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月后。
鲁国边境汴州城。
天色灰暗,阴云密布,雨幕簌簌而下,瓢泼大雨伴着微风让人寸步难行。闪电袭来,分裂成好几股,像蜿蜒的小蛇,硬生生的将天空分成好几块。
月霓凰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雨中急行,进了一家茶馆避雨。
馆中有个说书的,此时正讲在兴头上。
“那月家现在真是凄惨万分呐,听金陵走商之人说,月家主君、夫人、嫡子皆被悬挂于城门口,原本这三人刚开始是没死的,可半月来无水可饮、无饭可食、终日暴晒,被活生生给折磨死了。尸首都生蛆虫了,臭得城门口都无人进出,原本就被挖了眼睛,那蛆虫就在眼眶里爬来爬去,真是可怕又可怜。想那月家主君贤德仁厚,功绩无数,月家夫人更是施粥济民,仁慈心善,那嫡子更是倜傥人物,如今,却落得个这样下场!那月家婆子丫鬟小厮,全被斩首一个不留!悲矣!”
月霓凰握紧了手中茶杯,眸中悲恨交错,许是太过仇恨,茶杯被她捏碎,碎片划破了大拇指,鲜血不断往外冒。
“那月家长女何在?都是亲人的尸骨她不回去取?”
“你个痴傻的,回去不是死路一条?那摆明了是诱敌之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说书老者叹息道:“那月家长女也是可怜人呐,扶持帝王登基,却没得到后位,反是那岌岌无名的闺中女子得了王后凤印大王恩宠!想她可能欢喜以为,那场盛世婚嫁是为着她的吧!”
月霓凰眸光闪动,将手中的茶杯碎片慢慢的放在桌上,从袖中摸出一吊钱来给了小二,起身离开。
半月前,她得罗面扇死护逃出金陵,一路惊险差点丧命才到了这汴州城,但她和罗面扇走散了。
他们在汴州城外遭遇了一场刺杀,是宇文玺身边的暗卫,他最为得力的一批死士。
死战一场,原本就只剩下二十人的神箭营为了护她,全军覆没,罗面扇为了让她先走,断后,生死不明。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地上的尘垢。
月霓凰低着头走在街道边。
“快跑啊!燕狗杀来了!”
“十万大军围城!现已破城!”
只见宽阔的街道上跑来数十个汴州守城将士,却是话音刚落,就被箭羽射穿胸膛。
将士一个个倒下,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流入沟渠。
千军万马奔驰而来,马蹄声阵阵,踩着倒下的将士尸体,向月霓凰这边过来。她迅速的后退着身子,躲入巷子里,只听着马蹄声哒哒哒的从她耳边驰过。
城中刚刚还宁静安定,现在已经战乱一片。百姓个个拿着包袱逃跑,有些逃过了便性命无忧,有些没逃过便成剑下亡魂。
雷声滚滚,掩盖了痛喊声须臾,随即杀声四起,整座城池被燕军占尽。燕人勇猛,且尚武,又身材高大,长剑弯刀都使得,而鲁人尚文,又崇尚纤柔之风,战场下来,鲁人定是吃败仗的。
妖冶的血迹流遍了满城,空气中都是血腥味。
大雨三波,过后便是绵绵小雨,只半个时辰,雨停,战末。
燕军在街道上清理尸体,来来往往,好些进屋搜刮财物。月霓凰躲在一处屋中,不巧被搜刮财物的燕军发现,因燕军人数太多,她实在无法对抗逃脱,只得被他们掳去。
城中女子大半都被燕军掳到城外军营里。
营中帐篷无数,一眼望去不着边际,月霓凰粗略估算了一番,约计二十万人。
巡逻的大燕士兵见着她们被掳来的女子,就像是狼见了食物似的,双眼放光,直咽口水。
月霓凰趁人不注意蹲下身子抠了泥巴抹在脸上,看起来不仅脏,还皮肤蜡黄。
“这鲁国女子腰身这么细,我轻轻一扭恐怕就断了吧!”
“眼馋啊?大王选过了才有你的份儿!”
一身穿银甲的将军从营帐里出来,身材健硕高大,面庞偏黑,大腮胡,高鼻梁,眸色微冷,腰着三尺青峰长剑,颇有将军的气度。
“都跪下!”
众女子愣了愣,都没人跪。月霓凰在人堆里,最先跪了。众女子见她跪得这么快,神色鄙夷,但见那银甲将军冷着脸色,也只得跟着跪了。
主营帐帘子被人掀开,只见一身穿黑色龙袍的男子走出,剑眉入鬓,面如冠玉,颜如渥丹,丰姿英伟,墨发披着,两鬓间编了小辫儿束在脑后,面庞虽有俊秀之气,但气韵刚烈威仪,让人不敢与之对视。腰间束金玉带,挂一凝脂香玉,一番贵公子模样。
“大王,汴州城中年轻女子皆在此处。”
“本王听说鲁国女子自三岁起就会在手腕上点一颗朱砂痣,这不干净的女子,本王不要。”
银甲将军对着身旁将士道:“甄选出来。”
二三十个将士一通查看筛选之后,人数去了一半多。
长孙凌又道:“眼睛小的不要、鼻子塌的不要。”
又是一通甄选,只剩下十人。
这十人个个花容月貌,肌肤白皙,眸若秋水,除了月霓凰。
长孙凌眸光落在她身上,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就她了。”
银甲将军脸上意外,“大王,她是十个里面最丑的,你看那皮肤粗糙得像个老妪似的。”
长孙凌眉头挑了挑,“她丑?她可不丑。”语气淡然的吩咐:“打盆水来。”
银甲将军立即端着一盆子水过来,全泼在月霓凰脸上,水一冲,泥渍掉了好些,露出她白皙的脸蛋儿来。
银甲将军唏嘘一声,“大王好眼色,这女子竟是沉鱼之貌。”
长孙凌走至月霓凰身前,语气微冷,“掩盖容貌,不想伺候本王?”
“腌臜燕狗!自然不想!”
长孙凌眸中生起一丝微怒,在大燕洛阳哪家女子不想做他的女人?她一个阶下之囚竟然敢拒他!
他很卑贱丑陋?!
伸脚踩住她的肩,用的力道并不小,月霓凰整个人倾斜起来,“你再说一遍!”
月霓凰仰起头,一字一字的道:“我说,我!不!想!伺!候!你!”
长孙凌冷笑,收回了脚,躬着身子直视她,“不想伺候本王你就只能做奴隶!”
月霓凰无所畏惧,“那也比做你的女人强。”
长孙凌伸手掐住她的脖颈,言语冰冷,“有点胆色,你会为你说出这句话而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