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入瓮
沈骏僵了僵。
他藏了许多年的秘密,一着不慎,竟在此刻说漏了嘴。
许是他忍耐了太久,又许是面前女子太像记忆中那寒冽孤高的女子了,又或许是刚才那一场火,烧掉了他仅存的寄望——他这个人,留在哪里,都是要给人招来祸患的。
他望了眼宋南瑾,唇角竟也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上几分,显出几分刻意,“燕王能与狄大人有何关系?当年他还在荆州,还未回京,又能做什么?”
宋南瑾敏锐抓住其中一个词,“荆州?燕王当时也在荆州?”
又是荆州。
爹在荆州出事,狄家出事时,燕王也在荆州。
是意外,还是荆州那里真的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呼吸微急,不由站起身来,“荆州那里到底……”
沈骏似迟疑了下,“有什么……”他又笑了笑,目光落在角落里,“你若想知道,去看看吧。”
宋南瑾微怔回头,果然见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箱子,箱子并不大,花纹古朴而精致,与这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显然是属于沈骏本人的。
“这些年我虽在偏远之地,想着的却是京都之地的血腥污秽,如今好不容易能得到一丝机会,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
身后沈骏的声音低沉而无奈,仿佛压着沉甸甸的大山与森冷冰凉的雾瘴,让人心头莫名发凉,宋南瑾微微皱眉,下意识便要回头,却只觉脖颈忽的一痛,整个人便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沈骏收回手刀,神色复杂的望了眼晕倒在地的姑娘家,转身走入黑夜之中,步履缓慢却坚定,半点犹豫也无。
不知哪里惊飞起一只夜鸟,夜鸟扑腾而起,在夜色里掠出一道惊慌的弧线。
……
齐封奕忽的睁开了眼,“什么时辰了?”
齐五忙道,“才入夜,主子,我伺候您用药?”
接连几日奔波,安川县已经近在眼前,再过几个时辰便能入县城了,可这几日的劳碌,也将齐封奕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体毁个大半,好在齐家的好药不少,各种药流水似的灌下去,倒也显出几分精神。
齐封奕喝了药,闭了闭眼,齐五忙道,“主子,再歇会吧,想来不到天亮就能进城了。”
齐封奕揉了揉太阳穴,“燕王到了何处?”
“前方传来消息,说是还在定康县,定康县距离安川县还有两日路程。”齐五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道,“主子,燕王虽处心积虑,可他并不知道宋姑娘的存在,即便是撞上了,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的。”
“他若真的这般愚蠢,早就被软禁在他的封地了,又怎么能常驻京都?你当他到如今地位,真的只是因为他当贵妃的母亲?”齐封奕咳了声,“真这般蠢,纪王花费这么大的功夫都奈何不得他?”
齐五微惊,“难道他已经得了风声?”
“削了他的权柄,又急招他回京……这么大的风声,想听不到怕是都难。”齐封奕冷哂,“他做出什么都在情理之中,我也希望他疯,他若不疯,如何将事情闹大?如何将他彻底压下去?”
齐五倒抽一口冷气,忽的明白了过来!
齐封奕这次急匆匆的赶往安川县,并不只单单的为了宋南瑾,更是要将他自己送到燕王手上!
既然燕王不蠢,自然知道齐封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而且定国公府虽已趋于败落,到底是大雍第一个异姓国公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齐封奕虽不是世子,可也是定国公府唯一长成的继承人!
这样一个可以利用的仇人,在他到达京都之前就落到他的手里——这样大的诱惑,燕王绝不会放弃的!
齐五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惶恐望着齐封奕!
且不说主子重伤未愈,就算他好端端的,燕王那人看似阴柔实则狠辣,谁也不知道他穷途末路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况且他们此行来的匆忙,身边根本没有几个人,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主子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如何交代!
齐封奕淡声道,“你现在就去安川县,你领一队人去寻她,护送她回……”声音略一顿,他继续道,“护送她回山上,师娘自会护她周全,待事态平稳,你便送她去荆州。”
“主子!”齐五眼眶通红,执拗摇头,“齐八齐九性子稳重,也能护着宋姑娘周全。”
“他们失于沉稳,不如你灵便,你此行送她,不可将此事泄露分毫。”
齐五怔了怔,不由道,“您的意思是,宋姑娘会做什么?”
齐封奕目光落在远处黑暗之中,目光沉然,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齐五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淡淡开口,“我不知道。”
他自然是不希望她做什么,可她若真的什么都不做,他或许也会有几分失望,人性本就复杂,他自然不是超凡脱俗的圣人。
齐五呆了呆,有些复杂的望着齐封奕——他自少年起就伺候在齐封奕身边,看惯了自家主子冷静从容冷情冷性,这般纠结难解的情绪还从未见过,可见主子对宋姑娘着实是动了几分真心思,偏偏不知道宋姑娘到底是何心思。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齐五恨不能立刻返京,求着老太君立刻登门求亲——能让主子如此在意的人,千万不能错过,若是错过了,到哪里再遇上另一个?
“去吧。”齐封奕不知齐五心思,淡声道。
齐五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宋姑娘于主子既然如此重要,他自要护着宋姑娘万全,大不了送宋姑娘上山之后他即刻返回。
他朝齐封奕磕了一个响头,迅速掠入黑暗之中。
齐八听见动静,立刻随伺在侧,“主子,可需要将那些痕迹做的更明显一些?”
他们赶路匆忙,又刻意隐藏行踪,一路行来,路上不过些许刻意露出些的蛛丝马迹而已,若是粗心些的,怕是根本察觉不到。
齐封奕闭目休息,“不必,痕迹多了反而会让燕王多疑,继续赶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