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大过天
()四爷问罢,地上的假太后毛东珠面色大变,伏低的身体一阵颤抖,迟疑了会儿,才颤声问道:“教主……教主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来了?”四爷冷然说道:“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便是了,只是切记的莫要有隐瞒。”
他已经并非真正的韦小宝,说话气度,自是极为不同的,如今更是神龙教教主……毛东珠深为恐惧,不敢将头抬起,双眸盯着地面,一时之间心中纠结不已,想道:“为何教主会问这个?先前建宁那丫头不知深浅,跟他极为要好……对了,当时他还不是神龙教的教主,一定是这番出宫才发生的,虽然不知这人是怎样将岛上的众人收服的,但连教主夫人跟陆高轩胖头陀等都对他服服帖帖,可见他手段更胜前教主……可是他问建宁又是为何?建宁是我跟瘦头陀两人所生的,要跟他说么?我同瘦头陀之事,本就是瞒着神龙教其他人所为……如今知道内情的柳燕跟邓炳春都已经死了,就算我不说教主也不知道,但如果我说了……教主难道会因为这样就对建宁另眼相看?我跟瘦头陀两人在神龙教中已经是身不由己,苦不堪言,难道还要再拉建宁下水?她若不是我的女儿倒也罢了,我大可不理会她的生死,但……我怎能亲手害她?”
毛东珠思来想去,四爷道:“你还不说么?”
毛东珠身子又是一震,把心一横,心道:“如今之计,我只好将建宁同我撇清开来,建宁是皇族的公主,教主想对她下手也要忌惮三分,建宁跟我无关的话,就也不会是神龙教之人了,也不用服‘豹胎易筋丸’,就让那丫头好端端地当她的公主,安享一世富贵,岂不是好?……建宁建宁,希望你懂得为娘的心思……”
毛东珠想到此处,眼中不由地酸酸的,却终于说道:“教主……教主既然问,属下也不敢隐瞒,那……真太后……她、早就被属下杀死!至于公主,公主她……她的确是真太后跟顺治老皇帝所生的女儿!”
四爷听了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毛东珠说道:“你说的可属实么?”毛东珠说道:“属下对教主忠心耿耿,绝对不敢欺瞒教主分毫!”
四爷说道:“你行事如此狠辣,既然能杀死真太后,为何不能杀死建宁公主?”
毛东珠说道:“杀死真太后,是为了让属下取而代之,但是倘若公主无端端的死了,岂不是会引人怀疑?更加上当时,属下为了掩饰身份,就好生的笼络公主,作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来……就算是有什么马脚露出来,都会遮掩过去,而且皇上很疼爱建宁……所以建宁对属下来说,就是一枚棋子而已。”
四爷眉头皱的越深,看着地上的毛东珠,心道:“她说的倒是合情合理,只不过……那人、她当真是皇族血脉?……按理说,还是我的皇姑奶奶,我先前尚且担心皇族血脉有了混淆,如今看来,这份担心倒是多余的,可是……她要真个是皇族中人,那我……我……”
四爷翻来覆去地想,心中有些宽慰,又有些失落,一时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儿的答案才是好的。
毛东珠见四爷沉吟不语,她心怀鬼胎的,生怕四爷不信,正要再说,却听得外头有人道:“建宁公主到!”毛东珠一听,即刻从地上爬起来,四爷便也退后一步,两人之间的位置架势顿时互换过来。
毛东珠本能地要在建宁面前掩饰,心中却还忐忑,便不安看了四爷一眼,却见他低眉顺眼,垂首而立,很是谦卑的模样,跟先前的气势逼人简直判若两人,毛东珠心头不由叹道:“神龙教换了这位教主,也不知是好事坏事,看他小小年纪,行事竟然如此利落令人刮目相看……实在是绝对不能小觑,先前见建宁对他维护有加,只不知建宁那个傻丫头知不知道他是个如此可怕之人,而他对建宁又是何种心思呢?只盼我方才那番话他真个信了,不至于为难或者加害建宁,不过……倘若他对建宁不利的话,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维护建宁的。”
毛东珠在神龙教中厮混,惯常的冷血无情,可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是真正的关爱有加,正所谓“为母则强”。
这片刻间,建宁从外头极快的进来,人还没到里头,便大声叫道:“母后,母后!我回来啦。”毛东珠听了这个熟悉声音,一时之间眼眶发红。说话间,建宁便跑了进来,一路冲到毛东珠跟前,将她抱住,叫道:“母后,建宁回来啦!”
