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阳如血
残阳如血,远山倒影如钩,寒风似刀,刀刀指向要害。
木邦华被惨叫声惊醒,睁眼一看,眼前不足五步的地方,一人双手捂着胸口翻滚着,殷红的液体从指缝中渗出,染红了胸衣染红了双手,他发出凄厉的叫声,如狼吼,如虎啸,如猿啼。
不过短短的一瞬,他就失去了气力,两腿一蹬,歪着脖子仰面躺在血水中,双目瞪得老大,满满的都是不甘,杀人者嘴角显出冷笑,在尸体上踢了一脚,随及扬长而去。
木邦华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当众杀人?不过,这些人的衣服似乎不对……
他稍稍抬起脑袋环顾四周,不觉惊出一声冷汗,苍茫大地,似乎成了罪恶之源,很多人已经杀红了眼,到处都是尸体,被血水包裹、染色,数千上万人发了疯般挥舞着刀枪棍棒,每一次短刀下切,每一次长枪前刺,或者木棒从天而降,都会溅起一片血雾,还有血雾中冤鬼索魂般的哀嚎……
看似非常混乱没有章法,但仔细斟酌,这些人明显分做两帮:身着山纹甲的一方,不仅人数上明显占优,局势上也是占优,到处追杀另外一方,被追杀的一方,大都穿着棉衣、手持木棒农具,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百姓。
如果不是浓烈的血腥味,他还以为这是一个宏大的影视画面。
木邦华看了眼自己的上身,灰旧的棉衣被地上的血水染成红色,难道自己是属于棉衣人的一帮?
“别跑,你们这些贼道……”
两名身着棉衣、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人,从木邦华脑袋上方跑过来,在他们的身后,四五名身穿山纹甲的人紧追不舍。
“兄弟,和他们拼了!”
“拼了,为圣教尽忠,死后可以进入真空家乡!”
或许知道再也跑不出去,两人停下脚步,面对追逐的人,他们满是血污的的面孔上几乎没有表情,但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我要杀了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狗强盗!”
“谁是强盗,朝廷说了才算!”追赶的人群并没有减缓步伐,他们依仗人数上的优势,推土机般向前平推过去,一阵刀枪棍棒,战斗戛然而止。
冰冷的地面上多了两具尸体。
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木邦华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看到尸体和亲眼看到死亡过程,对内心的震颤是完全不同的,何况那两人赴死的时候,脸上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恐惧。
能好好活着谁愿意赴死?能平静面对死亡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
另外一个方向,一白一绿两名年轻女子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后有五名追兵,其中一人头戴铁制兜鍪,显然是军官。
两名女子似乎都很年轻,但衣衫破损严重,特别是绿衣女子,几乎露出里面淡粉色的亵#衣,她们的衣服脸蛋上都是血污,很难看清确切的年龄。
绿衣女子微蹙娥眉,不时回头看着后面的追兵。
她们不像是盗贼,更像是来自大户人家逃难的主仆。
木邦华似乎明白了,官兵抓盗贼?
不过,这应该是官兵的一面之词,如果站在百姓的角度,或许就是另外一种说法。
木邦华实在忍不住了,刚才的官兵非常残暴,连抓捕的念头都没有,残忍地杀害了两名百姓,现在又是追杀身负重伤的女子。
擒贼先擒王!
木邦华眯缝着双目假寐,等到官兵走过身边时,他抓住手边的一柄腰刀,猎豹般窜起,猛地一刀直刺那军官的后心,担心刺不透铠甲,他用了吃奶的力气。
金属撞击,发出叮当的脆响。
腰刀从后心入,从前胸穿出,几滴血水从刀尖缓缓坠落。
木邦华用力拔出腰刀,想要再刺杀一名士兵,绿衣女子回头,恰好看到那军官倒下出现的一处空隙,不禁面现喜色,“志贤,你还活着?刚才挨了闷棍,我还以为你已经……”
志贤?什么志贤?木邦华来不及思索,又是一刀,刺中一名士兵。
剩余的士兵终于发现了来自身后的危险,转过身挥刀便砍。
木邦华并没有学过武艺,他刚才拔刀杀人,纯粹出于义愤,这时看到明晃晃的腰刀过来,下意识用手中的腰刀格挡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
绿衣女子身子一震,松开白衣女子,向前滑行数步,白衣女子瘸着腿也是冲上前,两柄长剑上下翻飞,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那些官兵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便软软地倒下去,身后一片血幕。
原来是两位高人?
既然是高人,为何被官兵追杀?难道自己刺杀的那名军官,也是一名高手?还是她们在战场上等着聚拢自己人?
木邦华吃惊不小,但瞬间便清醒过来,用手侧面一指,“向西南,西南面的官兵最少!”
绿衣女子瞪了他一眼,瞬及蹙眉向战场一扫,贴着白衣女子小声地道:“圣母,大势已去,我们走吧!”
白衣女子喘着粗气,“不行,我不能丢下弟兄们!”
“圣母,兄弟们已经散了,命令根本传不出去,”绿衣女子狠狠地一跺脚,“都是那个都指挥佥事卫青,如果不是从背后偷袭,安丘城眼看着就要被攻破……”
白衣女子似乎心有不甘,不过,看了眼四处战场,再没有说话,只是紧锁着愁眉。
“圣母,留得青山在,我们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绿衣女子见白衣女子终于点头,便扶着她折向西南,却是回身冲着木邦华道:“志贤,你也跟上吧,招呼兄弟们一声!”
木邦华无处可去,只得跟在她们身后,不过,他的心中直犯嘀咕。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自己啥时成了志贤了?难道她认错人了?
她们究竟是谁?
战场形势很乱,他暂时顾不上“志贤”是谁,先离开战场再说,沿途招呼身着棉衣的人,一同加入南逃的队伍。
不时遇上官兵的散兵游勇,身负重伤的绿衣女子和白衣女子直接就解决了,尤其是白衣女子,虽然腿脚不太灵便,但长剑如风,快若闪电,官兵靠近必死。
木邦华一边想着心思,一边跟着她们南逃,渐渐离开战场,距离喊杀之声越来越远。
逃了大半夜,木邦华跟随众人进入西南方向的刘山,绿衣女子和白衣女子小声嘀咕了一会,便让大家在山中休息一番,顺便补充干粮清水。
众人顿时瘫倒在地,喘息了好一会,方才有人从怀中取出被血汗浸湿的干粮。
木邦华学着别人的样子,向怀中一摸,果然有一个小布包裹,他在血水中躺了很久,包裹湿淋淋的,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他呕吐,根本没有胃口。
趁着无人注意,他连包裹都没有打开,直接塞回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