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降大任(1)
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凭是我再怎样雍容镇物、灵机应变,也未能看明白他们这样舞枪弄棒、排兵列阵地冲进庸王府倒底所为何来!
虽然那领头的站在院子里喊话,自称是天子之都紫宸宫里的皇家禁军,奉当朝太后旨意来接庸王返回京师继承皇位!
骗鬼啊!我才不信!皇帝家的王孙公子们都死绝了也轮不到庸王来继承皇位啊!当年赶我们出宫时,那可是上上下下都认定了的——庸王一脉乃妖妃所出!非天地崩,非江水竭,非冬雷夏雪,不得再回天子之都!
虽说现在是秋天,打不了雷也下不了雪,可是这天地还是头顶脚下安然无恙啊!?这江水也是滔滔不绝泛滥两岸啊?!他们想哄我庸王回去做皇帝?——这是谁人出的馊主意!玩这么不靠谱的把戏!
讨债就说讨债!绑架就说绑架!我知道我们庸王府欠了外面不少银子!可你们这么个玩法——组团群殴不花银子啊!买这些个铠甲剑戟装扮自己不是钱啊!居然还敢伪造太后懿旨!你们这些个放债的主为了那几千两破银子可也真是舍生忘死啊!
只是你们当我庸王府是好欺负的吗!打从赖账那天起,庸王府上下早就为你们的花式讨债定下了各种破解之法!
这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我王府的大总管——裴潜!裴老头!
这老头那叫一个护主心切啊!听见外面有动静,二话不说举着他那桃木拐杖就冲到了正堂门口,扒着门缝瞧了一眼,又二话不说地急哄哄冲了回来。
我就知道坏事了!能让这位当年京城第一无赖蹙眉头掉头跑的,庸州地界上还没有几人!
果然,等那一群扛着枪挎着剑的“恶匪”撞开了房门,直冲进来的时候,裴老头立时就采取了第二退敌策略!——不可硬拼,但求智取!
咋个智取呢!那裴老头诡计可就多了!不然哪里堪得起京城第一无赖的赫赫威名!
第一计,装疯卖傻!第二计,卖主求荣!第三计,倒打一耙!第四计,浑水摸鱼……
当然,裴老头之高明就在于——他能将这些个计谋都掺到一块儿混着用!
为了护主,他也是拼了!当着一众气势汹汹的“恶匪”,指着我的鼻子开始大骂——“就就……就他个……个庸庸王!好好……吃懒……做!贪财……好好好……色!一一一……无是处!成成事……不不……足!败败……败败……败事有余!难难……难堪……大任……”
啊——那真叫一个难啊!裴老头又玩这套!听得我都忍不住跟着呲牙!就更别说一众匪军了!那为首的愈听眼睛瞪得愈大,堪比悬镜,灿灿生辉!嘿,若就此练成一副牛眼回去可也不算白来我王府一回!
“庸王殿下!”有人蹭地拉出了宝剑,顿时所有身上带了佩剑的人都跟着拔剑出鞘。
那阵势——俨然是演练过多少回的!就是为了瞬间爆发,威慑敌营!不得不说,这帮家伙可也算是我见过的最专业的讨债人士了!
可是小爷我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我是好吃懒做!我是贪财好色!我也一无是处!可是他们不容裴老头说完,也就不知道小爷我还胆大包天,我还刁钻无赖,我还无所畏惧!
我斜眼觑着桌案上就要冷掉的铜炉吊烧莲叶裹香猪,苦着脸寻思着今天这样险恶场面,我还能不能保住这只小香猪!
“那个……你说啥?酥甚么猪?甚么香猪?”哪有人给自己起这名的!假名也不行啊!外号也不雅罢!以为跟我的铜炉吊烧莲叶裹香猪攀上亲戚,他就能讨回债去?真是低估了我!
“苏——湘——竹!紫苏的苏!澜江苏家!你娘的老家……”
“你娘的老家!”鬼扯的玩意!最恨这等没斯文的!勾引着小爷一起骂娘!
“庸王殿下……你娘贵姓?”
“关你屁事!”我娘姓苏碍着你澜江苏家甚么事了!
啊——澜江苏家!我想起来了——我母妃祖上也在澜江!那个……还果然是亲戚!看这甚么猪还果然有点面熟!我那个蠢王兄借债不会都借回姥姥家去了罢?!离这十万八千里呢,劳人家托兵赶马地跑来要债,这是得骗贷多少啊?!
“原来是一家人!哈哈……好说好说……老裴,快使人看茶!把那香猪——炉上那个,切下一块我尝尝,若是熟了也好待客!”我庸王府自来是诗礼治宅,绝不会拿生肉招待客人的!
裴老头拄着拐,颤巍巍奔我那吊炉烤香猪去了。苏湘竹估计是等不及裴老头的莲花碎步一寸寸移过去了,径直提了剑,大步奔至我桌案前,手起剑落——
“你敢!”我果断起身、义愤填膺,“你敢抢我的吊炉莲叶裹香猪——我杀你全家!”
剑锋落在猪头上方,好在未曾伤着我的小猪猪一分一毫!鬼扯的玩意!讨债就说讨债!非整出抢劫的架势,吓死我了!
“苏湘竹,念你是亲戚!本王也不难你!说个数……我庸王府欠你多少钱!我也不会让你大老远的空跑一回!府上卖奴卖仆,至少可以先还你一成!”这绝对可以算是我破格恩赏了!全是看在那只吊炉烤香猪的份上!
“庸王殿下!我是奉了太后旨意……”
“不就是讨债嘛!庸王府又不会赖账!这点破事至于惊动太后娘娘嘛!话说太后娘娘当年还捡去了我母妃的许多衣物首饰,这些变卖变卖,也能堵你湘竹兄的嘴了罢!”
“我是奉了太后旨意请庸王殿下回京……”
“那太后可就要食言了!当初可是她自己站在琅华殿上喊——非天地崩,非江水竭,非冬雷夏雪,庸王小儿不得回京!这才几年光景啊……”
“吾皇——龙驭上宾!”苏湘竹又一次打断我言,两目又瞪得牛眼一般。
我瞧了瞧刚刚走到桌案近前的裴老头,裴老头深知我意的悄悄答说,“就是皇帝死啦!”
我当然知道“龙驭上宾”是指皇帝死啦,“我是想问……甚么时候的事!怎没人来庸州报丧?虽然本王也未必奔丧……不是我不奔,是你们不让我奔……”
“太后懿旨。宣庸王即刻回京治丧,继承大统,大行皇帝丧礼之后即皇帝位!”
这个和我想的就有点不一样了!讨债就讨债嘛!怼给我一个皇帝位算甚么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