰狞的伤口鲜血已经流尽……
重骑兵向着肉眼可见的敌人杀去,他们一股脑冲到岸边,那些未能快速将船推到塞纳河的战士,就这样被无情撞了个七零八落。一些在梅茨平原作战受伤的正牌罗斯军士兵,他们运抵科布伦茨养伤,伤愈后就加入西进部队经历一番奇幻漂流就抵达巴黎城下,
本以为能先于那些跟随留里克大王的同伴先行建功立业,怎料就在塞纳河畔翻船,竟被巴黎伯爵的具装骑兵撞死了。
那些慌不择路跳进塞纳河的战士幸运的,至少在河面漂着不至于在被骑兵砍杀。
被撞到河里的战士多半受了伤,能被已经上船的同伴捞起来的伤者才能侥幸生还,其他人都被塞纳河的淤泥吞没。
河畔上一片狼藉,重骑兵见人就砍,当有的骑手发现自己的剑居然砍到卷刃,又立刻拿出备用剑或斧头,居高临下继续劈砍。
他们仗着战马浑身披挂锁子甲,以刀枪不入的姿态肆虐,将过去一段时间的憋屈狠狠发泄。
他们以为自己砍杀的都是类似丹麦海盗的存在,且左岸的围城军从各方面看都逊色于右岸的那群家伙。
右岸真的徘徊着一支兵力颇为惊人的骑兵部队,趁着右岸的庞大敌人没有反应过来,兄弟们必须尽可能扩大战果。
他们还没有任何人阵亡,人与战马或多或少有些可控的轻伤,大家看到河畔的敌人或死或逃,果然开始有右岸围城军开始通过该死的浮桥紧急驰援。他们抓紧时间调转马头向着温泉宫杀去,意欲砍杀那里防御松懈的敌人。
因为通过昨日的紧密观察,法兰西岛守军都开始传说尊贵温泉宫成了野蛮人的军营。那里对普通士兵都是皇家进抵,宫殿的富丽堂皇究竟如何很多人是没见过的,战士们平日里
就乐于闲谈,如今他们不被许可进入的温泉宫成了野蛮人的游乐场,他们心中不只有愤怒,还生起一股嫉妒气。
五十骑向着约莫一千五百米外的温泉宫冲去,他们以为又能制造一场欣喜的杀戮,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扭力弹弓发射的标枪。
后知后觉的军队终于加入战斗,数百人突然从温泉宫暴起,他们看到了一群骑兵居然向自己杀来,其实一时间很多人是惊慌的。多亏了那些操纵扭力弹弓的战士们临危不惧,装填完毕的标枪对着那群庞然大物就拉动卡榫。
致命标枪带着惊人的动能砸中骑兵,纵使有着双层锁子甲又如何?在淬火低碳钢标枪撞击下,三层、四层锁子甲一样被撞得铁环飞溅。
标枪狠狠扎进战马身体,骑手直接被甩了下来。
仅仅一轮齐射,杀敌无数的巴黎具装骑兵就嚣张气焰就被遏制住了。
如此,惊慌失措的围城军终于站稳脚感。
只听有人以诺斯语大喊:“兄弟们,杀尽法兰克人骑兵!”
无数人回应那人的呐喊,他们爆发出惊人的吼声,然后以一种很拧巴的姿态冲向战场。
传统的盾墙根本无法搭建起来,毕竟这里夹杂着大量的拿骚-科布伦茨军,乃至是一些来自威斯巴登的亡命徒。很多人是棕色、棕黑色的头发,仅从发色就能判断他们绝不是诺曼人,未经组织训练根本不懂搭盾墙的招数。
倒是他们很擅长抱着长矛
一窝蜂猛冲,而这也是黑狐的伯国军队得以快速成军的奥秘。
这种情况下,反倒是无数持矛战士嗷嗷叫的乱冲,最能吓唬那些趋于丧失冲劲的重骑兵。
只要重骑兵停下来,他们就成了好杀的活靶子。
操纵扭力弹弓的战士发了疯地摆弄绞盘,刚刚到达合适拉距,紧张的同伴刚将标枪插上,另一个兄弟就已经拔掉卡榫。
标枪又刺穿数骑,见此窘况,巴黎重骑兵们只好终止此次突袭。
他们已经立刻桥头堡有些距离,他们的耳畔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号声,围城军已经吹响反击的号角,是时候撤退了。
他们没有能力拖走坠马受伤的兄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持矛的野人如野猪群般冲过来。
被抛弃的重骑兵很快在乱军中被砍成肉酱,杀红眼的围城军也完全忘了抓获俘虏的重大意义。
重骑兵们出发时有五十骑,如今已经折损了十骑,且所有阵亡的兄弟都死于敌人另一款武器的精准打击,不过他们已经完全弄清敌人武器的奥秘,想不到消失的罗马人的高级货色在围城军的手里完全复活。
利用绳索的扭力进行武器化改造,就连巴黎伯爵本热也知其中原理,只要将原理付诸于事实真的早就好用的实战武器,巴黎伯国上上下下都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倘若他们有能力,当年矗立在法兰西岛石墙上的重型弩炮,也就不会溃烂成一堆朽木了。
令骑兵们惊讶的是,当他们撤到桥梁时,只见桥头堡内居然腾起浓烟。南堡的大门完全打开,可见守军已经逃了个干净,再仔细瞧瞧,木板桥上还散落着一些杂物。
骑兵们终于撤回了法兰西岛,气喘吁吁的战马终于得以喘息。
突然,轰的一声,那沉重的铁栅栏轰然放下,厚重木门又被合上了,独留百米开外的南堡默默燃烧。
原来当守军紧急撤离的时候,百夫长故意差人推翻装满沥青膏油的陶瓮,它被柴火点燃,部分正疯狂燃烧的粘稠黑色物质,干脆些许运到了主堡。
百夫长故意下令引燃桥头堡的易燃物,然后才带上一些物资撒腿就跑。
燃烧的沥青弄得一片区域极度刺鼻,主堡首先陷入浓烈黑烟内,完全掩盖住明火的存在。
主要以石料建造的桥头堡天然具备一定的防火能力,在大火烧断塔头的木梁之前,桥头堡主建筑是不可能坍塌的。倒是浓烟非常唬人,吓得持续反击的围城军止步于南堡之外,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逃窜了的重骑兵逃回去,眼睁睁地看着那该死的城门又紧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