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毒
苏晚晚面色微沉:“拿来我看看。”
月牙赶紧给她递上去,信还没拆,信封上只写着‘娘亲亲启’,所以她也不知道里头写了什么。
之所以能一眼确定苏小秋不见了,是她院里的丫鬟收拾时发现她的东西少了一半,正慌张得不知如是好,见到月牙后,就将她当成了主心骨,一股脑儿告诉她了。
在苏晚晚拆信的功夫,陈妍霏也将小脑袋凑过去,两人挤在一起将书信看全了。
苏小秋也没有说什么废话,非常直接地告诉她们,她打算跟踪周远川,防止他在背后暗箭伤人,同时她还跟赵琰要了点人,足够保护她的安全。
寥寥几句,苏晚晚却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仿佛里头有什么暗号似的,看得仔仔细细。
陈妍霏一脸茫然:“娘?”
“我就看看,那丫头是不是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可实际上是去私奔的。”她语气平平,却生生让陈妍霏打了个哆嗦。
好姐妹,你可能要自求多福了。
她试探性地提道:“要不我们现在派人去追?”
“跑都跑了,还能让我们找回来么。”苏晚晚摆摆手,对自家孩子们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的。
这笔账,她暂且记着。
被暗暗记了一笔的苏小秋,此刻是藏在周远川装着行李的大箱子里。
好在箱子足够大,她人也娇小,箱子底下又铺着软软的垫子,开了一条间隙,足够让空气流通,总体说起来,除了光线不怎么好,她的体验还算不错。
就当自己是在外头露营了。
车驾已经停了好久,她正琢磨着周远川是不是要休整休整时,就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同时,她所在的箱子被轻轻敲响:“出来吧。”
苏小秋微僵,躲在箱子里不敢动弹,她是想不回应了,但对方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让她憋得慌,实在是忍不住,只好自己粗暴地将盖子推开。
凶巴巴的模样落在某人眼里,却多了一份娇憨可爱。
对上眼前人含笑的眸子,苏小秋的一身气势顿时就落了下乘,她轻咳了声,恶人先告状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想要吓人?”
周远川忍着笑,好整以暇道:“小妹妹,你自己说说吓人的到底是谁,突然之间我的行囊里头来了一个大变活人,结果反倒是成了我的不是?”
他的口吻轻松,听上去感觉是质问的话,却透着一股‘家中小孩无理取闹,除了宠着还能怎么着’的纵容。
苏小秋摸了摸鼻子,一贯的厚脸皮也有些撑不下去,只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她又硬气起来了。
“当然是你的不是了,要不是担心你会在背后搞鬼,我才懒得走这一趟。”她揉着腰,嘟囔道:“箱子又硬又不舒服的,谁稀罕躲着。”
周远川笑意渐深:“听着还真是我的不是了,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事实上,从苏小秋偷偷钻进箱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等到驶离城外数十里远,才装作发现端倪。
而苏晚晚到现在还没有找过来,说明也是默许了苏小秋的跟踪,这样一来,他这条路估计是不会寂寞了。
“客气客气,你放心,我不会跟你计较的。”苏小秋煞有其事地点着头,说得真像有那么回事。
反正也被戳穿了,她干脆不装,伸着懒腰毫不客气道:“我饿了,我想吃饭。”
周远川笑意一闪而过,表面上却依然板着脸道:“我们还在赶路,随便吃吃就行了,你若是想要好肉好菜地被伺候着,我也就只能再费些功夫,把你送回去了。”
苏小秋:“……行吧,我很好养活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逐渐走开,躲在暗处的暗卫们哪怕阵营不同,都同时来了一波暗式无语。
“你家主子真幼稚,还跟一个小姑娘杠上了,要不要脸?”
“你家小主子都千里追人了,心里头打着什么主意,你们自个没点儿数么,还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
双方眼神不断厮杀,伴随着前方越走越远的两人,默默地别过脸:懒得计较!
随着他们离开的脚步,陈妍霏与周妍雪事前约定的比赛日子也逐渐到了。
这几日,陈妍霏看书的热情那叫一个高涨,看得周太爷都有些毛毛的,寻思着这孩子怕不是学傻了。
“乖徒儿,你最近心情很好哦?看你功课,都进步了不少。”
“这不是有些人吃饱了撑着,非要跟我比医术,我好歹也是师傅您唯一的亲传弟子,当然要拿出真本事,省得坠了您的威名。”
陈妍霏捡着好听的话,笑眯眯地瞅着周太爷:“所以您看,是不是该给徒儿我表示表示?”