毛东珠勉强看了四爷一眼,却见他仍旧垂着头没有往这边看,毛东珠便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建宁的肩膀,说道:“好啦,你回来了就回来了,干什么这么大呼小叫的,没有个公主的样子,让人看到了会笑话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瞥了四爷一眼。
建宁一怔,扭头看过来,见到四爷也在,才缓缓起身,说道:“咦,小桂子也在?”
四爷垂手,不动声色说道:“回公主,正是奴才。”
建宁看看毛东珠,又看看四爷,问道:“母后,怎么小桂子也在这里?”毛东珠道:“哦……只因我听说小桂子他在外头对你照顾有加,故而叫他来问问情形如何……顺便嘉奖他的。”
建宁见她神色勉强,双眸微红,就知道事情有些变更,却仍做一副无所知晓的模样,说道:“是啊母后,小桂子他做的的确不错,多亏了他在,对建宁百般照料,……只不过母后不用嘉奖他啦,皇帝哥哥那边说要赏他,你再赏他,他岂不是乐坏了?”
毛东珠笑道:“皇上给的是皇上的,我的是我的,好啦,小桂子,没事你先出去罢。”四爷道:“奴才遵命,奴才告退。”
毛东珠望着四爷离开,才一把握住了建宁的手,牢牢握在掌心,想到方才之事,身体微微发抖。
建宁回头望她,略觉诧异,问道:“母后……你怎么了?”
毛东珠眼中泛泪,却极力忍着,说道:“没、没什么……母后一时之间有些心绞痛,不过看到你回来了就好了。”
建宁见她如此,心中猜想到六七分。而毛东珠望着建宁,说道:“建宁,你瘦了,在外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建宁坐在毛东珠身边儿,说道:“母后,你放心,我倒是没吃什么苦头的。只不过我这一番出去,让母后担心了,不过建宁向母后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再乱跑出去啦。一定会守在母后身边的。”
毛东珠忍着泪,点点头说道:“你很乖,建宁……你是母后在这宫内唯一……放不下的。”
建宁说道:“建宁知道母后疼我。”说着就将头埋在毛东珠怀中,心中却想道:“一定是老四对她说了什么,不然的话她怎会如此反常?太后很是忌惮老四,叫他来恐怕是想对他不利,如今老四好端端地,怕是因为袒露了自己身份,故而毛东珠不敢造次……但是老四那个人,谁知道他心中想什么?见太后这幅模样,难道是他向太后询问什么了?糟了,难道老四问太后我的出身?而太后把我是她跟瘦头陀两人生的跟老四说了?”
建宁心中乱转,一时想到回来的途中四爷看向自己时候的奇特目光,顿时心乱如麻,想道:“我怎么忘了,太后是神龙教的人,如今老四接管了神龙教,或许就会知道这一点,他一路上看我的眼神那样,大概就在猜测我的出身了……关键的是现在太后怎么说的。”
建宁想到这里,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毛东珠却说道:“建宁,你这番出去,你皇帝哥哥找到你的时候,有没有不高兴?”
建宁打起精神来说道:“没有啊母后,皇帝哥哥很关心我呢,为了我还亲自也出了宫,皇帝哥哥对我真的很好。”毛东珠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是啊,皇上向来很疼自己妹子的。”
这一声“自己妹子”,在建宁听来显然别有一番意思。
毛东珠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皇上年纪虽然小,却是个极有手段跟决心的人,皇上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如今你跟皇上的感情这么好,我心里也十分安慰,只不过……要知道,有那么一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
建宁一怔,说道:“母后?你……怎么对我说起这些来了?”
