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嫡庶矛盾
()“谁看得这么仔细?再说,里面是你的针线,外边的可实实在在是我的,哪能看得出来啊”探春不以为然。
侍书无奈,得了闲便做了无数半成品,给探春“加工”。
“幸好如今搬到老太太这里,丝线上头也不缺甚么。若是往常,便是好一些的鞋面布头,也得不着。”侍书的感慨,让探春也觉得凄然。这主子跟主子之间,也差得极远。得宠跟不得宠之间,更是天上地下。
这日袖了两个荷包给赵姨娘,见贾环正流着鼻涕在廊下跟小丫头子们玩耍,忍不住委婉相劝,把贾环给王夫人教养。
谁知赵姨娘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如今你奉承上了人家,不待见你母亲了。如今我只得环儿一个依靠,你还要靠了他去讨好太太,我算是看出来了,整个儿便是养了个白眼儿狼”
探春恼道:“我这也是为了娘……姨娘好,跟着太太受教养,总比养在这里好。就这么跟丫头们胡闹,日后有什么出息”
“怎么个好了?若不是我巴巴儿地看着环儿,指不定就像贾玥一样早早地没了你再得了脸儿,也只是姑娘,往后还不是要靠着你兄弟出息了拉扯?”
“什么贾玥?”探春脱口问道,身后的侍书早已经死命地扯住了她的衣襟。
探春心里一沉,知道这里面有些关窍,不足为他人道,便杂以他语:“姨娘若是不愿,那也罢了,何苦发这么大的脾气便是留在身边也使得,总得禀了父亲早早开蒙。咱们府里虽能袭爵,但也轮不上环儿,若能从科举上出身,姨娘日后就算得不着诰命,日子也好过不是?”
总算这话,是被赵姨娘听进去了。虽是一脸不大待见她的神色,还是悻悻地点了头,自去对着贾政吹枕头风。
贾政也为难,宝玉那里有先生替他开蒙,若让贾环在一边学着倒也不妨,可王夫人那里头一个不乐意,怕自己的儿子被贾环带坏了。最终只得给了束修,让贾环去了族学。他年纪尚幼,免不得被那些旁支子弟欺负,回来便有些哭哭啼啼,赵姨娘看得心疼,三天两头地告病假。
探春回去后悄悄地向侍书打听了,才知道这贾玥是周姨娘的儿子,早就没了。她倒是不知道,周姨娘原来还是有生养的。只是听说贾政平日除了在王夫人那里,便是宿在赵姨娘的屋里,极少去周姨娘那里的。原本也长得不够好看,只不知道是谁塞给贾政的。
“他是怎么没的?”探春觉得赵姨娘那话儿里还有着话,因此追根究底。
侍书却不敢说,只是一径地摇头。
“总得告诉我个子丑寅卯吧?若不然,往后冒冒失失地在太太面前提起,那可就糟糕至极。”
侍书听她说得有理,只得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也只是传得慌,未必是真。据说那珠大少爷和玥少爷是同一年出生的,两人只差了三个月。两兄弟打小一起开蒙,请的同一个先生。珠大爷没了的那一年,玥少爷也就莫名其妙地没了,周姨娘差点疯掉,从此后便只吃斋念佛。”
探春只觉得一阵儿的寒气,从心底里冒出来。两位少爷同一年便没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她以前看红楼,只知道十二金钗里有个李纨,是贾珠的寡妻,并不知道贾珠是怎么死的。
“珠大爷是病死的?”她问。
“听说是。”
这“听说”二字,学问可就大了。探春看侍书一脸的紧张,也不再深问。看来这贾府也不像表面上这么一点矛盾,嫡子和庶子之间,小动作可不少。那贾珠固然死得蹊跷,贾玥就死得更加不明不白了。难怪赵姨娘一听她的提议,就勃然大怒,大约也怕贾玥的前车之鉴。不过探春细想一下,便觉得贾环不同于贾玥。因为如今太太已经又生了宝玉,这份家私自然又牢牢地把握在手中,不会怕贾环谋夺家产。
不过,经此一事,她也不再劝赵姨娘把贾环交给王夫人教养。恐怕真出色了点儿,王夫人那里也不舒服。倒还是像如今浑浑噩噩着,来得安全。
好在自己是个女孩儿,和王夫人自然没有利害冲突。日后嫁得好,攀上一门好亲,对王夫人也只有好处。
“好吧,既然环儿不能拔尖儿,我得了些好东西再私下去给他一些。平庸对于大户人家的庶子来说,倒还是件幸事。”探春叹了口气,让侍书把自己的书翻检两本送去给贾环。
“姑娘的书,爷们是不看的。”侍子哭笑不得。
探春这才发现,原来通共那几本书,尽是些《列女传》、《女诫》之流,不独贾环不必看,就连自己也是懒得翻看的。
于是,只得交代侍书:“你往后出府,看到有《四书》什么的,便买两本回来。”
侍书应下了,随即又犯难:“我并不识字,别买错了。”
探春恼道:“你不能问那卖书的吗?只把那适合启蒙的,拣几本买回来就是了。环儿这么混着,总也不是个事儿。”
没几天,侍书果然寻了个机会出府,在后门的大街上,淘了几部书。探书自留了一半,另一半就送了给贾环,嘱他没事的时候,在自己房里多看看。有些流传后世的名篇,她还特意作了记号,让他格外用心诵读。若是有不懂的,便来问自己。想必这半桶水的学问,教导一个小孩儿,还是有点底气的。
贾环倒对姐姐言听计从,点了点小脑袋儿。赵姨娘想必对她认王夫人为母心怀怨气,见她来了,也只顾着自己埋头做针线,竟是理也不理。探春有心与她分说,又怕她说话没个轻重,嚷嚷了出去,反为不美,也只得由她。
除了奉承三大当家人,还有一个也不能忽视,那便是贾母心尖儿上的宝贝贾宝玉。如今王夫人膝下,也只得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也如珠似宝地宠着。更何况,因他出生时便衔了玉,阖家当成了异数。又因长相酷似先国公,更让贾母当成了心肝子似的疼爱着,连身边的一个大丫头袭人,也是贾母调教了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