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小姜
花厅里摆上了好几十个古朴的冰盆。杜于两位老姨娘将库房中鲜少拿出来摆设的珍玩挑了不少出来。沉寂了大半年的江家，四处洋溢着一片喜庆之气。和六月的骄阳一般红火。
宾客们在赞赏江家家底丰厚之余，难免提出疑问。年前二夫人不是去宝和当当了几件宝贝么？再加上江家的米粮用于赈灾的较多，照说已是财力不支了。但现在拿出手的东西，用度器物，无一不精美。莫言和江无邪闻言后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钱煜恒向来瞧不起月曦然，对于他的种咱行径颇为不耻。今天若不是看在江无邪的面子上，他是不愿意与他同桌的。不过，他冷眼旁观，月曦然似乎变了不少。江家本家的女眷有不少姿色出众的，他竟然没有再如往常一样趋之若鹜。
“你这表弟懂事了不少嘛”钱煜恒借着倒酒的时候对莫言轻声道，“难不成是因为月家倒了，他也懂得收敛了么？”
莫言执杯沉吟道：“月家今时不同往日不假。更主要的是月家与虞家结亲了吧”
说到结亲，钱煜恒马上热络地问：“当初我和你，还有无邪，三人无话不说。你莫名其妙地消失几年后，又回来了。现在我的儿子都能背出几章诗书了，无邪也得了两个女儿。你呢？难道只想做干爹么？无邪又得了个女儿，是不是又想要认下这个孩子作干女儿呢？”
钱煜恒应该是最先知道莫言对陈婉如有别样心思的人。他一直没有正面提出过。后来，江无邪的小妾吴欢酷似已故的江老夫人的事在上京已不是什么秘密。钱煜恒这次算是有心试探了。莫言是不是旧情难忘，才认下江容作干女儿的呢？
“认下又如何？”莫言挑衅地冲钱煜恒举起了酒杯，“不要拿我没有成家说事干女儿也是算是我的女儿呢”
钱煜恒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人死不能复生。何况，就算她还活着，你们也不可能……你也是时候成家了”
莫言一愣，钱煜恒说的是谁他自然明白。钱煜恒当初便知道他的心思。可突然将陈婉如与他再说到一处，他觉得好别扭。这次柳承镝之乱，丰邑王爷未受牵连，一方面是因为丰邑王爷在紧要关头站对了方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莫言事先将柳承镝私造兵器之事知会过当年皇上。丰邑王当初怕事，不允许他插手这些事。可他明白，以柳承镝在朝中的势力如何扛得过柳承钦呢？何况还有虞之远和江家在暗中帮着王氏一党。正是因为他的先知先觉，柳承镝母子才得以保全性命皇帝论功行赏之时，曾提出过要赐他爵位的，被他婉拒了。他已适应了做一个无拘无束的庶子。梅淑妃向皇帝谏言，为他指婚，他也一口回绝了。
莫言斜睨了一眼坐在主桌上抱着小鱼的虞笑嫣，忽地笑了。他似乎又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但他并不后悔。他在心里一直有与江无邪一争高下的念头。可有的事，不是他去争，就能圆满的不知什么时候起，虞笑嫣这个冷清、慧黠的女子已印入了他的心间。他不得不承认，江无邪真的比他命好
小鱼在母亲的怀里乖乖地睡着。虞笑嫣一边与月成华说着话，一边抬眸地人群中寻找着江无邪的身影，不经意地对上莫言的目光。她冲他微微一笑，又别过了脸。江无邪正在逐桌敬酒致谢。虞笑嫣找到丈夫的身影，笑得欢喜恬静。
莫言瞬间了悟。她能过得幸福，她能一笑嫣然，不正是他所想的么？钱煜恒抬肘碰了碰他：“想什么呢？要认干女儿趁早江家如今可是皇上眼中的红人，想要巴结的人多着呢你再迟一步，只怕你的干女儿已给人定下亲事了就像当初无邪他爹给他定下小鱼一样”
“别乱说无邪的二女儿小名才叫小鱼呢”莫言说完，忽地一笑，“结亲可是个好主意呢嗯，我得尽快有个儿子，好定下这门亲事”
钱煜恒绝倒：“那你得快些生个儿子才成还得一胎得男……嘿嘿，不如广播种，多收成，一口气纳他十几房小妾……”
莫言望着花厅的门口，脸上的笑僵住了。钱煜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江无邪跟前的仆从江全一脸为难地领着一个女子进来了
“那女子是谁？”钱煜恒奇道。
莫言没吱声，径直站起身来向那女子走了过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莫言挡住姜婉如的去路，面色不善。
姜婉如穿一件柳绿千丝锦帛裙子，端庄中带着些许媚色。
“柳小王爷？”姜婉如微微屈膝，不卑不亢地道，“今天义兄和嫂嫂的女儿满月，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是来道贺的”
是个不错的理由莫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道贺自是欢迎的不要想着生事”