周太爷忍俊不禁,这是变着法子来跟他讨要礼物呢。
也是,别人家拜师都会有见面礼,没理由他唯一的弟子这么寒酸。
周太爷一锤定音道:“行,我周某人的弟子是没有会怕的,只要你能赢,老夫就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陈妍霏原来就是意思意思,也没想着从这个一看就一贫如洗还特别能吃的师傅手里抠出点什么,闻言眉开眼笑。
“只要是师傅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看着她的笑容,周太爷却有了一瞬的恍惚,朦朦胧胧间,好像看到了一张神似的俏颜在冲他笑。
“……只要是阿爹准备的,我都喜欢。”
可是很快的,那巧笑嫣然的姑娘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阵痛,不停地拉扯着他的神经……
陈妍霏久久没等到周太爷的话,刚一抬头就撞上了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浮上来。
“师傅,您怎么了?”她急急地将人扶起,“我先扶您回房休息,该用什么药,您告诉我!”
少女娇柔的嗓音将周太爷从错乱的回忆中拉扯回来,他不再执着后,阵痛就开始缓缓消失,仿佛不曾存在。
周太爷笑了笑:“老头儿没事,就是这些日子伙食太好了,大概是有些上火,乖徒儿去给我熬一些清热解毒的甜汤。”
陈妍霏再三确定,看他的面色好像真的没事了,这才吐槽道:“师傅您老人家该醒醒了,能清热解毒的药材,都不可能是甜的。”
“小破丫头懂什么,让你去你就去,还没入门就想要违抗师命吗!”
周太爷插着腰,原是想要发作的,可是对上陈妍霏看似无害,实则饱含威胁的眼神下,默默地改口:“多加一勺蜂蜜,一勺就行。”
对于这个能伸能屈的老顽童师傅,陈妍霏表示服气。
她亲自将人送回院里,这才掉头去小厨房熬药,只是老顽童要求的加蜂蜜是不可能的,另外再做个清甜的糕点给他甜甜嘴倒是可以考虑。
周太爷将陈妍霏打发离开后,同时也将自己院里伺候的小厮丫鬟都赶走了。
待所有人都不在后,他紧锁着房门,将自己藏在床底的小木盒扒拉出来。
轻轻吹掉上头的灰尘,他的手有些颤动,缓缓地将其打开。
里头摆放着颜色不一的小瓷瓶,有些贴着红色的标签,有些则没有,放得那叫一个杂乱无章。
周太爷也不管,只默默地数着没有贴标签的小瓷瓶,数清其中的数量后,他笑了笑,笑容里头带着轻松和解脱,更多的还有一种悲凉。
这已经是最后的五瓶毒药了,只要吃下去,是不是就能想起来了?
若依然还是想不起来,这仅剩的五种剧毒大约也能要了他的命。
也好、也好,死在自己的手里,总比浑浑噩噩地活着,更让他好受一些。
周太爷的神色逐渐坚定,他取出其中一个没有标签的小瓷瓶,稍微晃了晃后,没有任何迟疑地吃下去。
他动作迅速地将小木盒盖上,妥善地放回原来的地方,而后自己也麻溜地滚进床底,默默地倒数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剧痛来临。
周太爷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痛苦的声音,麻痒从四面八方而来,就像是有万千的蚂蚁在啃咬着他的骨头,一寸一寸地将他吞噬……
院中发生的这一切,无人知晓。
陈妍霏在小厨房忙碌着,汤药跟奶糕几乎是同一时间出锅的,她尝了尝,对自己的手艺一本满意,这才将其装起来,匆匆赶到周太爷的院里。
“师傅,我给您熬好药了,还准备了香香甜甜的奶糕哦。”
她连连唤了几声,以往听到有好吃的总会第一时间冲出来的周太爷,此刻却没有了踪影。
不知怎么的,陈妍霏就想起了方才分别前的周太爷一瞬间的痛楚神色。
同时想起的,还是她将人捡回来的那一日,倒在半道上面色青紫,仿佛随时都会没有呼吸的周太爷。
不好的预感一圈一圈地加重,随着她满屋子的找人无果后,她彻底地慌了神。
院里的丫鬟和小厮们更是一问三不知,纷纷表示从没有看到周太爷离开过屋子。
可是再被问及人在哪儿,他们却都答不上来。
陈妍霏愠怒:“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人,怎么师傅不见了你们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