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到峡江不眠之夜

第5章 初到峡江不眠之夜

经过两天漫长航行,终于来到了三峡市,船靠码头时又是晚上。天阴沉沉湿漉漉的,天上星星珍贵的赛宝石,难以寻觅。一轮晕月也似乎吝啬起月光,时隐时现地透露着岸上的轮廓。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三峡市九码头,没有如今这漂亮的候船厅,仅有一条简易浮动栈桥连接到岸上,出了一个小铁栏栅门,就算是出了码头。

码头上当然不止七盏灯,把远处的灯也算上总得有几十盏,但和滨海市沽水河边的灯光相比,就如同遥远的独星在望着银河。岸边破旧的木板房,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时光似乎倒流了,又回到了他们只有在老电影里看到过的老街景。

任翰林在船上看着岸上稀疏的灯光,厚重的夜色,信口吟道:“月隐星潜夜如墨,幸有岸滩七盏灯。”任翰林现在的心情,也代表了许多人的心情,从繁华大都市来到小城镇,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不见了,代替的是昏暗的灯光。可他们哪里知道,江边有灯光,已经算是不错了,当时只要离开江边,翻过几座山就没有电了,到了晚上还要靠油灯照明。

突然从岸上向着轮船方向,亮起了二十多盏大车灯,同时传来了震天的锣鼓声,是那熟悉的滨海锣鼓,铿锵有力,惊天动地,震人心扉,码头上一下子沸腾起来。船上李天宇他们知道,一定是厂里来的人在岸上等着迎接他们。他们在甲板上纷纷举起双手高声呐喊,那是在船上已压抑了很久的呐喊。

船上船下的呐喊声,遥相呼应,响成一片,瞬间给这内地江畔小城夜晚带来了青春的朝气,给这江畔小城增添了建设者的力量。船刚一停好,李天宇他们便背着行囊依次走下船,踏上了长长的浮桥,踏上了长江之畔三峡市的沿江大道,踏上了在日后时光里,他们播撒青春热血的地方。

当时三峡市,是沿江而建的狭长的一座小城市,卡车仅行驶一会,便一头扎进了黑暗。吝啬的星光和月光,隐进云层,夜漆黑如墨。刚才码头上的沸腾,结束的太快了,人们还没来得及回味,还没有心理准备,便一下子陷进了无边的黑暗和沉寂。车上没有人说话,沉寂得让人窒息。

汽车颠簸着开着大灯,在泥泞的山路上,吃力地爬行着,只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忽然李天宇好像听见有人在小声哭,碰了碰身边的王婉诗问道:“谁呀,又哭了,是不是又想家了。”大概是听见了李天宇的询问声,那哭声小了,停了。

“这女同胞呀就是娇气,准是又想妈妈了。”郭鸿儒调侃道,他大概也是想激起话题,打破这沉闷的空气。

“你不想妈妈,是吧?,以后你要是有事求到我们,就让你回滨海去找妈妈。”张淑娟护着她的伙伴,呛着郭鸿儒说,汽车的颠簸让她说话时似乎有点断断续续,让人听着心里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家看见了远处山谷里的灯光。那灯光要比码头上的灯光亮得多。离灯光越来越近,大家看的也越来越清楚。一座高大的牌楼上面装饰着彩灯,有两道强光照射在牌楼上,那强光在这山中的夜晚显的格外明亮。牌楼后面有两行路灯,一行向后伸向了远处,一行向左拐了一个弯伸向了山上。在这座山坡上,由底向高有排排平房透着灯光,尤其是离牌楼最近的几排,每个窗口都亮着灯。

来迎接李天宇他们的张师傅指着那平房,告诉李天宇他们,那就是他们的宿舍,为他们的到来而腾空的。前面几排住男生,后面几排住女生。这几排平房离厂大门也近,离厂区也最近,又不需爬太高的山坡,是目前厂宿舍里最好的位置。宿舍周围的杂草,刚清除过一遍,洒了不少石灰粉,毒虫也少了一些。不过小咬(注2)太多是没办法的,刚来可能不习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张师傅这好心的一介绍,到坏了。杨苦花紧张兮兮地问道:“毒虫,什么毒虫。”语音里都有点哆嗦。

“不就是蛇,蜈蚣,蝎子,还有,我想想还有嘛。”郭鸿儒有意吓唬着说。

郭鸿儒这样一说,女生普遍都有点害拍起来。

“哎呀,妈呀,一会我不下车了。”杨苦花真的有点害怕了。

“郭鸿儒你别竟跟着瞎说,让张师傅说。”廉钰琪见有些女生真害怕,便不让郭鸿儒再说。

“这地方主要是蛇多一些,不过,大多数是无毒的。现在随着基建工程的深入,在厂区里已经很少见了,等路再修好了就更没事了,大家放心,不用害怕。毒虫倒算是小事,人祸才是应当注意的,你们初来乍到,外出要谨慎一些。”张师傅说着汽车已穿过牌楼,停在了单身宿舍前。吴强第一个下车,他低估了地上的泥泞,一脚踩在淤泥上,哧溜就摔在了地上,顿时混身上下沾满了泥巴。