姜婉如淡漠的绕过他向虞笑嫣走去。江全忐忑不安地紧随其后。姜婉如对于江家的大恩江全最是明白的。如果她开口要留在府中，别说虞笑嫣，就是江无邪也是无法拒绝的。只是，她单单只存了做江家小姐的心思，江全倒还不怕。怕的是她风度翩翩的江无邪动了心不然，一路随他们进京的祁瑞安祁公子为何没有跟着一路来？且江无邪曾看过姜婉如的身子
“二夫人，姜……小姜小姐前来道贺”江全抹了一把汗水，不知是吓的还是给热的。
虞笑嫣将小鱼交到随侍一旁的乳母手中，嗔道：“怎么说话的呢？小姜是二爷的妹子，也是我的妹子。江家便是她的家了，小姜这是回家呢”
月成华和同桌的女眷不知姜婉如倒底是什么来头，但见虞笑嫣客气地让座，纷纷与她搭话。姜婉如也不客气，当即坐到了虞笑嫣的身边。
虞笑嫣诚挚地道谢。心里却远不如面上那般坦然。江无邪对于他们在漠北所受之苦只是三言两语带过。关于姜婉如，他也只说了她对他有救命之恩。虞笑嫣早就将江全的手足无措看在了眼了，略一思虑，她便猜出江无邪与姜婉如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莫言在钱煜恒惊异的目光中沉着脸将刚刚敬酒一圈回座的江无邪拉走了。
“那是怎么回事？”莫言倨傲地昂起下巴睨了正与虞笑嫣说笑的姜婉如一眼。
“小姜？”江无邪甚感意外。他进京时，祁瑞安与姜婉如在一起相处得还算融洽。他以为她是在慢慢地接受祁瑞安了。
“你倒底和她什么关系？”莫言压低了声音吼道。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自己问这话有多么突兀。
江无邪讶然，继而将姜婉如一路相随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你和她救过来救过去的，少不了肌肤之亲吧？何况你还生了这么一副好皮相”莫言第一次承认江无邪容貌胜过自己，说得有些含酸。
江无邪坦然道：“当时是情非得已，救人要紧不过，我只当她是我的妹子”她也认了我做义兄”
“那就好”莫言气咻咻地扔下江无邪向虞笑嫣那一桌走去。
“小姜小姐，能请你去院子里走走么？”莫言满脸笑意，不容姜婉如拒绝。
姜婉如道了声失礼竟真的与莫言走开了。虞笑嫣看着莫言明朗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王爷有何指教？”姜婉如充满了敌意。她在当初离开江家时，莫言受虞笑嫣之托给她送上银子时，没少出言威胁她。后来，她与祁瑞安二人合力护着江无邪主仆进京，再遇莫言时，莫言对她也是防备得紧。
“你来江家有何目的？”莫言收起在人前的客套，直言道。
“有目的也不是小王爷能管得着的”姜婉如皱眉道，“小王爷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事么？恕不奉陪了”
莫言倏地出手扣住姜婉如的腕脉：“离江无邪远点也别想着给在虞笑嫣身上使什么诡计”
姜婉如连挣扎的意思也没有，似笑非笑地道：“小王爷神通广大，想必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我曾经是柳承镝的女人，又被他赐给了义兄。像我这样不清不白的身份，又如何敢来江府作乱呢？小王爷太瞧得起我了”
莫言失神地松开了手。姜婉如眼中的凄苦和绝望让他心软了。她说得不带一丝喜怒，却莫名地让人心酸。
“你走吧……对不起”莫言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小王爷”莫言刚走几步，姜婉如跟了上来，诚恳地道，“可否帮我一个忙？”
莫言回过头，疑道：“如果你是想留在江家，无论是无邪还是二夫人，都不会反对的”
姜婉如咬咬唇，哀柔地道：“我想请你带我去趁灞陵……只有你有这个能力让我进入灞陵……”
莫言瞠目结舌。
“不是谋逆……”姜婉如急急地解释，“如今他大势已去，再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我只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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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想去？”莫言肃容道。
“真想去”姜婉如固执地对着他探究的目光。
姜婉如当初算是被柳承镝毫不怜惜地抛弃了。但在他落难之时，她竟想着要去见她莫言喉中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情之一字，甘苦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