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苦境
千竹坞。
幽幽竹海延绵,没有人声的静谧,教人感觉到自然该有的美好。
竹篁深处,枝头挂着些许铜铃,微风拂来之际,铜铃随风而动,声音清脆动人。
再细看,就能见到每一枚铜铃上系有一竹片,上方撰写一人姓名。
这是此地主人的习惯,每当铜铃多出一个名字就代表着其中主人一个被救下的人。
今日,本是晴放万里,竹海上方却不知为何有乌云凝聚,一道轰然霹雳鸣闪而过。
“噼啪”一声,一道雷电落在一株竹子身上,留下一道焦黑印记。
同时,一道身形狼狈的人影出现,站立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晕染血色的华裳再添尘色。
俊美面容满是痛苦神色,落在地上的时候,他的眼帘微动,似是清醒了一分,又无法动弹。
昏昏沉沉间,他听见有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眼角余光中,一抹艳红进入了视线。
……是谁?
浑浑噩噩意识终究是察觉到了他人靠近,似是有了恢复清醒的迹象。
然而,不等他更清醒一点,看清来者到底是何人,他就因为身上的伤势而陷入了一片黑暗。
……
黑,且一切暗淡无光。
无尽黑暗中,这个空间似是虚无一般,寂静无声。
甚至于有一种死寂沉沉的感觉,偌大的空间唯有一些零星光点无意识在四周飘荡。
它们之间相互吸引,靠近,于触碰瞬间交织为一朵花火,一抹粉黛身影出现在转瞬即逝的火色中。
就如同一个开头一般,更多的光点开始碰撞,形成一朵朵花火在黑暗中绽放,然后再凋零。
熟悉的,陌生的,一幕幕浮现,杂乱的难以理出顺序。
一阵轰鸣炸响,刺人的光芒在黑暗中照亮一切,他的意识蓦然从这一片光芒中醒来。
他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坐起身,迷茫的目光环顾四周,入眼是全然陌生之所。
“……”
青年口中缄默不言,脑海近乎一片空白,唯一记得的事情,是一个名字,属于他的名字。
在他迷茫之时,一阵平缓的脚步声靠近,随即听见“咿呀”一声,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打开。
一抹红衣身影走近,声音柔魅低绝,雌雄莫辩:“公子,你醒了,感觉自己伤势如何?”
他定了定神,看着来人走到面前不远处。
一身红色和服上饰黑色纹路,乌鸦鸦的长发在头部盘起,又留下一段垂直而下,容颜艳丽却不妖媚。
面容轮廓柔美却不过分女气,加之这一身装扮,让人或多或少觉得这是美丽女子。
然而,来人并未遮掩自己的喉结。
他并未因为来人的容颜而有其它情绪,转而感受到了原本混乱的内息被平复如常,伤势也好了许多。
“体内伤势已是恢复许多,虽不好动武,但正常行走无碍。”青年如实相告,脸上挂着温雅笑意:“多谢阁下相助之举。”
“公子客气了。”天不孤唇角微勾,柔魅惑人:“在下天不孤,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在下……”说起自己的名字,青年脸上的笑意一僵,迷茫再度出现在他的眼眸中。
脑海中唯一的名字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名字。
他有些恍惚,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冷色:“在下……云无寄。”
一个人的名字可否改变一个人?
只怕现在并没有人知道。
自从云无寄回忆起自己的名字开始,他整个人就开始了一场巨变,一种曾经认识他之人才能逐渐察觉出来的巨大变化。
并不熟识他的人,只当是记忆恢复而恢复了真正的性格。
短短十数天过去,借由天不孤的医术,加之本来体质非凡,云无寄的内伤很快恢复如常。
此时此刻正在准备着离开这个幽静,适合疗伤的地方。
而这段时间里,云无寄也恢复了少许记忆,对于自己的身份终于不似先前一样迷茫。
随着时间过去,很多事情都会慢慢想起来,对于这一点,他确信无疑。
因此,他打算去看了看这个在自己眼中极为陌生的武林,找寻一下自己的过去。
毕竟,哪怕一个世界再大,只要一个人存在过,也不会无迹可寻,除非那个人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临走之前,还需要和此地主人拜别一番。
别离时刻,水汽微润,不需多久时间,天上飘起了雨,如烟似雾,为眼前一切附加一层朦胧。
云无寄撑着伞,来到烟波江,找到了在此看景的天不孤。
走近身侧几步,尚未开口,便听红衣佳人柔声低绝,浅勾朱唇:“公子可是要辞行?”
“是。”云无寄应声说道:“若非早先受伤势未痊愈之拖累,无寄应当早已辞行,不再讨扰阁下清幽。”
伤势既然已经恢复了,自然没有理由再留下,劳心这位医者继续为自己了。
“公子说笑了,讨扰却是没有的。”天不孤转头看了看身侧的人:“再说了,照顾医患本是吾为医者当为之事。”
千竹坞确实是一个清幽所在,但是出自己以外少有人迹,偶尔来者也多为医患家属求医而来。
像是这位公子一般不知为何出现在此的人却是少有。
细细想来,也是有趣的紧。
“吾明白阁下所言,只是承蒙照顾许久,加之救命恩情,无寄不知如何报答阁下。”云无寄颇为无奈。
他现在虽是失去记忆,却并非一无所有,只是所有的一切,对方大抵都看不上吧。
救命的恩情要如何报答,这是一件值得让人慎重考虑的事情。
“既然公子不知如何报答,那便记下吧。”天不孤将其的坚持看在眼中:“江湖风波诡谲难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公子救人一救了。”
“好。”云无寄应下,眉眼间尽是认真。
将这一恩情记在了心里。
不知何时,细雨停歇。
云无寄收起油纸伞,抬眸看向上空,阴云散去,转而显露晴空,阳光微暖。
竹林间传来几声啼觉。
“后会有期。”
时间正好,云无寄道别了自己的恩人,手持油纸伞离开。
又听身后传来吟词。
“春寒料峭,又闻林间啼,听得盛景芳菲近。
霜残叶新青,桃李相开时,山茭白,各人惜缘待相逢……”
这一跨界,就是足足七日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