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狄家新妇
静安声音煞厉,竟有几分森然,年轻女子挑眼看去,忽的轻轻一笑,“哦,是么?静安师太的意思是,我是外人?”
“自然是……”
话音未落,苍老的声音蓦然响起,“放肆!”
静安一惊,望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高个尼姑,脸色变了变,“师父,您闭关未满,怎么出来了?”
“我再不出来,云深庵怕是要毁在你手上了!”高个女尼肃然喝道,“当初若非姜老夫人施以援手,今日根本没有云深庵!贵人是姜老夫人唯一血脉,自然是我云深庵的恩人,哪里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静安呆了呆,脱口而出,“可师父您说过,姜家远在京城,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姜狄两家联姻,她不在这里,又在何处!”心德怒道,“我怎么会有你这般愚钝的徒弟!”
年轻女子面上浮上一丝慌乱,下意识看向扶桌而立的宋南瑾,却见宋南瑾低头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不由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不自在,抢声道,“主持,既然您已出来,可否还我瑾姐姐一个公道,静安师太胡乱攀诬,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心德忙向年轻女子施了一礼,“狄少夫人放心,此事我自然会处理。”喝向静安,“自今日起,庵里的事统统交给静宣,你给我回去静心思过!”
“师父!”静和脸色一白,“我一心为了庵里着想,您怎么可以!”
“押她回去!”
立刻有两个年轻尼姑一左一右携住静和,静和脱身不得,不由狠狠瞪向宋南瑾,嘶声道,“宋氏,那串佛珠一定就在你身上,你仗着有人帮你便想瞒天过海,青天佛祖在上,你可敢让人搜你的身!”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南瑾慢慢抬眼,唇角微扬,笑意嘲讽,“我为何要与你做赌?”
“你……你心虚了!”静和狂喜,“师父,您看她心虚了,一定是她偷了那串佛珠!我没有胡乱诬陷!她就是那个贼!”
“哦,那我偷了什么佛珠?”宋南瑾声音轻忽。
“就是那串普陀山……”
啪!
一记巴掌狠狠拍在静和脸上,用力之狠,将静和的牙齿都打落半颗,静和捂住嘴,不可置信的怒瞪身边那尚未收回手的年轻女尼,“静宣,你敢打我!”
静宣面色不变,“静安师姐怕是失心疯了,普陀山距离云州何止千里之遥,我们庵里又怎么可能与普陀山有什么联系?”她向心德施了一礼,“师父,我这就送师姐回去,以免惊吓了贵人!”
心德脸色变了又变,“去吧。”
静宣不由非说的扣着静和离开,还捂住了静和的嘴,所有骂声都含糊在嘴里,脸上胀的通红,显得无比狼狈。
宋南瑾目送静和的离开,目光倏冷。
她本也没想从静和嘴里套出什么,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借旁人的手整治一下静和,如今目的达成,也算不亏了。
而且从云深庵众尼态度来看,怕是不止一人知道那串佛珠的来历,至少静宣与心德是清楚的。
念头微转,面上神色却淡,她抬眼看向心德,淡声道,“既然我已经洗刷了冤屈,主持可否去请个大夫来了?总不至于让我病死在此处吧。”
年轻女子一惊,“瑾姐姐你生病了?”几步快走到宋南瑾身边,握住她的手,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的惊的变了脸色,“怎么这般烫!还不快去请大夫!”
心德也急声道,“还不快去!”
宋连翘又急急上山诊脉开药,一阵人仰马翻,天色已然大亮,宋南瑾服了药,又休息了一阵,好不容易退了烧,昏昏沉沉的神志终于有了几分清醒,起身时才发现年轻女子还守在外间,到口的苦药仿佛更加苦涩了几分。
听见动静,年轻女子立刻走了进来,见着又憔悴了几分的宋南瑾,眼眶不由微红,哽咽道,“瑾姐姐,你受苦了。”
宋南瑾望着年轻女子头上的银簪。
那是外祖母的银簪,看着简单,却是德贵太妃与外祖母义结金兰时的契礼,德贵太妃去的早,外祖母一直视若珍宝,传媳不传女,当初与狄家定亲,狄家的定亲信物便是这银簪,后来‘她’拒了婚事,银簪也退了回去。
如今银簪再现,却已物是人非,不再属于她了。
望着面前高雅出众的年轻少妇,再望向自己一身狼狈,宋南瑾竟有几分自惭形秽,她撑着墙壁慢慢起身,挣扎着施礼,“南瑾见过表嫂。”
宋南瑾自小住在狄家,素来受宠,性子又讨喜,左右邻居的女儿家都爱随着她一道玩儿,姜媛便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姜媛比宋南瑾不过小了几日,但一个年尾一个年头,岁数便差了一岁,姜家素来家教严厉,姜媛又是个温柔腼腆的性子,两家家世相仿,又比邻而住,姜媛人前人后都唤她一声瑾姐姐,后来姜老祭酒致仕,姜媛还为此哭过好几场,宋南瑾也颇为不舍,再后来狄家败落,宋南瑾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居然又重逢了。
还是在如此境况之下。
姜媛面上微微发红,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光芒,似欣喜又无措,还有几丝羞涩与惭愧,呐呐的道,“瑾姐姐还是唤我媛儿罢。”
宋南瑾望了眼她的装束以及发上银簪,吞下满腔苦涩,轻声道,“礼不可废。”
姜媛出身京城名门姜家,又是嫡长孙女,自幼便养在姜阁老夫妇膝下,行事自有底气。其实以姜媛的出身人品,不说入宫为妃,与公侯府论亲也是绰绰有余的,嫁入狄家,已然是低嫁,对狄家却是大大有利的。
狄家有了姜媛,日子定然会慢慢好起来的。
姜媛面上又红了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快步上前亲自搀扶住宋南瑾,被宋南瑾冰冷彻骨的手惊的面色微变,“怎的还这么冷?”忙解下身上大氅覆在她肩上,再看向她腿上的伤口,清雅面上也添了几分怒气,“这云深庵做事如此糊涂,天寒地冻的,屋子里就两个火炉,怎么能不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