李天宇见状想提醒司机换一个地方,借着灯光一观察,根本没有更好的地方可停车,只得提醒大家小心一点。还是司机有经验,告诉大家,这里雨季长,雨水大,每排宿舍前都有泄水槽,大家进屋前可在泄水槽里,将脚上的泥巴冲掉,再进屋。

大家按宿舍门上的姓名,走进宿舍,安顿下来。这时李天宇感觉手腕上奇痒,用手一骚痒,很快鼓起一个大包,抬头刚想问任翰林,见任翰林脖子上也红肿起来。任翰林还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正在用手摸。新来乍到没经验,一会儿就有几人被咬,大家顿时紧张。

李天宇见状,想起刚才老职工讲,这里‘小咬,’毒虫历害,要加强防范,赶紧说:“快支蚊帐,小咬太历害。”李天宇一提醒,大家忙支蚊帐。可发现没竹竿等物,蚊帐支不起来。这时女生宿舍有人在喊李天宇,李天宇探出窗外一望,是王婉诗、张淑娟她们几个人在喊,“你带几个人来帮我们支蚊帐。”李天宇一边大声答应着,一边挥手表示听到了。李天宇和郭鸿儒、任翰林几人商量怎么办。

郭鸿儒提议“我看今晚大家就都别睡了,就是想睡也没法睡,要是被毒虫咬了就太不值了,天亮了找来竹竿支好蚊帐,将宿舍周围检查检查,大家也才睡的安稳。现在大家把在船上吃剩的东西都贡献出来,把女生们也都请过来,一块庆祝庆祝,庆祝我们顺利成为三峡市公民如何。”

郭鸿儒的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同。李天宇将本车间男女生都召集到一起。大家纷纷从行李中找吃的东西。李天宇将自己的单人床,往屋子中间拖了拖,当桌子,又找了些报纸铺在了床板上。大家将吃的东西一集中,还真丰富。

既有从家乡带来的五香咸疙头,也有从船上买的涪陵榨菜;既有从家乡带来的豆瓣酱,也有从船上买的麻婆辣酱;既有从家乡带来的冬菜,也有从船上买的泡菜;还有花生米,红枣,核桃,红果。

王婉诗,张淑娟、廉钰琪、陈丽丽……卷起袖子忙活起来,将郭鸿儒将从家乡带来的十八街大麻花,轻巧地分成段,放在了一个饭盒里,变成一道菜。将李天宇带来的几个苹果,用水果刀切成瓣,做了一个好看的拼盘,又将干果和辣酱调制了一下,分成若干份方便就食,大家也动手七拼八凑的,二十几个人竟也凑了二十几样,摆满了一单人床,五颜六色的,到是也挺好看。

大家把各自喝水的杯子,缸子,拿出来摆好,虽高矮不一,胖瘦不同,到也挺有大碗喝酒的气势。郭鸿儒拿起张永生在船上买的西陵曲酒,给大家分酒,二十几个人,一人只能分到一小口。郭鸿儒一边分酒一边念念有词:“这曲酒适合品,不适合大口喝,越品越有滋味,要是一口喝下去可就没滋味了。”

“郭鸿儒说的对,咱们今天初到三峡,就品品西陵曲酒,不过每个人在品酒之前,都要讲一句话。”李天宇见郭鸿儒分好了酒,就一锤定音立了酒规。

“好,好,我先说也。”任翰林挽挽袖口,接口道。

“好么,你先别别拽,你一拽拽起来我没没法说了。”张永生说着端起水杯大声喊道:“爸、妈,我我到楚江啦,您您老放心吧,您们要保保重啊!”他眼里转着泪花,一口把杯里的酒喝了下去。张永生虽免强没让泪珠掉下来,但他的这一喊,却喊沉了大家的心情。

哇的一声,杨苦花哭了起来,杨苦花哭的难受,有不少女生跟着落泪。气氛憋屈,无处发泄,不知谁带头敲起了盆,瞬间变成了碗盆的合奏。杨苦花抽泣着说“妈妈知道我有爱低烧的毛病,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说楚江边湿气大,而且冬天屋里没暖气,湿冷,怕我受罪,妈妈特意给我缝了一件棉坎肩。现这还真摸哪都是潮的,怎么办啊。”

注2:小咬的学名,蠓。比蚊子小,但比蚊子厉害得多,吸血凶猛,人往往由于搔破皮肤引起感染,形成溃疡、红肿,有传染多种疾病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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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索楚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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