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摆脱
靖王头上被罩黑布袋,嘴里被塞麻布团。浑身绵软无力,意识却十分清醒。清楚感知自己被扔进马车,循着熟悉的街道行进了约半个多时辰,之后被抬进了最为熟悉的地方——自己的老窠。
船舱居室内还残留淡淡的异香,靖王的心不断下沉,种种迹象表明,自己落入了崔敏与关新妍共同谋划的局。
被搁置在地板上后,周身一群人迅速退出去,室内只余下一人,亦是最熟悉的那个人。
头上布袋被取下,嘴里的布团被抽走,靖王安然躺在地板上目色平静看着身前俏丽的面庞。
关新妍着一身黑衣黑氅,半蹲着身子,娇小的身躯尽皆笼进黑色大氅。墨色长发尽皆盘于头顶以一支发簪固定,简单利落的发型令其清灵逸秀的脸庞完全崭露,光洁的额头下一双灵奕大眼尤其耀眼,恍人心神。
从靖王略显暗沉的眼眶肤泽,关新妍已然瞧出他身体抱恙,直觉便是,这家伙必是三日前摘柿子淋了雨受了寒。
“想必,你已然知晓眼下是怎么一回事了。”关新妍淡声启口,“你船上所有人皆被控制住了,他们的命运只在你一念之间。”
“你真就这么希望我离开?”靖王平静声言,声音微哑。
“你本就不属于这里。”
“我若执意留下呢?”
“那你会面临身败名裂且被押回京城的命运。”关新妍面色恬淡,目色沉练,似心中早有定算。
靖王扯扯嘴角,似是苦笑又似自嘲,“所以,你已然想好并决定,与崔敏准时完婚?”
“是!”
“他哪里好?”
“崔大哥务实,有担当,负责任,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德皆备,而且,崔大哥诗书、武艺兼具,又和善可亲、虚怀若谷,是我心中理想夫君人选。”
“他确是当下高高低低朱门绣户闺阁女子想嫁的理想夫君,可是,你是那种愿意过孝敬公婆、亲睦妯娌,整日居于高墙深院中操持繁琐家务,数十年作一日的女子?”
关新妍神情一震,未料对方竟是如此了解自己,议婚前确曾对此深深忧虑过。
趁着关新妍怔愣失神,靖王蛊惑道:“和我在一起,你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金宫玉阙也好,棚屋瓦房也可,只要你一个念头兴起,江湖还是瑶池,抬脚便到……”
“闭嘴!”关新妍攸然打断靖王话语,“我知道你好本事,宛若螯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适合什么样的人,我一个商户之女能与崔大哥这样的候门子弟结亲已然是高樊太多,不敢再有奢念。
闲话不必多说,你究竟是走是留?天下女子那么多,你权可以换个地方换个人逗耍。”
靖王本想说:你怎可如此妄自菲薄,你值得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说出口的是:“既然数次落入你手中,我认栽。可你也知道,我给彭家下了那么丰厚的聘礼,你至少得让我完了婚抱得美人归再走吧。”
“好!”关新妍爽快答应,“你走之前来找我拿解药。”
“你不会是想让我一直这么躺着吧?”
“不会,随着时日递增,你体内的药效会逐渐减轻。”关新妍说着站起身,“婚前这段时日,你就老老实实船上呆着吧。”说完转身向门外去。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靖王温厚的声音响起,“婚前,甚至成婚当日,你若是改变主意投奔向我,我立即止婚,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关新妍脚步在门边滞留了半秒,未回头,毅然离去。
离婚期只余不到十日,关家与崔家宅院门前不复往日那般清幽,车马川流不息,人声鼎沸,院内院外随处可见象征喜庆的大红之色,红门、红梁、红纸、红绸,映照得处处艳丽光鲜。
关宅空置的院落、房屋住满了远方来的宾客,每日从晨至晚,人声笑语不停歇,赶趟的筵席不停忙。
作为眼下这场盛事的焦点人物,关新妍自是比常人更忙,忙着操持宾客们吃喝拉撒的事情,忙着恭奉长辈、照应晚辈。
每当夜阑人静之时,关新妍才可卸去一身的担责,享受片时属于自己的清宁时光。每当这时,总喜欢在窗前伫立片刻,看会儿窗外的风景,虽然窗外风景无所变化,但心里自有片怡宁景致。
屋檐下的那卷雨布早已被顽皮的堂弟、表侄们拆去探索机窍。那日,一位表侄还在屋顶上意外发现一块被特别处理过的房瓦,瓦上有机关,一按中间便浮出一块圆形瓦片,取出圆形瓦片,向下看去,正可瞧见关新妍卧室内所有境状,尤其是床上景象,一目了然。
当知道这个秘密,关新妍俏脸堪比煮熟的虾,心里将某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还得亲身出面解释,说那机关是自己造的,只为了夏夜看星星,直至拿出自己闲时所造的简易望远镜这才止住众宾客们奇腔怪调的沸议。
窗子后面的匕首也已被拔掉,墙上留下一个大窟窿。有一日,关老爷白日里见到那窟窿说要找匠人补补,关新妍却说大婚前兴土动工不吉利,还是等自己嫁出去之后再修补为宜。于是,那个丑陋的窟窿就这么安然肆睢地呆在墙上,就像曾经的某个人明明干着偷香窥玉的勾当却那么地堂而皇之、理所当然。
星空朗朗,皎洁的月亮与繁星相互辉映,画面那么静谥详和,仿佛依稀可以听到星月相互间温情脉脉地低声细语。
关新妍望向星空的目光有些复杂,似怨似喜、似忧似欢,还有羡慕、期盼、迷惘、惆怅……
一日复一日,众所期盼的大婚之日终于来临。这日比往日更加喧闹,白日里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走街串巷。临近黄昏时分,载着新娘子的红色花轿终于落至崔家宅院大门前。
一众企盼的目光下,喜婆笑盈盈地抬手掀开轿帘准备迎新娘下轿,却被轿子里的景象惊了个倒,轿子里哪有新娘的影子,只坐着一位身着粉色衣衫且昏迷不醒的小丫头,小丫头的膝盖上齐整地叠放着新娘子的嫁衣和凤冠。
这小丫头面相有些眼熟,定睛细看,原是关家庶女,闺名叫清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