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手
裴秋阳抬起头,看到对面的人。
身姿修长,飞眉俊俏,容颜之中,与她有几分肖似。
正是前世那个坐在金銮宝座上,一字一句,亲口将她赐死的人。
她的五皇兄——裴正林!
此时的他,没有十几年后的阴冷偏执,甚至那满眼的狞鸷,都被如今一副略显卑微与怯懦的模样给遮掩了。
他往后退了退,看了眼只着单衣单裙的裴秋阳。
有些紧张地笑道,“怎么就这个样子跑出来了?如今虽天热,可你身子才好,到底还是该多小心些才是。”
好一个谆谆关怀的兄长模样。
裴秋阳瞧着他,忽而伸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滚开!”
裴正林似乎没料到,从前对他还算客气的九妹妹怎么突然这样蛮横起来。
身后,又走出一人。
柔声柔气地说道,“五哥也是好心,妹妹要是不喜欢,便不说了。如何能对五哥这样不敬重?”
裴秋阳眼睛一转。
便看裴正林身后走出个身穿娟纱金丝绣花长裙,通身华贵,面容端庄的少女。
裴家皇朝排行第六的公主,宓妃的女儿,裴欣然。
她站到裴正林身旁,含笑柔静地看向裴秋阳,“秋阳,今儿个可是你的正日子,你前几日落水了身子也未好透,若是再这样随性玩闹,又病了,耽误了今日的及笄之礼,可如何是好?”
裴秋阳想起来了。
十五岁及笄的前几日,她偶尔兴起,半夜跑到太液池去游湖。
却被人推到了湖里,差点没淹死!
虽然被救起来,可也生了一场大病,吃够了苦头。
当年那事,父皇始终没查出真凶,直到后来……她决心谋反之时,才发现,原来当初下黑手的,就是这个自始至终对她都细声细语温柔关切的六姐姐!
抬眼,朝裴欣然看了看,然后走过去。
裴正林似乎察觉到她眼神不对,朝后又退了一步。
裴欣然却还在笑着,“你瞧瞧,连鞋子都没穿就这样跑出来了,胡闹也该有个分寸,再怎么说也是女儿家,叫人瞧见了,可要说你没有规矩,不守女德……”
“啪!”
没说完的话,被一个响亮的耳光,骤然扇停在了半空。
裴欣然歪着头,脑袋嗡嗡直响,似是反应不过来。
而追过来的宫人们,也是吓得愣在了当场。
裴正林不可置信地瞪了瞪眼,只是眼底,却有一抹暗光,一闪而逝。
裴欣然缓缓捂住脸,颤抖地转过头来看向裴秋阳,“你,你敢打我……”
裴秋阳娇艳的脸上,陡然浮起一抹狞笑。
踮起脚,一把抓住裴欣然的头发,狠命地一拽!
语气森狠地怒道,“本宫就要打你了!不止打你,本宫还要弄死你!下作的胚子,谁给你的胆子,敢害本宫的?啊?!”
“啪!”
又一个巴掌扇过去!
“啊!!”
裴欣然当即惨叫起来!
虽然她比裴秋阳高了近一个头,却还是被她揪着头发摔倒在地。
挣扎着要爬起来,裴秋阳却又一个翻身,骑在了她身上。
对着她的脸,便狂风暴雨般地扇过去!
一边扇,还一边骂,“你们母女受冷落时,是本宫在父皇跟前说了多少好话?才叫你们母女有了如今这般好日子的?好啊,这不念着本宫的好,居然还招来了这样的白眼狼!今日本宫就挖了你的眼珠子,叫你还藏着坏水,下作的玩意儿!打死你!”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旁边的宫人们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上前,不敢硬拉扯裴秋阳,只能从中阻拦。
偏偏裴秋阳跟发了疯的小狮子似地,扑在裴欣然身上,拼了命地张牙舞爪,怎么都阻挡不开!接连几个宫人都被她挠伤了!
“来人,来人!快拉开秋阳!”
裴正林眼神变换。
忽而瞥见不远处的身影,当即做出慌张的样子,匆忙地到处喊人。
这才又有许多人上前。
裴秋阳虽然此时发狠强势,可到底身子还小,又是个大病初愈的,哪里经得起太久的折腾。
不一会儿,就让红杏和青梨合力拽了起来,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
就这样了,都还不安分,又拽了红杏腰带上挂着的一个香囊,朝地上哭声不断的裴欣然,狠狠砸去!
“这是怎么回事!”
威严的呵斥声传来。
众宫人顿时齐齐跪下。
裴秋阳身子一颤,慢慢扭头过去。
就见,明晃晃的日头下,那个从前给了她无限宠爱和纵容的男人,一步步走过来。
九爪金龙,在他胸前盘桓张牙。
尽显了他无上的尊贵与天子的权威。
“父皇!”
往事纷杂掠过,裴秋阳顿时鼻子一酸,一把推开身旁的人,扑了过去!
狠狠地抱住男人的腰,竟‘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在场的众人,全都傻眼了。
明明是她欺负的人,怎么这副模样,反跟她被欺负了似的?
裴正林垂下头,行礼,“拜见父皇。”
景元帝低头,看了眼扑在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儿,沉下了脸,“到底怎么回事?”
那边,裴欣然也被人扶了起来,一见这情形,便跪了下来。
哭着摇头,“父皇,女儿,女儿不知啊!女儿本是跟五哥一同,准备去参加九妹妹的及笄之礼。可谁知,半路遇到九妹妹衣冠不整地跑出来。”
说着,又哽咽得更加厉害,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五哥关心了她几句,反被她骂了。女儿也是劝了几下,谁知她居然就上前打女儿,父皇,女儿真的,真的不知错在何处啊……父皇,呜呜……”
“呜呜呜!”
裴欣然这才哭起来呢,结果,景元帝怀里的裴秋阳,哭得更大声。
死死地抱住景元帝的腰,用力地往他胸口里钻,大叫,“父皇,我害怕!六姐姐要害我,是她推我掉到湖里的!父皇,父皇,救救我呀!”
“!!!”
众人皆惊!
景元帝抚着小女儿的肩膀,见她衣衫单薄,便亲手从太监手里接过金龙披风,披在裴秋阳身上,摸了摸她的乱发。
然后才沉着脸看向裴欣然,“秋阳说的,可是真的?”
裴欣然当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裴秋阳靠在景元帝宽阔的胸膛前,扫向那边蓬头垢面满脸甲痕的裴欣然。
心里,当真是一股说不出的痛快!
不止害她落水,裴欣然,还是逼死大和尚的罪魁祸首之一!
要不是她,如何天下皆会污蔑,一身清正高洁的大和尚是那般龌龊龃龉之人?!
裴欣然!
这一世,本宫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