毛东珠说道:“皇上现在疼你,但若是将来,比如说他大婚了,自然对你的宠爱也就淡了,又或者……为了一些别的事情,皇上也会做出些违背自己心的事,总之建宁,你要记得母后对你说的话,你跟皇上的感情好,是好事,可是……也不能完全相信皇上,一定要小心谨慎,见机行事。”
建宁怔怔地发呆。她如此聪明,怎会听不出毛东珠话中的意思?毛东珠分明就是在警示她,而且,在建宁听来,毛东珠的话中,分明含有不祥意味,听起来好像……要发生一些事情似的。
她跟毛东珠虽然并非真正母女,但口口声声的“母后”叫惯了,又知道毛东珠是真个疼爱她的,她又不是铁石人,怎会毫无感动?
建宁按下心头胡思乱想,迟疑说道:“母后,母后你怎么这么说?建宁……建宁有些怕,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啦?”
毛东珠摇头,苦苦一笑,心道:“这个丫头从来都生长在宫内,毫无心机……新任教主心思深不可测,虽然说我一时扯谎瞒了过去,但将来如何,我实在想象不到……倘若有个万一,能给她撑腰的只有皇帝,可是皇帝他……”毛东珠说道:“总之你要记得母后现在跟你说的每一句话,母后……也是为了你好,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母后绝对不会害你。”
这一句话顿时触动了建宁心绪,一时之间便流下泪来,抽噎片刻,说道:“母后……我知道母后对我好。”伸手将毛东珠抱住,毛东珠将建宁抱在怀中,母女相依,毛东珠一时也落下泪来。
毛东珠偷偷拭去面上的泪,才又问道:“对了建宁,母后有些话要问你,你要老老实实跟母后说。”
建宁道:“母后要问什么?”毛东珠说道:“建宁,你跟小桂子是不是很熟?”建宁怔了怔,点头说道:“小桂子人很好玩,建宁跟他还算熟。”毛东珠点头,说道:“那你告诉母后,你这一趟出去,都经历了些什么?”
建宁心中一动,想道:“我这个角色真难演,简直就是多重间谍,对老四要瞒,对皇帝哥哥要瞒,对太后也要瞒,唉……要说,却又不能全说,真怕一时精神错乱。”心中虽然如此叫苦,面上却不能透露分毫,只好打起精神来,先把五台山的事说了一遍,事是说了,却没有交代顺治这一重要关节,只因康熙曾叮嘱过建宁,这件事务必要机密,在他见到顺治皇爷之前,不能对任何人说,就算是太后,也不能说,康熙此举,却是怕惊到太后。建宁便只说有喇嘛作乱,自己领兵救了四爷,然后大家伙儿又被一群人劫走。
毛东珠听罢,并未在意,只问道:“建宁,你可知道,你们是被什么人劫走的?又去了哪里?”建宁说道:“小桂子说是那些喇嘛为了报仇……我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是那个地方好多蛇,很多人要对我不利,我一见到蛇就晕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都不知发生些什么,后来人就在船上了,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少天,都是小桂子照顾,总之他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让我做什么也就做什么,幸好没出什么岔子,好端端地回来了。”建宁这一下子,便把神龙岛的事情全部都推了出去,就算以后毛东珠打探神龙教的事,“宁无双”的事发了,也都赖在四爷身上,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四爷指使的,跟她没半点关系。
建宁说去了很多蛇的地方,却也正好符合太后心中所想,总之建宁就只说了个大概,剩下的全靠太后自己想象就是了。因此太后对建宁所说,自是深信不疑。
毛东珠便也捏了一把汗,心道:“这般想来,倒是多亏了新任教主,不然的话,建宁的身份被戳穿了,以洪安通的手段,那颗‘豹胎易筋丸’不免倒是轻的,一怒之下杀了建宁,我跟瘦头陀自然也逃不了,唉……到底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今天还有的更,劳大家久等了,啵一个,中秋节快乐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