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归途
万晓晓把故意往旁边躲的黄一乙使劲拽住，很是用力地说道：“师姐，你家什么情况？我小时候家里什么情况？能比吗？你小时候都以为大米什么树上结的果子吧？”
黄一乙歪着脑袋：“咦，咦，咦，你苦过你伟大好了吧？”又说：“家境好有什么用？我们不一样都是老师的学生吗？老师夸你很有音乐天赋，成名就在眼前。我们是姐妹，也是同师，我可告诉你，这次音乐节，千万别因为垆子的失踪而受影响，一定睡好觉，不然嗓子肯定出故障。”
“唉，师姐，我听你的就是。乐坛大美女，走吧，里面的饿狼们，都等得要疯了哦。”
与师姐手拉手走进客厅，万晓晓看见师圆圆也在，脸上随即冷若冰霜。
漠然坐着，看三个男人争相向黄一乙憭话，回想起方垆心在医院的头一年里，再看眼下几个人，万晓晓的心里无比悲凉。当初山呼海啸似的人，围在医院里里外外，全都是关心方垆心的，这才几年光景，如今只剩下这几个朋友还不离不弃地关心着他。
刁一兰和尤沉雪终于拉着吕可可从楼上下来，几人立刻起身问好。
尤雪沉显得很憔悴，对几人笑笑，把女儿的手交到万晓晓和黄一乙手中：“唉，师娘没要求过你们什么，音乐节还有几天，你们的水平摆在那里，耽搁两天也没事。这样的事情，你们和可可是好姐妹，也看我的面子，陪陪她，你们年轻人一起好说话。唉，我先送她外婆回去，和她爸还要去托人，再继续找。唉，我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女婿。走了，明天再过来。”
送尤雪沉和刁一兰离开后，万晓晓依然没什么话，师圆圆在她面前，就像看着饭里被苍蝇叮过，就是放下不吃了，也横竖不是滋味。
于强说他已经让人安排，让家里酒店下班的员工，给三倍加班费，全城寻找方垆心。
罗波说他已经在自己的个人账号下发出，号召粉丝帮忙寻找。
作为朋友，都在想办法寻找，尽朋友的情谊。但都知道，方同善已经发出一千万悬赏，如果真能找到，如此高的价格，找方垆心的人还会少吗？
爷爷方东博留给孙子方垆心的这栋庭院式别墅，在房价飞涨的当下，算得上是绝对的豪宅，却依然没让方垆心感觉到温暖，感觉到心安，他终究是逃离了。想及于此，万晓晓突然觉得，这豪宅苍凉无比，当夜风穿窗而过时，就像萧瑟的秋风吹过冰冷的枯潭。
可可不只是好姐妹，还是自己老师、师娘的独生女，万晓晓在来的路上就决定放弃最近今天的排练工作，陪着可可渡过最艰难的前两天。
在万晓晓心里，认定短时间之内已经找不回方垆心，这种暗暗的认定并没有充足的理由，就是一种感觉。她仿佛看到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正独自远去，越来越远，走在月光下的他，是那样的孤独。
心中认定了答案，再无心与大家商量，更不愿看师圆圆的脸，万晓晓起身向楼上走去：“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垆子从前玩耍的房间，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不理会几人的叹息，万晓晓既是想自己清静一下，也真是想看看方垆心离开前，是否有留下未被发现的异常。
来到二楼的健身房，十分熟悉，所有的摆设都和上次来时一样。
健身房里并没有几样健身器械，方垆心出院以后，每天在这里玩耍，靠窗的那张茶桌和一排书架，还有书桌，都是在出院后，吕可可重新放进来的，为的是方垆心自顾自玩耍时，她在一旁泡茶或者看书陪着。
干净整洁，一一触摸，就像是要找回曾经在这里的那个人，残留的温度，但指尖只有冰凉。
浏览到靠墙的书架时，万晓晓拿起《惶然录》，再快速地翻开，她非常确定，方垆心把这本书仔仔细细读过。
在医院里教方垆心时，万晓晓发现方垆心有个不良习惯，他拿着书时，总是会用指甲掐每一页，他看过的书，每一页都会被掐出好些指甲印，有的地方都会被指甲刺穿。书页上的指甲印越多，证明方垆心看得越慢，或者看的次数更多。
方垆心看过的书，书脊也一定会发毛，因为他想不通时，会用书脊敲打硬物，仿佛那铿锵有力的节奏能让他更通透。看到发毛的书脊，万晓晓才从书架上猛然抽出《惶然录》来。
书是本好书，但万晓晓觉得以方垆心的情况，看这本书很不合适，可他为何会读得如此仔细呢？作为妻子的吕可可，也该知道丈夫的心境和脑损伤还没完全康复，怎么就由得他看这样的书呢？
本想奔下楼去，质问吕可可，但万晓晓收回脚步，苦笑自己，可可是他妻子，自己哪能质问她呢？
拿着《惶然录》在书桌旁坐下来，初升的下弦月的如水银光，正从窗侧照亮书桌。夜风中的树影摇晃着月光，暗影如涟漪一般散乱在玻璃窗上，散乱在书桌上，低和着呜咽的夜风。
哀伤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深深的思恋，摇晃的月光，呜咽的夜风，不远处江水拍岸的低沉声，让独坐在书桌前的万晓晓心里更加苍凉。
望着窗外暗影流动的夜色，泪水低落在手背上时，才慌忙拭泪，就像害怕被人发现心里不该有的妄念。
止住眼泪，万晓晓突然灵感乍现，遂拿出手机，飞快地写下一首突然涌上心头的歌词，命名为《归途》：
时间改变了颜色，
风改变了温度，
越是高处，
越能看见荒芜。
前行的人啊，
别忘记归途。
岁月忘记了秦楚，
爱改变着脚步，
越是相濡，
越能伤及肺腑。
相爱的人啊，
别迷失归途。
红尘中知己早已干枯，
相逢陌路又有几个翘楚。
回头时身影早已孤独，
风雨兼程又换几人同路。
人在归途，
爱在陌路，
几人看得清楚。
一气呵成，写完自己默默读一读，想去书房的钢琴前，弹出心中的旋律，又觉懒得起身。打开书桌上的电脑，点开钢琴程序，把音响的声音调到最低，以键盘代替琴键，试一试音，把心里突然涌出的旋律写下来。
刚试着把灵感中写出的作品低声唱着，听见窗外的院子里有刻意压低吵架的声音，探头在窗里向院子里看，是吴藤又回来了，好像正和罗波低声争吵着。